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前緣誤今生

第17頁 文 / 張琦緣

    可以名正言順的虐待這個「剋死丈夫」的醜媳婦!明月幽幽想道。那時候她太年輕,把任何不合理、不公平的待遇都吞忍下來,視作當然。

    直到蒼天垂憐給了她一個出頭的機會——崔家待下人太過苛薄,一個因細故被責打的男僕潛逃後懷恨在心,勾結了一班綠林盜賊,趁夜攻擊崔家搶奪財物。

    曾練過防身術又做了幾年粗活的明月,一看到公婆姑嫂危難啼哭時,二話不說,拿起了扁擔虎虎生風地舞出棍法,一人當關擊退了烏合之眾的盜賊。

    崔家一家大小驚得目瞪口呆,從來也沒想過:逆來順受,任由公婆打罵的明月會有這樣好的身手,又是敬畏又是慚愧,對明月的態度突然間變得客套心虛。

    地方官府要旌揚她的賢德時,幡然大悟的明月才解開了心結,瞭解自己並不欠崔家什麼,於是她鼓起勇氣做了一件叛經離道的事——向公婆下跪乞求給她一紙休書。

    那一年,她二十歲,掙脫了不堪回首的枷鎖,犧牲了四年青春歲月,終於又恢復了自由,尋回自我。

    「而你,卻想再一次剝奪我失而復得的自由。」明月含怨帶悵地指控沐剛。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

    沐剛救了送嫁行列,他們兄妹又救回了沐剛;一生一死、一得一失,冥冥中似有定數……她和他之間糾葛不清的情義恩怨又該如何開交?!是被前緣所誤的吧!

    ※※※

    數日後。

    考慮許久的沐剛帶來了和解的『禮物』——兩套特別為明月量身縫製的簇新男裝和男子式樣的小靴。

    明月狐疑地瞅著他看,不曉得沐剛葫蘆裡賣什麼藥。

    「我還是不能放你走。」沐剛坦白相告,「一放了你就等於斬斷了所有扭轉情況的可能性。」

    體力恢復的明月氣得轉頭不想理他。

    「可是,我們……可以慢慢來,重新開始……」沐剛飽含期望地說。

    被他軟禁了一個月的明月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沐剛在邀她一起騎馬出遊。

    這種有所限制的自由需要付出什麼代價?!明月遲疑。簡直就像獄卒「恩准」囚犯「放風」似的。

    可是,她也沒有什麼可損失的了,不是嗎?

    再一次重溫策馬馳騁的感覺,令她愉悅暢快,努力漠視如影隨形的沐剛和眾人好奇窺視的眼光,明月像一隻飛出玉籠的金絲雀,重展歡顏。

    重遊螺峰時,沐剛打破了沉默,輕聲說起去年重陽前夕的經歷與感觸,「……那時候我以為如果不趕緊捉住你的話,你會隨即消逝,乘風而去。」

    心為之一顫的明月別過頭去不願對他假以辭色。

    直到黃昏時分,她才心情沉重地回到華麗的囚籠中。

    「明月,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肯原諒我?!」四下無人之際,沐剛一遍又一遍誠懇的追問。

    情思煩亂的明月沉默不語。

    ※※※

    好煩!手拿針線為自己縫製新靴的明月惱怒的瞪他一眼,如果說先前的沐剛像一個霸道的獄卒,現在的沐剛簡直就像個黏膩的磨人精!

    這又是他的新伎倆嗎?想用「懷柔政策」來軟化她?

    才縫沒幾針又被他打斷,不是問她渴了就是問她累了。

    「我哪有那麼嬌貴?!」明月沒好聲氣道:「拜託你別開了行不行!不然這雙靴子三年也縫不好!」

    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人!明月哭笑不得。沒日沒夜地黏著她,低聲下氣噓寒問暖,惹得旁邊的侍女們掩嘴偷笑,他本人不覺得害臊,反而是她羞得面紅耳赤。

    然而在夜幕低垂雲雨歡愛的時候,沐剛又恢復了一貫的頑強堅持,像宣誓般的以言語和行動表達:「我絕對不會放你走!」

    茫然彷徨的明月只能在激情的魔咒消褪後軟弱反駁,「你不能關我一輩子。」

    「我要你做我的妻。」沐剛的決心只是讓明月更加慌亂、沉默難言。

    像她這樣的薄命人呵!能在一次慘痛的婚姻經驗後,再一次無畏無懼地投入第二次試煉嗎?明月閉上雙眼不敢想像。

    相同的要求、類似的對話,每夜都重複上演。

    「只要兩年國喪(註:皇后薨,古例舉國守喪,尤其是官員貴族在這段時間內皆不准娶嫁喜慶。)一過,我馬上請皇上降旨准婚。」沐剛低語道。

    「不……」驚惶失措的明月猛搖頭,第一次意識到沐剛和她之間身份差距懸殊。

    以再醮之身嫁為西平侯王妃叫她連想都不敢想!沐剛對她的抗拒不置可否,只是緊擁著她,傳遞勢在必得的熱情與決心。

    ※※※

    金狻吐香,寶鏡曖曖,『攬月樓』中是一片旖旎情致,綺羅珠帳、奇珍異寶中不乏由西域進貢的名貴貢物,都是沐剛為了讓明月開心所佈置的。整個王府上下都曉得『攬月樓』的女主人正深受侯爺垂幸嬌寵著。

    夜深人靜還沒有睡意的時候,沐剛總是在耳鬢廝磨之際向她傾吐心語,談他年幼失怙,母親帶著他四處逃躲兵亂的回憶;談他在十三歲時喪母淪為乞兒的遭遇;還有被義父義母收養的幸運……談他從十六歲投身軍旅,一生戎馬的境況……還有義父母主婚的第一任妻子。

    「直到現在,我還是無法瞭解,聚少離多的妻子是怎樣的人……她的喜怒哀樂似乎也與我無干。」沐剛沉思半晌,『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可以說是婦德典範……就連難產危急時,也沒有通報正在疆場打仗的我,就這樣悄然而逝……接到她的死訊時,我甚至於感受不到悲傷、痛苦,就好像聽到了一個陌生人的死訊,心底只有茫然和唏噓,四年的結髮夫妻呵!竟然沒有愛情,而僅有義理做維繫……」

    將全副心力放在沙場征戰,為義父出生入死,十多年來未曾動過兒女私情的沐剛第一次對她剖析自己的內心,同她索求情愛。

    如果,他的這些話是為了博取明月的同情,那麼結果可以說是非常成功的。

    這種床第間的喁喁私語逐漸動搖了明月的意志。

    她似乎可以預見到自己最害怕的事即將發生——將「心」遺落在他的手中,也意味著將後半生的命運交給了他來掌握……。

    她能相信沐剛的誓約嗎?以二十七歲的「高齡」重做人妻?!

    ※※※

    拋下了隨從和沐剛一路競馳,在曹溪寺喝了一盅聞名遐邇的「蒼山雪綠茶」後,沐剛提議在寺裡借住一宿。

    隔著蜿蜒秀麗的螳螂山一里之遙便是「碧玉泉」。月上林梢之際,沐剛悄聲詢問明月的意向,在她遲疑許久才點頭答應後,兩人又撇下了不明究裡的隨從,往「碧玉泉」出發。

    雖然這身子早被他看過了多次,但是一起入浴……就算真的是夫妻也太過狎暱!面如火燒的明月是穿著肚兜「撲通」躍入溫泉的。

    早已熟知門路,私下洗浴過幾次的沐剛可沒有半點顧忌,大剌剌地脫光身上的衣物,「赤條條,無牽掛」地跳下水,一臉淘氣地揪著她笑,更令明月桃腮微暈不褪。

    氤氳水氣中,臉泛汗漬、潮紅的明月像是喝醉酒似的慵然嫵媚,碧綠溫泉下隱約可見桃紅色的肚兜緊裡住嬌娜體態。

    為之動情的沐剛伸手抓住了明月,引來她驚喘笑罵。霎時水花四濺,掙脫了他的雙手像條魚兒般游開。

    再一次捉住她時,沐剛緊緊地將她圍在懷裡不放,攬住了她的腰肢輕柔說道:「你好輕,經得似乎可以在掌中飛舞。」

    身子緊貼著他的明月臉上泛起了濃濃紅暈,羞澀地自嘲:「怎麼舞?!憑這雙大腳嗎?!」

    「大腳?!是在說我嗎?!」沐剛佯做怒意搔她的癢,令她又叫又笑,扭動身子想逃開。

    潮濕的吻落在她的唇上,戲謔的淘氣搔癢轉變成截然不同的火熱與挑逗。

    站在水中的沐剛輕而易舉地托起她的身子,讓兩人身軀更加契合,充滿暗示。

    「明月……」沐剛的呼喚像是輕歎,滿懷渴慕,「你好美……」

    濕漉漉的肚兜成了令他不耐的障礙,在他嘴咬著明月雪白的胸、頸時,沐剛伸手解開了她頸後、腰際的肚兜繫帶……。

    嚶嚀呻吟出聲的明月只能無助她將紅嫩的臉龐埋在他的頸項間,再一次投入情慾的風暴裡。

    碧綠的水面泛起一圈圈璉漪,桃紅色的肚兜浮在水面上隨波輕蕩,碧水映紅煞是好看。

    刺繡精美的肚兜上,繡的是「鴛鴦戲水」的圖樣……。

    第九章

    這樣被寵溺的日子過久了,會消磨掉一個人的志氣與傲骨……習於安逸舒適的明月暗暗想道。

    繾綣了一整個冬季,迎接早春的韶光來臨,雲南的宜人節氣造就了嫣紅奼紫的花城。

    和雲南的明媚春光相較之下,遠在千里的京師卻是一片肅殺之氣,變故迭起,太祖皇帝以微罪殺戮功臣的消息一件件傳入沐剛耳中,令他不由得心情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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