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張榆
舒恩抹去嘴角的血冷笑道:「我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他還是否認。
「你敢說你不知道!山廝先生,這就是證據,她是來找他的,而且她肚裡也懷了他的孩子了。」陳士威將全身緊繃的章以雯推到他面前。
山廝打量起章以雯,最後目光停留在她的肚子上。「你是什麼人?」
「我是誰不重要!」章以雯冷著聲音拒絕回答。
「好,有個性!你肚子裡的孩子是舒恩的?」山廝再問。
章以雯轉向了舒恩,見他一臉冷漠,她心痛難當,如同被撕裂了一般,一切變得好諷刺。她點頭。
「舒恩!」山廝立刻敲著枴杖怒斥。他要舒恩給他一個完整的解釋。
「她肚子裡的孩子不是我的。」舒恩又恢復了他懶懶的口氣。
「你——」章以雯憤怒的轉向他。「你敢否認!」
「我為什麼不敢?每天挺著肚子上門來找我認爹的女人多得是,如果我每個都認了,那麼我的孩子多得可以玩接龍了。」舒恩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你——」她來錯了,她這是自取其辱。
「你說這種話也不怕雷劈,沒有你,以雯的肚子會大起來嗎?」陳士威眼見章以雯受辱,憤怒極了。
「笑話!她肚子裡的孩子就一定是我的嗎?我承認玩過她,但你何嘗不也是?也許孩子是你的也不一定,畢竟你甘願千里迢迢由重慶護送她到上海,這一路上孤男寡女,又路途遙遠的,如果沒發生個什麼事,你會這麼好心——」
「?!」章以雯再也聽不下去,狠狠的打了舒恩一個耳光。「這太污蔑了,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你今天對我的傷害,足以讓我恨你一輩子。」
「你怎麼可以打恩,來人,把這個瘋女人給我抓起來!」小喬大叫。
「不,不用叫士兵抓她了,讓他們走!」舒恩鐵青著臉阻止。
「在沒問清楚前誰也不准走!」山廝沉著聲怒吼。他轉向章以雯,「你說肚子裡的孩子是舒恩的,有什麼證據?」
章以雯憋著氣,忍著不讓淚水滑下,她被污辱得已經夠多了,也徹底的被踐踏了,她現在要的僅是一絲尊嚴。「沒有,沒有任何證據!」她握著胸前的戒指,不住地吼叫。
山廝的臉沉了下來,「既然沒有任何證據,你們是故意前來鬧場的?你們好大的膽!」
「山廝先生,我們不是的——」士威急於解釋。
「士威,不要再說了,孩子不是舒恩的,我們走吧!」再不走,她就無法挺著胸走出去了,章以雯快崩潰了,她拉著一臉不甘的士威想走。
「慢著!你們把我的訂婚宴搞砸了,又把恩打傷,想說走就走?」小喬不願放行,他們來鬧場,把她精心計畫的訂婚宴搞得面目全非,他們得為此付出代價!
「不然你想怎麼樣?」士威不客氣的問。
「我想怎麼樣?來人,把滋事的人給我抓起來!」小喬下令。
「住手!」舒恩低喝,「我再說一次,讓他們走!」
「可是他們……你這麼維護他們,難道她肚子裡的孩子真的跟你有關?」小喬變臉。
舒恩惱怒的看了她一眼。「無關!」
「如果無關,剛才你為什麼打不還手?」小喬追問。
「他是心虛!」陳士威替他回答。
「心虛?嗯,我要你老實說。」
舒恩極為不耐,「說什麼?好,你要我說我就說,這個女人叫章以雯,是重慶的高級交際花,我曾與她上過床,我玩過她,那又怎麼樣?我是一個男人,玩過一、兩個交際花這是正常的,我想就算是父親也不會為此責怪我才是。」他看向了山廝,日本男人在外玩女人是常有的事,甚至視為理所當然,連女人都不會為此責怪丈夫。
他的話有如青天霹靂。「交際花?我成了交際花了。士威,你聽到了嗎?我是交際花,他玩過我,他是用玩的心態待我……」章以雯再也忍不住淒愴的崩潰了,原來她之於他只是個妓女,他把她當妓女玩一玩。章以雯,你該死!她狠狠詛咒自己,全身的血液彷彿逆轉。
舒恩眼睛閃過一抹不捨,握緊雙拳,他忍著不去碰她。「是的,我是看在玩過你,你現在又大著肚子的份上,我不想為難你,你還不快走!」
章以雯全身抽搐的轉向舒恩。「我錯看你了,這是我咎由自取,是我應得的,大媽說得對,我是賤女人,事實證明我真的賤,我自己犯的過錯我會懲罰自己的,我希望你記住自己今天說過的話,不要忘記。」她盯著他,淚已錯綜在臉龐。「這個還給你!也許你該給的人是她。」她悲憤的將一樣東西塞進他手裡,拉著士威轉身離去。
他握著手中的戒指,臉色鐵青,不住地收緊。以雯……他多想不顧一切地跨步追她……
「嗯,那個女的給了你什麼東西?」小喬發現當他看到章以雯塞給他的東西後,臉色變得駭人。
他迅速將戒指收進口袋。「沒什麼。父親,我身上都是傷,我想先進去敷藥了,這裡的一切就麻煩你了。」看著這紊亂的宴會廳,以及所有人好奇的眼光,他仍是一派從容,整整衣服入內了。
「父親,那個叫章以雯的真是交際花?」小喬忍不住懷疑道。她看章以雯氣質出眾,根本不像舒恩所說的是個人盡可夫的妓女。
山廝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別想太多了,你和舒恩都訂婚了,很快就會結婚,你想這些不覺得多餘嗎?爸不會讓其他的人動搖你的地位的。」他絕不能放棄舒恩,舒恩是他極力拉攏的對象,他詳細調查過,舒恩在中國國民政府裡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但角色神秘,一直令人猜不透他究竟是擔任什麼官職?又是扮演什麼樣的角色?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有了他,那麼對日本帝國入侵中國的計畫將大大有所助益。
第八章
「怎麼樣,找到他們了嗎?」舒恩在房裡焦急的問。他派人前去探聽章以雯和陳士威下落。
「報告,找到他們住的旅館了,不過他們已經連夜退房離開了。」士兵打探後回來報告。
「離開了?」他心驚,「有沒有說上哪去?」
「聽櫃檯說好像是女的生病了,急於回重慶去。」
「生病了?」他吃了一驚,「是啊!在受了這麼大的打擊傷害後當然會生病。」他失神地低喃。
「舒恩先生,你說了什麼嗎?」士兵沒聽清楚,以為他交代了什麼。
「沒事,你下去吧。」他沉重的揮揮手。
士兵立即敬禮退下。他沒見過舒恩先生這個樣子,他覺得不尋常。
舒恩頹然坐在椅子上,痛苦不堪。上天為什麼要跟他開這種玩笑,為什麼讓她出現?為什麼讓她看到這醜陋的一面?為什麼?
他承受著空前的壓力,他竟傷害了自己最深愛的人,他想起了那些刺耳的話,他是不得已的!他攤開握在手中的戒指,她把戒指還給他了,這象徵決裂,他瞭解她的意思,她再也不會原諒他了。
痛苦的敲著額,舒恩想起了她臨去前的話——我會懲罰我自己的——他心驚的坐起。
「不,以雯,你千萬不能傷害自己,千萬不能!」他抖著手幾乎無法克制。「以雯,原諒我,再給我一點時間,只要再幾個月,我會向你解釋一切的。給我時間……」舒恩將頭埋進手掌之中。他膽怯了,他這一生不曾膽怯過,現在卻害怕會失去以雯,他怕再也挽不回她的心。
「嗯,你怎麼一個人躲在這?你怎麼了?看起來好頹廢?」小喬親匿的搭著他的肩。
他猛然抬頭,「沒什麼,只是有點累了。」
「你身上全是傷,都是那對瘋子前來搗亂,你真不該放他們走的。」小喬不依的抱怨。
「好了,我看你是嫉妒我與那個女的有一腿是不是?」他挑白的說,又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她嬌嗔了一聲,「你就知道欺負人家。」她用飽滿的胸貼上了他,眼中儘是挑逗。
他推開了她。「我現在沒心情!」
「沒心情?是不是還想著那位交際花——」
他猛然封住她的口,不給她任何懷疑的機會。
重慶章以雯獨自待在房裡,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波動,握著舒恩送她的刀,熠熠刀影在她面前晃著,她心已死,再也無力流淚,她是倔強的,既然無心又何必留著軀殼,她緩緩的舉刀——
「以雯,你在做什麼?你瘋了不成!」陳士威撞開門衝進來,吃驚的快速搶下她手中的刀,可惜慢了一步,她已朝手腕深深的劃下,血正源源不斷的流出。
他大驚失色,立即為她止血。
「你走開,不要管我,讓我死,讓我死!」像發了瘋似的,她要自己血流乾而死,這是她應得的懲罰。
陳士威氣憤的用力摑了她一巴掌。「你醒醒吧,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他心痛的對她大吼。她居然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要不是他及時發現阻止,一切就不可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