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展荷
「我何喜之有?」她出聲問道。
「破皇已經宣告天下,本月十五將迎娶公主為揚就在登基大典之後不久呢!」
十五?不就是三天後嗎影舞顫抖地拈起那奪目的紅嫁衣,閃著淚不住地搖頭。
要是早些時候,她會喜不自勝地穿著嫁衣起舞;要是早些時候,她的父王還活著,而無極仍舊是無極……不!她不能嫁給他,影舞抄起紅衣,推開眼前的宮女們,穿過長廊,飛奔向闕破天的在宮,絳紅的衣擺在身後如蝶翅般飛舞。
染紅了冰寒的冷冬,乍看之下如血一般!
「你來了?」闕破天靜坐在御書房中,低首批示卷宗,連頭也沒有抬,就猜出來人的身份,彷彿這一切全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你該殺了我,而不是娶我!」她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
「我有說過要殺你嗎?」他冷冷的聲音漫不經心地道。
「你應該殺!」
闕破天慢慢地抬起頭,深眸凝進她眼瞳,平淡地說道:「應不應該,不需要你來告訴我。」
眨去眼中凝聚的淚光,不住地搖頭,「別對我如此,也別讓我更恨你!」
這個毀她國家、害死她父王仇人,她就算死也不能嫁。
突地,他的身子一輕,如優疾馳般掠至她的眼前,長臂將她霸道地攬進懷中,低吼:「不准恨我!無論我做了什麼事,都不准你恨我!」
影舞閉上雙眸,笑得淒涼,「我曾經是愛你的,不要忘了,是你騙了我、你騙了我……「」作為一首領,總有太多事情身不由已。」他低聲地喃語,俯唇輕輕地印在她的唇上,嘗到了她冰冷的淚。
柔柔的話語在她耳邊低喃,影舞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咬著唇任由晶瑩的淚珠滑落雙頰。
葬了愛,即騙不了心,她依舊深愛著她。她愛他的狂妄、愛他的邪魅、愛他……沒有理由的愛他。
「在我們成婚之前,」她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心中下了決定,「可不可以讓我見母后與王姐一面?」闕破天沉思半響,緩緩地頷首。
第九章
天牢的大門重新開啟,影舞緩緩步入陰暗的牢中,看到母親與姐姐的滄桑憔悴模樣,眼淚不禁掉了下來。
「母后……」王妃聽到熟悉的聲音,慢慢地抬起8來,散亂的髮絲下是一張蒼老的臉龐。
影舞噙著淚,看著曾經風華絕代的母親,似乎在,夕之間老了十歲,頭髮也在瞬間花白。
「舞兒……真的是你嗎?舞兒」王妃伸出枯手,想觸碰她日夜想念的女兒。
迎倩這時也抬起頭來,美眸中浮現出激動的淚,靜靜地看著影舞跪在她們眼前。
「對不起…··對不起……舞兒來向母后與姐姐罪了,這一切都是舞兒的錯,讓你們受苦了!」影舞重地磕頭,當她的額頭與冰冷的地面碰觸時,發出的辦聲音教聽見的人都為之心驚。
王妃心疼地抱住影舞恁弱的身子,不讓她再自殘下去,手指顫抖著輕碰她的血跡。
「傻孩子,這都是命啊!」
「不!是我害了大家。母后,你罵舞兒、打舞兒啊!是舞兒對不起你們!」影舞抱著母親,將心中所有的傷悲都泣訴出來。
「就算怪你,又能怎樣?」迎倩的聲音也因哭泣而硬咽。
「不要對我那麼好,也不要如此輕易的原諒我,是我沒有用!是我害死了父王!是我……是我……」影舞激動地哭喊著,捉住母親與姐姐的手,哀聲地求道:「罵我吧!打我吧!只要能讓你們舒坦一些!」
王妃看情女兒瘦得不像話的美麗小臉,心疼都來不及了,哪裡還捨得打她一下?迎倩深吸了一口氣,抽回手,突然摑影舞一掌,力道之大令人咋舌,剎那間,影舞白嫩的臉頰上浮現明顯的掌印。
「這一巴掌就算你還清欠我們的債吧!」迎倩冷淡地聲音中帶著淡淡的憐愛,「從此你就不用再自責了。」
王妃撫著影舞臉上紅腫的掌痕,拭去了她嘴角緩緩淌下的血絲,慈祥地說道:「你不用太自責,這些年來,要不是你父王不思振作,讓國力衰敗至此,事情也不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沒錯。」迎倩伸手握住影舞纖細冰涼的手,明理地說道:「那年,國師的預言不過是個警兆,是父王自認為無法抵抗宿命的安排,才放任自己委靡不振,不全是你的錯。」
影舞笑著流淚,心中對母親與姐姐的諒解感到十分窩心,「我知道了,後天是我與闕破天大婚的日子。」她的聲音淡淡柔柔的,似乎感覺不到一絲要做新嫁娘的歡喜。
迎倩聞言,靜了半響,皺起眉頭詢問道:「那日,秋兒熬的藥汁,你有喝下嗎?」
影舞搖頭,眉心斂著一股輕愁,「我沒病,自然不喝。從小,我最討厭的就是喝那些花花草草熬出來的苦汁。」
「是嗎?那他就有娶你的必要了。」迎倩的話中帶著三分玄機,她心忖,或許這就是影舞命該如此,誰都改變不了。
「為什麼?」影舞敏感地聽出姐姐話中另有含義。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保重。」迎情緊握影舞的手,傳達心中的祝福。
「嗯!來生……來生舞兒必定結草啣環,以報答父王母后,與王姐的寵愛……今生未竟之孝道,但盼來生。」影舞放開母親,不捨地離開她溫暖的懷抱,絕美的笑顏顯得淒楚動人,還帶著一絲絲……說不出的詭譎。
「但盼來生……」語畢,她款步走出天牢,臨走仍留戀地回頭再看了母親與姐姐一眼,彷彿已是今生最後的相見。
***
「破皇不想殺她了嗎?」白衣書生歎了一口氣,眼前的情況正走向危險的地步。
「若想殺她,又何必立她為妃?」闕破天斜睨著白衣書生,清冽的寒眸微微地一瞇。
「恕屬下斗膽一問,是什麼事讓破皇改變了心意?」教向來殘忍無情的鬧破天會留下「後患」,原因教人好奇。
哪破天深眸一凜,語氣淡然,「心疼!我不知道自己該如何下手,去殺一個會教我心疼的女人。」白衣書生恍然大悟,原來再無情的人終究有情,難道破皇還是逃不過預言中所顯示的警兆?算了!為人臣子,只好在旁邊多留意了。
***
遠遠地,自大殿的方向傳來唆亮的鐘鼓之聲,影舞望著遍地的茫茫白雪,每聽一聲鐘響,心就揪疼一回。
新王的登基大典,一陣陣的熱鬧聲傳得老遠,聽在影舞的耳中,分外地感慨。
多少恨,昨夜夢魂中。
還似舊時游上苑,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
影舞誰也不怪,雙眸含著淚,唇幽幽地勾起一抹飄忽的笑容,她轉身入內,將秋兒喚到身邊。
「秋兒,替我更衣。」影舞的手輕撫著掛在架上的嫁衣,那絳紅色的衣袍泛著近乎妖紅的艷光。
「公主,這是嫁裳啊!」秋兒提醒道。
「先讓我穿著適應,沾染一點喜氣,或許心情會快活一些。」影舞褪下身上素雅的袍服,在秋兒的服侍下,穿起那繡工精緻美麗的嫁衣。她雪白的纖手揪著衣領,淚珠不自覺的落下,
「公主,你的模樣看起來好美。」秋兒驚歎,這天下只怕再也找不出比她的公主更漂亮的女人了。
影舞恬靜一笑,眉心仍染上幾許輕愁。
「秋兒,你知道我還是愛著他嗎?就算他是我的敵人,我還是愛著他呵!「
「秋兒明白公主的無奈。」
「是嗎?」影舞不置可否,泛起一朵嬌艷的笑花,信步走至房前,倚著門邊傾聽著不絕於耳的磐鐘聲。雪舞著風,輕飄飄地在她的面前落下,沾染她紅色的身影,更渲染出她一身的淒清。
她的身影投入風雪中,與天地融成一景,纖弱的身子化成蒼穹下最美的一縷紅彤。
影舞追尋著鐘聲的去向,她心忖,父王在天之靈,能聽見先國的山河正奏著悲歌嗎?而那卻是她心愛的男人的慶典阿!染紅的衣擺飄揚在風雪中,幻化成蝶翼,幾乎要將她纖纖的身影吹向白茫茫的蒼天。
她終究還是為自己心愛的男人披上了嫁衣,影舞的嘴角沁著美而且不近真實的笑容。
「公主!」秋兒急喚的聲音被風雪吹散,傳不到影舞的耳裡。
艷紅的光影在雪地上分外搶眼,影舞的唇抿著蒼白的笑容,一步步追隨著鐘聲而去。
烏黑的髮絲掩著她樵悻的雪白槁容,長長的眼睛凝著細雪,突然,在她深黯的眼瞳之中,映出了一道黑色勁影。
還不及掙扎,絳紅色的蝶影投人黑暗的懷抱,在蒼茫的白雪之中,兩人依附著彼此。
「小舞兒。」闕破天吻住她的唇,傾盡深情。
影舞倏地一笑,張開纖細的臂膀摟住他的腰,任由他的狂肆侵略著她,在這冰寒的風雪中,她是他的新娘。
火爐裡的熱發傳出熾人的溫度,溫暖了影舞冰涼的身子,她偎在他的懷中,吸著他手中的溫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