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夏日捉弄情

第3頁 文 / 裘琍

    這是連勞工基本福利法都無法控制的惡劣現象……

    要瞭解此現象之惡劣性,先得知道一齣戲的製作過程。

    首先,目前因為電視公司極少有內制節目(內制,就是指電視公司出資,自製節目)以需要放給民營之製作公司製作。

    而一般民營之傳播公司,要擠進電視台製作節目,先要具備充分的節目企劃。

    當然,要說服電規台放包給此製作群,除了適度的紅包禮品外,不外乎就是正式的文字企劃報告。

    只要一本企劃書寫得冠冕堂皇,內容又能極盡吹噓之能力,而製作群名聲顯赫,這齣戲,八成不會有問題。

    所以,一家製作公司在戲末開鑼前,可以小得只有兩個人,一個製作人和打前鋒的企劃人。

    如果再碰到不肯多花錢的製作人,那這位企劃者就倒大楣了。

    他可能投寄了無數件企劃書給電視台,卻都石沉大海,而每一本企劃書,從節目企划動機、主旨、特色以至四十集大綱樣樣具備,寫完一本企劃書,等於完成一部經典之作。但是,如果電視台的企劃大爺,看都沒看就扔了,那他運紙張費都要倒貼。因為製作人有理由不出分文,只要編一個「能力不足」的理由就行了。

    桑榆的狀況即是如此,從策劃、進行至企劃而編劇,一年的光陰如水流失,分文未得,只有等節目演完了,製作人才能大發慈悲分她一杯羹。

    可惜這杯即將到手的羹湯,卻被她一腳踢翻了。

    賀棋遠當然明白小編劇的可悲,但是他是大導演,不是慈善家。套一句電視人常用的話,「吃不了苦,就滾!」

    丁製作心底已然明白賀祺遠這次到來的目的。不過他更明白,在這行裹弱肉強食的道理,桑榆和他比起來是弱肉,而他和賀祺遠比起來也是弱肉,但總不能因為強者貪食,弱肉就要死兩次,以滿足他的口欲吧?

    「桑榆……她很難伺候,劇本一點伸縮性都沒有,要我們怎麼應付電視公司千奇百怪的狀況?如果每個編劇都和她一樣,那我如何管理在我之下、在她之上的萬人呢?」丁製作的聲音細如蟲蟻。

    他的話不無道理,賀祺遠當然知道頭頭的上面還有頭頭。

    電視公司內部確實有打點不完、發不完的各種刁難,加上演員和其他工作同仁的刁難,都不是一個丁某人或賀祺還可以預料的,看來看去,只有編劇一人可以呼來喚去……「編劇換了就算了,只希望您丁老,大人不計小人過,別因為她的牛脾氣,就截斷她的生路,如果有好的機會,別忘了再拉她一把。」賀祺遠沉住氣說。

    「當然當然,憑賀大導一句話,保證桑榆明兒個一炮就紅。」丁製作諂媚地連北京腔都出口了。

    等笑臉送出賀祺遠,丁製作除了趕緊叫下人沖洗他濕透了的椅子外,並馬上達撥數十個電話,給其他製作人。

    他知道,只要他幫桑榆一個忙,等於是幫賀祺遠的忙,也等於為自己立下大功。

    以後,丁製作可以對外直言,他和賀祺遠是哥兒們的好兄弟。

    電視界只傳壞事不傳好事。經過數次的經驗,桑榆的才華沒有被傳出,倒是牛脾氣傳遍千里,要不是看在賀祺遠的面子上,誰要理會一個小小的臭編劇?

    桑榆不是傻瓜,也知道賀祺遠在她背後撐腰:不過她最氣他的也是這一點。

    「賀祺遠!我警告你,再干涉我的事,我就和你絕交!」桑榆跑到賀祺遠面前,破口大叫,也不管他正在錄製節目。

    在眾目睽睽下,賀祺遠氣得牙根差點咬碎。

    別人總將賀祺遠的面子捧成金,而桑榆從來不曾顧慮到他的面子問題,也不曾想過電粯界最容易造謠生非,他篤定明天必有許多人背地說他上輩子欠編劇費投給。

    他氣極敗壞地將桑榆拉到一旁,而她小小的臉蛋也氣得通紅。

    「你的脾氣不改,別想吃這行飯!」

    「我從來也沒想過以這行吃飯,不然我會活到今天嗎?」她朝他怒吼。

    「那你到底想做什麼?在此是非之地瞎混鬼混,能混出什麼名堂?」賀祺遠也忍不住,聲音隨即放大。

    這一大聲,賀祺遠以為,可震服桑榆了吧!沒想到她更杏眼圓睜,掉頭就離去。

    賀祺遠一驚之下,腳步也飛著跟上去……他開始相信是上一輩子欠她的編劇費投給。

    「好了,我知道你有心事,我們找個地方談談。」情急之下,他抓住她的手,未料被她一手甩開。

    堂堂青年大導演賀棋遠:賀大製片的獨生子,一隻手就懸在半空中,放也不是、留也不成……就在地那頭精緻的秀髮又要飛旋離去時,賀祺遠無法理會他那隻手處境甚憂,立刻又邁開步伐,飛踉上去。

    這一下,他再有膽也不敢抓住她。

    兩人大步跟小步走出攝影棚,又小步拖慢步,過了幾條街,直到桑榆走累了停下,賀祺遠差點一頭撞上。

    「我想寫故事!」她回頭告訴他。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今賀祺遠傻住,猛然才想起,桑榆接的話是前面未完成的問答。

    「很多方式可以寫……不一定非得寫電視劇不可。」賀祺遠艱難地解釋,他真正的意思想告訴她她實在不適合這份工作。

    桑榆幽怨地看他一眼,這份眼光,揉合了女人的愁和怨。賀祺遠一顆心繃得死緊,卻就是這種眼光,讓他無法自拔、緊緊跟隨。

    她沒有回答他,或者不曾當他存在,自顧自往前走去。

    賀祺遠一發愣後,又緊跟她的腳步。

    在她的面前,賀祺遠永不談男性自尊這件事。

    他們走進一處小公園,這回桑榆比較優待他,讓他與她並肩而行。

    午後的陽光炎熱難當,每一道光線都像要燒融賀祺遠。

    尤其賀祺遠那似運動家的高大體格,汗腺也比常人發達得很。不一會兒,他已滿身大汗,像浸在鹽水裹,身上那一整套純絲的襯衫老早濕透。

    他偷瞄桑榆一眼,這小女人跟本沒有汗腺,只見她優雅閒適,好像那火熱的太陽只是幅圖畫。

    是陽光照瞇了他的眼,他的眼睛一直滯留在她姣美清秀的臉上,他發現她的睫毛好長,長得蓋住了她那雙似水溫柔的眼眸,又發現她的眼睛好大,大得居然能忽視他的存在……就像此時,她心不在焉,似在想些什麼……他的熱汗直流,流進了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唇,他全身難受得不得了,而她卻安靜得如一湖死水……現在的他,只想逃開可怕的烈陽,他寧願在他的冷氣健身房,做一百個伏地挺身,而她卻還是一語不發。

    寧靜似死寂。該有個人打破這份可怕,讓他停止又汨汨流出的汗珠,然而現場只有兩個人,如果她不願說話,只有讓他自解將被汗水淹死的危機。

    「嫁給我!」

    他清清楚楚聽到自己的聲音,駭然變色。

    大概他被熱昏了,所以把此地當成羅曼蒂克的法國餐廳太陽是他叩的燭火,汗水是他們的醇酒,而那一些風吹樹搖是他們的饗宴……他看見她回眸一笑,她確實也聽見他的聲音。

    「不要!」

    幸好不是「休想」,他安慰自己。

    「為什麼?」

    「婚姻需要愛情。」她告訴他。

    「我愛你。」

    「我不愛你。」

    這種對白真會氣死人,一個是掏心男人的求婚,一個是冷面殺手的判決,同樣把他的心撕成兩半。

    又一陣短暫的沉默,兩人似乎忘了之前的對白,就當成是演員對戲的台詞,反正這場戲在賀祺遠身上,不知重演了多少次,而他的面皮,也被她磨練得相當堅強。

    忽然,桑榆深深歎了口氣,歎得賀棋遠的毛細孔硬是縮了起來。

    「我只想寫故事。」

    這句話她說過了。

    而她再提起,表示這句話她的意義頗深,深得讓她歎氣,讓他心悸,賀祺還立刻豎耳凝聽。

    「小時候,電視是我的唯一伴侶,我沒有兄弟姊妹,只有它能夠勾起我的喜憂。我真的很喜歡看故事,很多很多的人,不同的生活方式,雖然它傳述的不一定是正確,卻給我一份執著的愛……」

    她停一下,才發現他滿頭大汗。

    烈陽毫不容情,直射他們頭頂,賀祺遠一頭濃密的黑髮,頓時變成黑色的水柱,一滴滴順髮絲流下,桑榆輕笑一聲,他則已頭昏腦脹。

    賀祺遠別無他求,只希望她說話的速度能快一點,而她卻慢條斯理繼續說下去。

    「有一些人,他們很簡單,生活也很容易,他們不需要知道很深的哲學道理,不懂怪力亂神的現象,他們只求在他們小小的空間,營造一份美感,這樣就夠了賀祺遠幾乎跳起來,不是因為她話中的深奧意味,而是他熱得頭頂快冒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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