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張琦緣
數個月後。
真晨收到了一張由美國寄來的聖誕卡,耿淑眉語氣親切地向她問好,提起了東岸端雪紛飛的耶誕盛況,還轉述了耿媽媽對真晨的問候之意。
有些詫異和「受寵若驚」的感覺,真晨把賀卡、信紙拿給耿曙天過目。
「哼!」他不悅皺眉,不予置評。
冰雪聰明的真晨立刻了悟,「你沒請耿媽媽她們回家過年是不是?」
賓果!
「一家子人,想回來就回來,還用得著人請嗎?」耿曙天沒好聲氣,』『我打電話去不曉得幾次了!她就是不肯跟我講話,非得淑眉居中傳話,哪!你看吧!寄耶誕卡竟然沒有提起我!」
「要賀卡,你也得主動呀!」真晨溫言解說:「老人家孩子氣,你就多順著她一點嘛!去吧!打電話請耿媽媽她們回來過年……」順便幫我道謝。
經不起她的催促,也正需要有人推他一把好找下台階的耿曙天,終於撥下一長串牢記在腦中的越洋電話號碼,聽到了淑眉熟悉的招呼語,他清了清嗓子擺出了大哥的威嚴,邀請母親和妹妹回台團圓。
「好啊!我馬上去訂飛機票!幸好今年的農曆年比較晚,正好避開了洋人新年返鄉的熱潮。」淑眉愉悅地說。
「噢!對了!真晨說謝謝你寄來的賀卡。」耿曙天酸酸地問:「我想給寄我的賀卡大概在飛機上塞機吧?」
「哎呀!自家人馬上就團聚了,幹嘛寄賀卡呢?」淑眉「四兩撥千金」地搪塞,發出咯咯笑聲。
停頓了一下,她饒富深意地對兄長說:「代我向真晨道謝。拜拜!暴君大哥!」
她迅速收線,令耿曙天又好氣又發了笑。
「怎麼了?」真晨在他身旁好奇詢問:「要喝茶還是咖啡?」
「咖啡。」他答,隨即補充,「淑眉向你說謝謝。」
正要準備倒咖啡的真晨轉身對他笑,口氣有絲不解,「謝我什麼呢?」
他的眼中有一抹一閃即逝的溫柔,聳肩推托:「我也不知道。」
☆☆☆
即使事先早已約法三章,當耿媽媽第一次見到了真晨時,還是忍不住失態。
她拿著手絹頻頻拭淚,嘴裡一直叼著陳舊的往事,「……那時你還小,不過這麼一丁點大……我還幫你換過尿布……餵過奶……」
淑眉在旁翻白眼,「媽媽!」
耿曙天怒目瞪視,而隔岸觀火的長風則冽著嘴笑。
「誰知道今天長得這麼大,又標緻,笑起來好像老夫人……」耿媽媽說著說著又掉淚,她所說的老夫人指的是真晨的祖母。
「媽,您去休息吧!有話留著明天再說。」淑眉一看見老大橫眉豎眼的模樣,急忙拉開母親,「您不是對時差適應不良嗎?早點睡,別累著了。」
半哄半拖地安頓好母親後,淑眉吁了一口氣。
再惹火老大,後果可是不堪設想。既然「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了還能怎樣?順其自然羅!何苦跟老大過不去?
而且……淑眉瞟了一眼端坐在沙發上的真晨,心裡暗忖:她看起來很好嘛!好得令明秋姊猛吃飛醋,老是打長途電話向她抱怨真晨的狐媚功夫令大哥怠忽公務。
依她大哥的鐵石心腸、冷酷無情?淑眉半信半疑。
反正真晨和她並沒有利害關係,明秋姊的怨言也不過是白搭,真奇怪!為什麼明秋姊不肯看破?如果她和大哥有緣分的話,早些年不就「送作堆」了?幹嘛這樣執迷不悟?好傻!淑眉搖頭暗忖。
一年多前見到的真晨就已經是個美少女了,現在的真晨更是讓人「驚為天人」……明秋姊今年幾歲了?二十八、九了吧?怎麼爭呢?她想。
耿長風見到真晨次數稍多,即是如此了也是忍不住私底下調侃大哥:「如果我是你的話,一定打造個金屋、玉籠把她鎖起來,不讓她見人,太危險了!」
他得到的是老大嚇死人的白眼。
☆☆☆
只要不踩到「地雷」,耿家大小的團圓夜是極其和樂融融的。
淑眉以冷靜旁觀的態度觀察,發覺何明秋對真晨的忌憚低謗不是沒有原因的。
一個虛歲還沒滿二十的女孩子能有這種表現簡直令人刮目相看,不可小覷。治家理財、待人、接物……心思細膩的真晨比大人還周到,更難得的是「她能掌握住適當的分寸不強出風頭、不仗勢壓人,甚至於在裁奪家務時不忘請教耿媽媽和淑眉,避免「喧賓奪主」的嫌疑。
老人家很高興受人重視、請教的感覺,不過淑眉可沒那麼閒功夫,忙著跟男朋友李晉城約會、踏青去了。
同樣在美攻讀博士學位的李晉誠家世不錯,在桃園當地也算頗有名望的大家族,和淑眉譜了三年多的異鄉戀情,感情已經穩定,預定在一、兩年內步上紅毯,成家再立業。
對於未來的大舅子金屋藏嬌一事早有耳聞,李晉誠對真晨的印象僅是驚鴻一瞥,但也不由得玩笑讚歎,對女友道:「你大哥真是艷福不淺!」
淑眉佯嗔捶他、認真警告:「你搞清楚:他們兩人『男未婚、女未嫁』,將來的發展還不知道呢!如果你膽敢想要『有樣學樣』、『依樣畫葫蘆』的話,我可不饒你!」
「我哪敢!」李晉誠溫文爾雅地微笑。
年初六,熬不過何明秋的盛情邀約;淑眉勉為其難地和她出去逛街採購,早就習慣美國百貨公司貨真價實的趨低折扣,她實在沒辦法像何明秋一樣一擲千金、面不改色,台幣美金換算過來,台北的折扣價錢依然高得令她咋舌。
是太久不見了,淑眉覺得她和明秋之間似乎生疏隔閡了許多,忙著幫明秋提購物貸的淑眉走得又累又渴,好不容易休息喝下午茶時,她更覺得明秋變了好多……
原本容妝光靚的明秋,一整天逛下來殘妝剝落、老氣橫秋,而且抽煙抽得好凶,近看她皮膚枯黃皺澀的狀態,嚇了一大跳的淑眉忍不住想勸她「抽煙對皮膚不好」,話還未出口,明秋已經遞過技細長涼煙來,「喏!給你。」
淑眉笑著掩飾驚異,「明秋姊,我兩年前就戒煙了。」
「哦!」明秋漫不經心地收回涼煙。
淑眉趁機談起了素食、戒煙、生機食物等等歐美國家正在流行的追求健康的風潮,只是明秋聽不人耳。
「現在台灣女孩子抽煙的人口愈來愈多,」明秋不耐煩地說:「一點也不稀奇!男人可以抽煙為什麼女人不行?」
淑眉陪笑,心裡疑惑的是:這跟「男女平等」沒有關係呀!如果硬要扣上這頂大帽子,那麼,「男人可以殺人放火為什麼女人不行?」不就可以依此類推了嗎?「老公可以外遇為什麼老婆不行?」男人做錯事就已經不應該了,偏偏女人還要不服氣跟他們比壞、比爛,這……這是從何說起?
淑眉尷尬地聽著何明秋數落真晨的不是,心裡終於明白「話不投機半句多」是什麼樣的滋味了……
不管了。反正她再過幾天就離開台灣這塊是非地,沒必要趟渾水,淑眉暗忖,她是不是該點一下大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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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依依不捨的耿家母女,宅邸總算又恢復了平靜。
雖然仍在放寒假,學生身份的真晨還是得每天參加寒假課輔,黑板上也出現倒數計時的天數,令人不由得神經緊張。眼看她每日挑燈夜讀,還得費心張羅他的衣食、民生問題,經常一副睡眼惺忪的神態;耿曙天不由皺眉:「考就考罷,幹嘛這麼拚命?考不上就算了!」
真晨氣惱地瞪他,「我還沒考呢,你就咒我!烏鴉嘴!」
「噴!」他頗有煩言,看到她杏眼圓睜凶巴巴的樣子,又是好笑又好氣,『算我說錯了,抱歉!」
「沒誠意……」真晨咕噥著又將視線埋入世界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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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有被「寵物」冷落的「主人」嗎?耿曙天不由得納悶。
一些商場上的客戶、友人以為請喝「春酒」的名目輪番邀宴,算一算,他已經一整個星期沒有在家過夜;而猛開夜車的真晨卻對他不聞不問。
算了!為了不打擾她用功,他乾脆「客隨主意」,盡歡而歸,台北這個不夜城多的是燈紅酒綠、鶯聲燕語的溫柔鄉。凌晨兩點半,略帶酒意的耿曙天自行開車回到宅邸,客廳裡燈火明亮,真晨趴在一張小圓桌上熟睡,課本、題庫散落在桌上。
他被冷落了好久……剛剛在俱樂部被那些鶯鶯燕燕所挑起的慾望再度蠢蠢欲動,他俯身低喚真晨的名字,並伸手抱起了她。
「嗚……」真晨揉揉雙眸,口齒纏綿地說:『你回來了?」
「是呀!」他親吻她紅咯咯的臉頰,抱著她走人臥室。
逐漸恢復清醒的真晨深吸了一口氣,驀然僵直了身體。
「放我下來!」她低聲道。
他把她放在床上,然後開始解開西裝外套,別過臉去的真晨並沒有像往常般為他收拾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