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偷心又何妨

第14頁 文 / 真昕

    「你是說,我這個低賤的船卒配不上你尊貴的身份,是嗎?公主。」嘲諷的語氣下包藏的是他幾乎不敢承認的真心。

    最初的時候,他確是恨她的!

    然而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他的恨意漸漸在她的柔情下消散,卻執意不肯承認!

    直到失去了她腹中的骨血之後,他才真正明白他恨的不是千江,而是恨自己!

    唯有在自己真正喜歡的人面前會抬不起頭,因為有了差別——雲和泥一般的差別!

    當她成了皇帝的女兒之後,他再也配不上她,只能逼自己把她當成仇人!

    千江迎著他複雜的眼神,心中那熟悉的酸楚又一點一滴回來了……

    他執意折磨自己的心她何嘗不明白?但,無論他再怎麼折磨自己,人死不能復生啊……義父在天之靈若知他如此折磨自己,怎能瞑目?

    「是!你的確配不上我!」終於,在掙扎之後她咬緊牙關,如此回答。

    他的心性一向驕傲,也許,唯有無情才能激他憤而向上,帶罪立功,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越滄溟的心彷彿教人重重擊了下……

    「你說的不錯!」他放開她,起身往外走。

    「滄溟,」千江喚住他。

    「你不必換艙房了,是李炎要我來看住你的,即使換了地方住,他還是要我跟著你。」頓了下,他回頭。「如果你不愛瞧見我這個低下的人,我會盡量少出現在你面前。」很快的,他消失在艙門外。

    千江獨自對著艙門發怔,心中掠過的儘是一幕幕過往……到底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才能重溫舊日時光?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寧願永遠是一個海邊的村女,平平淡淡過一生。

    千江在李炎的叮囑下已在艙裡待了十天。

    這些日子越滄溟除了就寢之時回艙之外,千江幾乎見不到他。終於,她忍不住地溜出了艙房。

    感覺上她好像快被悶出病了!

    這一日樓船正好靠港補貨,船卒們十分忙碌。

    千江的出現卻引起許多人的關注——

    「你這個臭小子跑哪兒去啦?」有人開口問。

    「我……我……沒上哪兒,還不都在船上。」千江回道,不希望旁人知道她的特別待遇。

    「我聽說你這小子到上頭住個別艙了,對嗎?」另外幾名船卒不懷好意地靠了過來。

    千江面對愈來愈多的不善質問,不由得步步往後退……

    最後,她抵上貨箱,無路可退!

    她怎能告訴他們自己為公主的事實?

    其實,在船上的日子,公平對待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它往往是凝聚人心的一種方式,千江自知待遇不同,因此說不出話來。

    「你說話啊,臭小子!」船卒漸漸逼近。

    下一瞬,說話的船卒飛了出去,摔在五步之外的甲板上。

    眾人回頭,只見越滄溟站在後頭。

    船卒們見同伴倒地,不由得憤而擁上……

    「找死!」話起的同時,越滄溟面色一沉,冷冷的應付起一干憤怒的船卒。

    「島主……」昔日「蒼螭」的手下們一見,立即丟下船貨靠了過來,欲出手幫忙。

    「全退下!我要一個人收拾這幫傢伙!」越滄溟冷冷的下命令。然而,船卒們一聽卻一個個慌了手腳……

    這個伙房的人竟、竟是那個海盜頭子?

    越滄溟似打出勁來,動作愈來愈快,不多久,船卒們一個個倒地!

    「好久沒活動筋骨了!」越滄溟唇畔泛起噬人的惡笑,血中的暴戾因子一個個活了過來。「往後誰敢動千江,我絕不饒恕!」「蒼螭」的手下圍在四周,忍不住拍手叫好!

    千江對上他的眼,說不清心底的滋味。

    到底他在乎她嗎?為什麼這一刻,隔著人群,她竟看見了他眼底熾烈的感情?為什麼?

    「你們在做什麼?」呂勇的聲音傳來。

    船卒們聞聲一哄而散,越滄溟亦以眼神示意手下們離去。「這是怎麼一回事?」呂勇瞧著一干流血受傷的船卒,忍不住提高聲量。

    「是我打傷的!」越滄溟開口,黝黑的臉上是一貫的不馴神情。「依朝律,在船上是不能鬥毆的,既然你打傷了多位船卒,就必須接受禁閉的懲戒!」停了下,兩名船兵一左一右地架起越滄溟往禁閉艙而去。

    經過千江身前時,越滄溟露出不在乎的笑。「由此刻起,即使我不在,你還是安全的!」

    千江的淚,差點又落下,但終究還是堅強地忍住!

    雖然他的語氣是那麼的淡、那麼的不在乎!然而,千江卻在他那一雙如黑夜大海一般深沉的眸光裡,感覺到他對她無限的情意!

    她心底的痛,是再強的海風也帶不走。

    禁閉艙是樓船最底層的幽閉小艙,僅能容一人,除了艙門上的小洞之外,沒有窗子,也沒有光亮,徹底隔絕外界的聯繫。

    每一天晚上,千江會點起一盞蠟燭來到下艙,靜靜地守在禁閉艙外。微微的燭光透過小圓孑L透人禁閉艙,是越滄溟一日之中

    唯一可以見光的時候,然而他一句話也未曾出口,彷彿艙中無人一般!

    第六日清早,千江端起燭台,準備離開——

    「你不必再來,受苦的事一個人就足夠!」越滄溟久未開口的低啞嗓音傳了出來。

    「你因我而受苦,我怎能置身事外?」千江小聲卻清楚的回答。艙門後再度一片沉寂。

    「我想去求皇叔放你出來。」千江再度開口。已經整整五個日夜,這懲戒該足夠了!

    「不許去!」艙門後的嗓音透著薄怒。「如果你去求李炎,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千江低下頭,垂淚無語。他還是這麼驕傲!這一抹最後的尊嚴卻教她好心疼!

    他當然知道她哭了!輕歎了口氣,他開口:「答應我不求人,小小,這是我唯一的請求!」

    千江閉上雙眼,把臉靠上緊鎖的艙門。「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語罷,她轉身奔了開去,淚水不住而下……幽暗之中,越滄溟深吸了口氣,輕言道:「保重了,小小。」緊跟著,他咬緊牙關,不讓虛乏的感覺將他擊倒!

    第十章

    清晨——

    這一早霧很大,五福樓船的瞭望台上,手持望斗的船卒忽地大聲叫了起來——

    「倭寇船接近了……」話起的同時,船卒拉鈴警示船上所有人。

    水師一向訓練有素,聽見警示鈴聲之後,立即來到就戰崗位上戒備。

    呂勇立於五千歲身邊,傳遞李炎命令——

    「收帆……架炮,備定身繩索!」聲音遠遠地傳遍全船。

    「呂勇,派個人去守住公主!」李炎沉著下令。

    「卑職遵旨!」呂勇轉身而去。

    倭寇船一向專挑商船下手殺掠,通常不敢攻擊朝廷樓船,此番欲正面交鋒,想是因為已接近倭寇藏匿的地方了!李炎相當清楚這一點。

    不多時,呂勇回到五千歲身邊。「公主那裡已經安置妥當!」

    李炎點點頭。

    此時船身忽地一震,倭寇的火炮已落在樓船之前的海面上,炮火激起了巨浪,樓船因此而震盪……

    「下令佛郎機開炮還擊!」李炎下令。

    身在艙房裡的千江耳邊開始傳來隆隆不絕的炮聲,每響一回,船身便震一回!

    想起在下艙的滄溟,千江再也無法待在艙房裡枯等!她必須做點什麼才行!

    很快的,她開啟艙門,卻有兩名船卒守在房外——

    「你們在這裡做啥?」

    「五千歲要咱們保護你。」船卒回答。真不曉得這小子走了什麼狗屎運,才上船沒幾日便受五千歲如此看重,簡直像個皇親似的。

    「我不需要你們保護,你們可以退下了!」說著,千江往外走。

    「不成!這是五千歲的命令,咱們可不敢違抗軍令!」

    「我正是要去見五千歲,他可沒下令不准我去見他吧?」

    「這……」

    不待兩人回答,千江便遠遠將兩人丟在身後!

    船卒互瞧之下,只有跟了上去。

    這時候忽地一下炮擊,樓船閃避不及,尾翼中了火炮。

    在這一下急遽的震盪下,千江差點墜下甲板,所幸她勾住扶桅,緩緩地爬了起來,繼續往李炎所在的高台而去。

    千江卻萬萬沒有料到當她來到皇叔面前時,會見到總兵呂勇渾身是血,身受重創!

    「快傳船醫!」李炎高喊。呂勇是為了救他免於教斷桅擊中而負傷。

    船卒立即奔了開去,甲板上的船卒們更是忙得一團亂,軍心受呂勇重傷而有了潰散之勢。

    「讓我放滄溟出禁艙吧!我相信他可以助咱們度過這次難關!」千江開口。

    李炎面色凝重,沉吟半晌之後開口道:

    「副總兵,快傳本王之命帶越滄溟過來。」李炎曾與「蒼螭」正面交鋒,對越滄溟的海戰能力有深刻的認識。

    「遵旨!」

    不多時,率先來到的是船醫,李炎命船卒隨船醫人艙房為呂勇療傷。

    此刻,隔著濃霧,樓船和倭寇仍持續交戰著……

    然而,敵暗我明,樓船炮火雖強,但陣仗大易成目標,在此戰役實屬不利!

    「千江,你先到艙房避一避吧!」李炎沉凝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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