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張榆
她又叫又罵了將近一個時辰,見沒人理會,終於認命的窩到角落坐了下來,只覺得全身乏力,肚子餓得直打鼓。
吵兒越餓越惱李齊。明明說好要她來京城做個貴小姐的,怎麼才入王府就被關進柴房?大哥根本是騙她來王府,好折磨她的。唉!她就知道天下沒這等好事,誰會花五千兩買個丫頭回家當小姐享福呢?說到底都要怪那個沒良心的阿爹,也不想想娘早死,平日要不是靠她手巧伶俐,幫忙照顧他的生活,這些年阿爹會過得這麼快活?想到傷心處,「嗚……」的一聲,眼淚登時就掉了下來。
吵兒到王府的第一個晚上,就這樣在飢寒交迫、淚眼汪汪的情況下度過……
翌日,天才朦朦亮,剛哭累睡著的吵兒就被柳詩茵的貼身侍女小娟給叫了起來。「喂!別睡了,小姐交代,你今天上午若沒有挑滿一百桶水,不准吃午飯。所以,你最好趕緊起床幹活去。」
吵兒一睜開眼,便看見小娟雙手叉腰,提起一條腿就要往自己的小屁股踢來,當下翻了個身,再將小屁股一縮,免去了這一腳。
「喂!你在做什麼?」吵兒怒道。
「叫你起床啊!」
「叫我起床幹嘛?」吵兒沒好氣的回道。
「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我家小姐吩咐,要你挑完一百桶水,才可以吃午飯。」
「一百桶水?!開什麼玩笑,她要我的命不成?就算我挑上一整天,也挑不到一百桶水。你告訴你家小姐去,本姑娘不——做。」
「不做那也成,小姐早就交代過了,不做就沒飯吃。所以,做不做隨你。」說完,小娟扭腰就要走人。
沒飯吃?!這可犯了吵兒的大忌,她是最不能忍餓的人,昨晚沒吃已經是她的極限。
眼看小娟就要走了,吵兒連忙上前拉住她的衣袖,低聲下氣的諂媚道:「我的好姐姐,我幹活就是了,你別氣嘛!還有,可不可以在幹活前先給我一點東西吃,否則我哪有力氣挑水?」
小娟考慮了一下,才一臉施捨的說:「好吧!我到廚房拿個饅頭給你,你先在這兒等著。」
「一個饅頭?!那怎麼夠?我從昨晚就餓著肚子了,一個饅頭連塞我的牙縫都不夠啊!」吵兒馬上不滿的大叫。
「一個饅頭對你這小乞兒而言已經很不錯了,再吵就連饅頭也沒得吃。」
吵兒一聽,馬上認命的低聲咕噥:「好嘛,一個饅頭就一個饅頭……」
天啊!這是人過的日子嗎?光為了一個饅頭就得低聲下氣的求人,現在為了下一頓,又得賣命的挑水。
吵兒有股想殺人的衝動,該死的大哥!大老遠的把她從四川騙到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將她丟進這撈什子王府後,便連個鬼影子都沒見著,這擺明就是在誆她嘛!事到如今,她得找個機會自個兒逃命去,再留下來,定教那惡婆娘給整死。
吵兒下定決心,定要找個機會逃離王府,不過眼前最重要的是求得一頓溫飽。她抬頭望望遠處,小娟正奉命守在大樹下,監督她挑完這一百桶水,可她挑了半天,竟然還差八十一桶。
唉!看來她今天是注定沒飯吃了,吵兒認命的想。
兩天後,李齊才由宮中匆匆趕回王府。
進宮的這兩天,他想煞了吵兒,發覺一日沒有她在身旁嘰嘰喳喳的吵個不停,就渾身不對勁,一顆心老定不下來。
他之所以在宮中待了兩天,系因此次四川之行,在茶店的刺客身上搜出一封事關重大的密函,信中指出四川都督陳建廣叛亂的幕後主使人,竟是朝中的元老重臣,也是先帝臨終前所托之顧命大臣,而此事也實在棘手,稍有不慎,就怕主謀者聞風逃走,後患無窮。
在經過兩天的密商與部署後,終於一舉將亂黨拿下。此事一定,李齊即歸心似箭,就連皇上為了犒賞他而辦的慶功宴,他都無法定下心來暢飲,滿腦子儘是吵兒的影子,擔心她在王府不乖胡鬧,擔心她剛到王府住得不習慣,擔心王總管伺候不周,惹吵兒不快……最後,他終於按捺不住的拋下滿室恭賀的大臣,向皇上告罪後,便匆匆的趕回王府。
一進府內,人還沒坐穩,李齊劈頭就問王成天:「小姐呢?」
王成天一臉不解。王府裡何時多了個小姐,他怎麼不知道?見王爺問得挺急的,立刻回道:「王爺,王府中何時多了個小姐,老奴怎麼不知道?」
「不知道?難不成豪天沒把小姐帶回府中?」李齊這下子更心急了,怕吵兒並沒有回到王府中。他回頭急喚豪天:「這是怎麼回事?小姐呢?」
「王爺,屬下確實已將小姐帶回王府,並且親自交給王總管後,才入宮見駕。」豪天嚇得雙腿發軟。
李齊聞言,心上的石頭暫時放下了,起碼吵兒還在王府內。他轉頭又問王成天:「王總管,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吵兒呢?」
王成天在心裡暗叫不妙,原來兩天前豪天帶回的那個小姑娘就是王爺口中的小姐。瞧王爺找她找得如此心急,這位小姑娘在王爺心中的份量定是不輕。如果告訴王爺,她此刻正在廚房裡幹活,誰擔待得起王爺的怒氣?
王成天正猶豫著怎麼開口告訴王爺這件事時,就看見柳詩茵像支花蝴蝶的飄進來,見到了王爺,立刻風情萬種的迎了上去,嗲聲的說:「奴家給王爺請安。」
李齊乍見柳詩茵出現,不禁皺了一下眉頭,她怎麼還留在王府中?他以為自己在兩個半月前匆匆離京後,她便會自行離開王府,不料她仍留在王府內,他冷聲的應了一聲,又急急的問王成天:「快說!吵兒人在哪裡?」
柳詩茵見李齊如此冷淡,頓覺委屈,她柳大美人何時被人冷落過了?況且王爺一回府,她就立刻趕來見他,心想王爺見著她,定會先滿懷歉意的求她原諒,再擁著她細訴離別之苦,然後無限柔情的承諾永不分離,怎知一見面全然不是這麼回事,王爺竟還當著她的面找別的女人,這真是奇恥大辱,她不禁怒火中燒!這個吵兒是誰?竟敢與她柳大美人爭寵?哼!她倒要瞧瞧這是哪家的姑娘。
王成天一臉為難的瞥了柳詩茵,開口稟道:「老奴該死!不知豪副將兩天前帶回的姑娘便是王爺口中的小姐。因為當日豪副將並未仔細說明這位姑娘的身份,所以老奴……便將吵兒姑娘交給柳姑娘代為照顧。」
柳詩茵聽了王成天的話才恍然明白,原來吵兒就是那個活似小乞兒的髒丫頭,她還道是哪家小姐呢,有通天本領迷住王爺,哼!
「豪天、王成天,你們這兩個該死的奴才!倘若吵兒有什麼閃失,本王定要了你們的狗命。」李齊怒吼完,又轉向柳詩茵問道:「柳姑娘,你將吵兒怎麼了?」
第一次見到李齊狂怒的模樣,著實嚇著了柳詩茵,登時眼淚都迸了出來,她抽抽噎噎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神情委屈極了,當真是我見猶憐,任何人看了,無不立刻想把她哄在懷裡、疼在心坎。怎知李齊一見柳詩茵只顧著哭,也不道出吵兒在哪,心中更是惱怒,不由分說便朝她大吼道:「閉嘴!就只知道哭,再不說出吵兒在哪裡,當心本王一掌劈了你。」
李齊話一落,柳詩茵立時一臉不敢置信的瞪著他。王爺竟為了那個髒丫頭要劈了她?
柳詩茵當下對吵兒更是恨上了心坎,但礙於王爺怒氣衝天,只得止住淚,訥訥的說:「吵兒姑娘這會兒人在廚房。」
「在廚房?!在廚房做什麼?那不是她該去的地方。」李齊怒道。
今日一大早,柳詩茵就命小娟去監視吵兒,要她在午時以前把廚房的地板由裡至外擦個精亮,否則中午既沒飯吃。所以吵兒在廚房做什麼,柳詩茵心裡清楚的很,但王爺問起,她怎好說那丫頭在廚房擦地板?
她正想隨口掰個理由,哪知李齊不等她開口就已經氣急敗壞的快步朝廚房走去,走沒兩步又回頭朝眾人吼道:「你們幾個!隨後跟來,本王倒要瞧瞧。你們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吵兒跪在地上,雙手拿了塊布,正賣力的擦著廚房的地板。
小娟則拿著竹條,站在一旁監視她,只要吵兒稍微偷懶,就隨時賞她幾鞭子。
可憐的吵兒只好努力的擦,一刻也不敢放鬆,但是小娟還不放過她,不是「不小心」踢翻了水桶,就是「沒注意」的撒了滿地的紅豆、黃豆,再不然就是「不留神」的踩到才擦過的地板,氣得吵兒呀癢癢的,恨不得把她推進擦地板的髒水裡,活活淹死她。
這會兒她就是在收拾小娟「不小心」踢翻的水桶——
當李齊等一群人匆匆奔至廚房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看得李齊既心疼又自責。
如今吵兒已是他的心頭肉、手中寶,而他竟沒有好生照顧她,還讓她如此受苦,怎不教李齊自責懊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