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張小嫻
放榜的那天下午,我和另一個同學在維多利亞公園聊天,碰到另外兩個同學,她們都沒法在學校升讀。雖然大家看到了大家,但她們跑開了。我第一次明白,考試是多麼的殘忍。
第三部分
告別的方式
假若你暗戀一個男人很久很久了,他是知道的,但他沒有愛上你。你再也受不住這種苦楚,你要離開了。那麼,我教你一個分別的方式。
你對他說:「我可不可抱你一會兒?」
沒有一個男人能夠拒絕女人這樣一個感性的要求。我只是想抱你一下。
當他臉上流露驚訝和感動的神情,你就立刻用力的撲在他懷裡,緊緊地摟住他。
天長地久,你盼望的不就是這一刻嗎?
你可以哭,可以笑,可以沉默,可以回憶那段暗戀他的苦日子。然後,你告訴他,你很久沒有被人抱過了,你已經差點兒忘記了擁抱的滋味。說完了這一句,你可以再擁抱他多一會。
時候到了,就要瀟灑地放手,讓他的體溫逐漸在你懷裡消失。
曾經有一刻,那個人送我上車,告別的時候,我很想說:「我可不可以抱你一下?」我終究還是沒有勇氣說出來。車子緩緩的離開,他在車外,揮手向我道別。是他暗戀我,我很想還他一個擁抱。然而,羞於啟齒的,為甚麼會是我?那一幕,卻悠長地留在我的回憶裡。
最好的日子
記得曾經有一位前輩跟我提起另一個人,他說:「他就是不懂在最好的時候引退。」
過了最好的時候,就不容易引退了吧?
若不是過了最好的時候,我們又怎知道最好的時候已經出現過了?既然那個時候沒有引退,這一刻,要退也是難的。於是,我們惟有告訴自己,也許還有另一個高峰的。當那個高峰再來,我們立刻引退。
可是,等了又等,第二個更好的時候,始終沒有出現。我們無奈地看著自己一天比一天失色。
對自己好,便要狠心。
當你意識到這是最好的時候了,那就不要留戀;一旦留戀,便會失去時機。狠心一點,在最美好的時候割斷感情,看來好像非常狠心,其實是對自己的仁慈。
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引退的智慧和勇氣,但是,引退並不代表放棄,也許只是換一個新的目標和新的夢想。
人最軟弱的地方,是捨不得。捨不得一段不再精采的感情,捨不得一份虛榮,捨不得掌聲。我們永遠以為最好的日子是會很長很長的,不必那麼快離開。就在我們心軟和缺乏勇氣的時候,最好的日子毫不留情地逝去了。
性的吸引力
我們常常會說,這個女人有性的吸引力,那個女人就沒有了。說一個女人有性的吸引力,是一種稱讚。男人看到她,都想跟她親近。然而,說一個女人沒有性的吸引力,卻往往有其他原因。
女人說另一個女人沒有性吸引力,也許是這個女人太漂亮了。她漂亮得讓人妒忌,唯一的缺點,是身材不夠玲瓏浮凸。那麼,這就是她致命的弱點了。
男人說一個女人沒有性吸引力,也許是那個女人不把他放在眼內。他對她色迷迷,很想親近她;可是,她對他冷若冰霜。他深心不忿,就說:
「我才不會喜歡她呢!她一點性的吸引力也沒有!她可能是冷感的。」
這樣的評價,完全為他自己挽回了面子。
然而,這不過是小男人的自欺欺人。
一個女人的性吸引力,才不會在一個她不看在眼裡的男人面前流露,那就好比一個正派的男人不會在一個他不愛的女人面前露出鹹濕的模樣。
這麼私密的一面,為甚麼要讓他看到呢?他還不配。下一次,當有人在背後說你沒有性吸引力時,不用生氣,是那些人沒資格看到你感性的性感罷了。
一種陌生的聲音
在上海待了幾天,這裡的人都愛說上海話,除了「儂」字之外,我一個字也聽不懂。人家說得眉飛色舞的時候,我只好在旁邊發呆。別人的鄉下話,永遠是一種陌生的聲音,假如自己最親密的人也是發出這種聲音,那是很難受的。
Q是香港出生的廣東人,幾年前,她交了一個香港出生,祖籍上海的男朋友,年輕的廣東人,許多都不會說鄉下話了,但年輕一輩的上海人,好像都會說上海話。那時候,她跟男朋友住在一起。他平日跟她說廣東話,然而,每次當他跟他媽媽通電話或者跟他媽媽一起吃飯,他們兩母子便不停的說上海話。Q坐在旁邊,一句也聽不懂。
她覺得他媽媽並不喜歡她。假如她喜歡兒子的女朋友,她大概會願意在她面前說幾句廣東話吧?這是一種禮貌,她又不是不會說廣東話。
每一次,當他在電話裡跟他媽媽用上海話說話,她總是覺得有一種被隔絕的孤獨感。起初的時候,她還會問他:「你剛才說的上海話,在廣東話是甚麼意思?」後來,她甚至懶得去問。感情最濃烈的日子,她恨自己是廣東人,她為甚麼不是上海人呢?感情轉淡的時候,她愈來愈不能忍受那種她聽不懂的聲音。她發誓以後也不會愛上說上海話的上海男人。
女主角的流行病
從上海回來,翻看過去一個星期的報紙,其中一段新聞,是一位患上紅斑狼瘡症的二十歲女文員跳樓自殺,救不回了。在上海的時候,我剛剛看完了痞子蔡的《第一次親密接觸》,那是一個網絡愛情小說,女主角也是一個患了紅斑狼瘡症的少女,最後難逃一死。
在電影和小說裡,病痛是淒美的。從前的女主角通常都是患上血癌或骨癌,這兩種癌症比子宮癌或大腸癌要感人一些。近年最流行的女主角病,是紅斑狼瘡。病發的時候,病人臉上會有蝴蝶狀的紅斑。聽到蝴蝶,我們便以為這個病會蕩氣迴腸。
現實生活裡,沒有一種病痛是美麗的。
朋友C五年前患了癌症,當時做了手術,事隔五年,復發的可能性也大大減低了。幾天前,我打電話給他,怎知他正在醫院裡,原來他的肺部出了一點問題,醫生暫時不能確定那是肺炎還是肺癌。他已經吃過那麼多的苦頭了,為甚麼還要吃苦?他卻說:
「這一次即使是癌細胞,也有機會博一鋪,因為位置生得很好。」
接著,他又樂觀地說:
「有些人就是這樣,每種癌症都試一下。」
笑的是他,流淚的卻是我。離開了銀幕和紙張,疾病只是淒而不美。
曾經渴望的四隻眼睛
小時候,很渴望自己能夠變成近視眼。有了近視,便可以去配一副漂亮的眼鏡,不用再羨慕戴眼鏡的同學了。戴眼鏡的同學讓人羨慕,因為除了書包和水壺之外,他們的鼻樑上還比其他人多了一副眼鏡,看上去很有優越感。
為了使自己變成近視眼,我天天都蹲在家裡那台電視機前面,鼻子幾乎貼著電視屏幕。其他同學都因此有了近視,我卻仍然沒有。
上了中學,愛上打球,近視眼的同學偶然會連眼鏡也給人打碎。游泳的時候,他們看得不太清楚。賽跑的時候,眼前的一切也是朦朦朧朧的。那個時候,我很慶幸自己沒有近視。曾經渴望自己變成近視眼,是孩提時多麼天真的想法?
可是,這個時候,我又發覺戴眼鏡的人看起來比較有書卷味。於是,我又想戴眼鏡了。曾經配過好幾副平光的眼鏡,玩了一陣子便沒有再玩。我的臉太小,戴眼鏡不好看。
那天跟蔡瀾吃飯,他說:「你沒有近視,將來會有老花呢!」然後,他拿出一副老花眼鏡來玩。
那些日子離我還很遠呢!嘿嘿!
近視是一種負擔,激光矯視的費用,聽說每隻眼睛就要一萬多元呢!忽然想起,沒有近視的我,曾經愛過的男人都是四眼的。
愛的週期性
有些情侶說他們是從來不吵架的。這不是太令人難以置信嗎?世上竟然會有不吵架的情侶?也許,他們不把互不瞅睬或一個發脾氣一個不說話也算作吵架吧。
不吵架,我怎會知道原來你緊張我?
不吵架,我又怎會知道你在我心裡有多麼的重要?
兩個人之間,是不可能不吵架的,除非,我們已經無話可說。
愛是有週期性的。有一陣子,我很愛你。有一陣子,我討厭你。到底哪一種感覺才是對的呢?討厭你的時候,我便會跟你吵架。然後,我發覺,我還是喜歡你的。
愛的週期,到底有沒有一個定律呢?它不是女人的生理週期,我們從不知道它甚麼時候來,甚麼時候走。低潮的日子,我們都在彷徨地等待。他愛我嗎?他不愛我?暗無天日,完全失去了自信心。不如就這樣算了,反正我也可以沒有他。
忽然有一天,低潮驟然過去了,旭日初升。我覺得他是愛我的,他不會從我生命中消失,我不能沒有他。我們歡天喜地的相擁,我們捨不得跟對方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