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張琦緣
「什麼?」他微感詫異蹙眉問。
「霓虹燈的光線太強了,看不見半顆星子。」她回過神來笑著掩飾自己的失態,「我好像有點兒醉了……」
小女孩才有的多愁善感。他不以為然地想,卻開口決定:「今晚別回去了!我們去山上洗溫泉,保證看得到星星!」
難得他這麼有心,真晨的臉亮了起來,雙頰因酒意而染上薄暈,「可是……」
他的個性是那種說一不二、決策專斷的大男子主義,望一眼腕表,他輕描淡寫著道:「時間雖晚了點,洗用品、貼身衣物都可以在便利商店買得到。」
「嗯……」她害羞地低下頭,「我……我今晚還沒有吃藥。」
她的回答讓他花了點思考才瞭解意思,一向把自己的方便與感覺放在首位考量的他幾乎都忘了「安全措施」這檔事,一年來都是真晨溫馴、無異議的自動服用避孕藥。
既然他是花錢的大爺,當然有權利自私,這不算卑鄙!耿曙天自忖:比起那些口口聲聲愛家愛老婆,卻把避孕責任推給女人,甚至從外頭染了病再傳給妻子的男人們;他認為自己已經夠忠實了!
「沒關係。」他以施恩般的口吻道:「我會處理。」
☆☆☆
翌日。
清晨八點二十分,心血來潮的「溫泉之旅」結束了。
沒有事先預做規劃,使得這一夜的「冒險過程」不夠完美、浪漫,甚至還有令人尷尬的突發小狀況。
可是,她覺得很美妙,而且還很好笑。
真的很好笑!嘻!
真晨急忙以雙手摀住鼻嘴忍俊不住的叱笑聲,避開他似惱似笑的瞪視,這很不容易,因為只要她一瞄到那些引她發笑的「可疑物品」,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夜……
她從一沒有想過:一向自信滿滿的他也會有不好意思的時候,為了買保險套居然迂迴曲折地買了一大堆不需要的零食、礦泉水,偏偏又碰上了一個熱心的「新新人類」工讀生,不經意的一句:「這樣夠了嗎?」結果是讓他「發憤圖強」買了一大堆五花八門、花樣百出的保險套。
坦白說,當時她真的窘得想裝作不認識他!
俗諺說:「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
既然他們突發奇想的「溫泉之旅」有這麼「獨特」的開始,那麼接下來發生的各種趣事也就不足為奇了!
差點在陽明山迷路、誤闖土雞城又不點餐惹得挨人白眼,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供住宿的私人園地,房間雖然比不上五星級飯店,不過遊樂設施倒不少,一大群放暑假的學子們在外頭露營區尖叫、大笑、說鬼故事、唱卡拉OK『盛況空前」!
星星不亮、溫泉太燙、房間也不夠乾淨……這絕對是一趟到道地「荒腔走板」的溫泉之旅,但他們卻異常的快樂。
就連早餐時,那半溫不熱、粘糊糊的清粥小菜也沒破壞他們自得其樂的好心情——直到付帳時,人家告訴他「不收任何信用卡」……
手上拿著金卡的耿曙天假好眼,而真晨卻再也忍不住地彎腰抱著肚子笑出聲來。
她一笑不可收拾,連他也感染了她的愉悅,微彎嘴角對主人說:「既然如此,我只有把她留下來幫忙洗碗,抵帳好了!」
不待真晨抗議,老闆娘已經陪著笑臉,慇勤指點近的提款機,還不忘生意人本色的奉承:「這麼『水』的小姐,那捨得留下來洗碗,先生真是愛說笑!」
好不容易,付完帳打道回府,真晨仍然笑不可抑,她百分之百確定:他沒有當花花公子的素質!
像分享了一件秘密的小孩子們,四目相對的兩人眼中充滿笑意。
真晨的好心情持續到回家之後才劃下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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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紅衣黑窄裙配紅鞋的何明秋簡直像只要噴火的母惡龍。
敏感的真晨立刻斂去了笑意,有些驚惶地囁嚅:「糟糕!我忘了……」
莫名其妙的耿曙天尚未開口,已經被何明秋稍嫌尖銳的嗓音奪去注意力,「玩得愉快嗎?沒想到耿大哥會連公事都忘了處理,電話也不接!」
十點半了。何明秋強忍怒氣,他居然讓月會開天窗,放了一大群高層主管的鴿子!只為了陪這個小丫頭玩!
瞧瞧兩人衣衫又皺又亂的模樣,做了什麼好事不問可知。
「什麼電話?」他正色詢問。
「我找了你一夜,冷小姐沒告訴你嗎?」何明秋傲然陳述。
她打行動電話給耿曙天,當時他仍在溫泉區,電話是真晨接到的,等到她稍後再撥時,行動電話已關機了。
心思狡詐的小婊子!何明秋心底浸了一大缸醋,氣得恨恨暗咒。
真晨白著臉解釋:「我忘了。何小姐她跟我說……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我以為她還會再打電話來……」
她一語提醒了耿曙天,笑著對何明秋說:「我也忘了!是我後來關機,到現在還沒開哩!有事嗎?」
「本來有,」何明秋環臂抱胸冷冷說道:「現在沒有了。」
知道她指的是月會,秋曙天不以為意地揮手:「由銘之主持就夠了,不用我『事必躬親』吧!」
她覺得:耿曙天簡直像歷史上寵愛妖姬而亡國的昏君!何明秋目射寒光。
「會議報告,我放在你的書房桌上。」她保持冷靜,告辭離去。
她的敵意一日比一日加深……真晨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一切都落在耿曙天眼裡,他只是口是心非地安慰:「別介意,明秋只是性子急躁了點……」
真晨溫馴點頭附合:「我知道。」
耿曙天心有旁騖地思索:他要如何讓明秋「公私分明」,別干涉他的私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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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連「寵物」和「主人」之間也有所謂的「蜜月期」的話,那麼真晨和他之間的「蜜月期」就是從第二年開始。
所有的人都看得她正受寵,就算是對真晨深具敵意的何明秋也不敢跟她正面衝突,只有不經意似地冷諷兩句,通常真晨都裝做沒聽見或聽不懂而保持沉默。
不過,落在下人眼中,私底下議論、打抱不平的聲浪可不少。
「……登門踏戶來欺負人,她以為她是誰呀?不過是『頭家』公司的職員,也跟我們差不多啦!真招搖!」
「對嘛!來這裡指揮人做這做那,誰有空理她?!」
「哎!伊是看小姐年紀輕、性情溫柔好欺負啦!一狀告到『頭家』那裡去,讓伊沒飯碗!」
順勢而為是人之常情,這一、兩年來,沉默親切的真晨早以她不卑不亢的修養與禮貌降服了一班新、舊傭人。
宅邸裡的大小瑣事、開支用度等等,耿曙天是不耐煩去理睬的,時間一久,真晨更是逐步掌握了宅邸裡的經濟大權,儼然是沒有正式名分的女主人。
何明秋不是蠢人,只是按捺不住酸意才會犯下了在真晨的勢力範圍中逞強出頭的兵家大忌;尚未正式交鋒,人心的向背已經很明顯了……
對於真晨而言,何明秋有意無意的譏刺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在她的心目中自有一份輕重緩急的評估目標。
真睿的人格發展、她的求學生活、耿曙天的情緒、爺爺的健康、宅邸的人事運作……相較之下,何明秋不過是偶爾出現的噪音罷了。
升上了高三,真晨馬上面對是否升大學的兩難問題。
如果她的成績不佳也就算了,她可以甘心放棄升學沒人會關切,可是成績優異的她被導師視為提高學校升學率的利器,當然不可能容許真晨當聯考的逃兵。
注意到她課業壓力遽然升高的耿曙天不禁追究原因。
「老師希望我能參加大學聯考……」真晨如此對他解釋:「不答應的話,會有忍親會、家庭訪問……很麻煩的,我想:考就考吧!我盡力而為,就算考上了也不一定就得去讀,當作是一次經驗……」
耿曙天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瞧:「你不想讀大學嗎?」
真晨有剎那遲疑,「沒那個必要!」
「是嗎?」他帶笑逗弄道:「好可惜,我本來想說可以幫你出大學學費的……」
「你……」真晨瞪大了一雙不敢置信的明眸,「你……肯讓我讀大學?」
「先決條件是你得考上學校。」耿曙天淡然開口:「不過,填志願時別忘了,我絕不可能答應你住宿,選近一點的學府通勤,還有一項:離那些『學長』、校園男孩公子哥兒們遠一點。」
真晨一聲歡呼,忘形地攀住他的脖子,讓他有點困難地說出句尾,「聽見了沒有!」
「聽見了!聽見了!」在他懷裡又笑又跳的真晨連聲說道。「謝謝你!」
他一手攬住了她的纖腰,一手支起了她的下巴,目光深邃沉聲警告:「把注意力放在書本上;你沒有本錢可以跟小男生玩戀愛遊戲,知道嗎?」
他的警告並沒有冷卻真晨的喜悅,她一臉篤定地微笑回答:「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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