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裘琍
被兩拳打醒,曾曼瞇起眼睛。
「看到什麼?」
「無聊女人所能做盡最無聊的事。」
難怪他要鄙視偵探了,偵探總是被動的畫面吸引。
「注意到貓嗎?」
「幾次差點被踩死之外,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面紙呢?」
連這種小事都要推敲?真把老百姓繳的稅當成廢紙亂扔。
「為她一人每年要砍掉好幾棵樹,光一個晚上她開了五盒面紙。」
「拖鞋呢?」
「臥房裡從一隻拖鞋變成三雙,她每次出臥房倒水進來,就會穿另一雙進來。」
「得到結論了?」
「什麼結論?」她奇怪地反問他。
唉!心底深深歎氣,幸好她未正武成為偵探,否則不知會冤死多少貓和人。
「結論--李芝梅非常地心不在焉,或者說如果她是嫌犯,可能是個非常差勁的嫌犯。」
他把帶子倒轉到前面一些,畫面停住。
「注意到什麼?」他指著畫面。
她定神仔細看了一下,一個女人和一隻貓,另加三雙拖鞋。
「你該不是認為李芝梅把睡衣穿反了吧?」她小心回答。
他很難不在心中歎氣,差勁的嫌犯碰上差勁的偵探。
「這是什麼?」他指著畫面上方,吊燈上突出的些微紅光。
「啊!你裝的攝影機……」
「對,曾讓我心臟差點停止的大漏洞,沒想到攝影機出了毛病,而吊燈光線卻遮不住攝影機開動時產生的微弱光源,此光源一直發生到帶子用完為止,而李芝梅卻絲毫沒有發現。」
「你是說……她簡直是白癡?」
「可能要再嚴重些。她一回家即發現屋內有異動,連看門狼犬也被人迷倒在地,她卻連一點警覺性都沒有,依然過著她快樂家居生活。如果她曾有圖謀不軌的動機,應該會小心週遭的變化,但是她沒有,甚至糊塗到患了暫時健忘症的地步,老是忘東忘西,開過的面紙忘了,貓在那裡忘了,連自己腳上的拖鞋都穿了三次,這種嫌犯很難成就大事業。」
「可是,她可能謀殺了三位老公……」
「可能,當然可能,案情調查過程裡沒有肯定的假設。我先暫時做一次大膽假設,謀殺動機內有其它人參入,也就是說她無法一人完成精巧謀殺案,必由其他人協助下完成,或者,她一直被蒙在鼓裡,掉人別人所設計的謀殺計劃。」
她嚇了好大一跳,曾曼所言和任子揚、陳榆不謀而合……
「那李芝梅的處境相當危險……」
「至少到目前,她的第四隻貓還未離奇死亡,而她也未有再嫁老公的行動。」
「你是說,可能有人因愛生恨,才殺害她所愛的人?」
「任何假設都可能存在,不過那是妳的假設。我認為應該是她所認識、且對她沒有防備的人才能辦到。」
她立刻想到陳榆……除了她還有誰?
「從事件發生,有一個人經常和她保持聯絡,而且由他介紹下投保這家公司意外險,可能是她下一個老公對象。」
「誰?」
「一個叫做任子揚的律師。」
※※※
丁薔覺得自己變成愛看偵探小說的讀者,而不是可能舉世聞名的大偵探,因為她急於知道案情如何發展。
陳榆有動機圖謀不軌,任子揚也加入嫌犯名單之內,後者比較可能,前者就要讓她費盡腦汁了。
等不及曾曼將泡麵泡軟,她狼吞虎嚥替他吃完,然後拖著他出門。
「別這樣,人家會以為我們要趕早場電影。」曾曼慢吞吞說著,被她拉住的手陣陣發毛。
早上九點趕電影,怕人家會誤會偵探太閒了。
「你開車嗎?」她問,想到自己的老爺車臨時出了毛病,或者坐他的車速度會更快些,她急著向李芝梅逼供。
他指著門口牆壁邊停的一輛車。
「腳踏車,可能載不動妳。」他看著她碩長個子說。
丁薔立刻翻白眼,望見那輛只有兩個破舊輪胎支撐的骨董物--以他們倆人的體重足以分解它的結構。
她不由得為她偵探事業擔憂,看來干偵探的待遇不如預期的好……
於是他們只有給錢讓鬼推磨,改搭出租車直奔陳榆住處。下了車,等不及曾曼從口袋裡掏錢出來,她先替他塾了出租車費。
免費助手不錯的嘛……他還在這麼想,兩人已進入陳榆的豪華住宅裡。
高級住宅大廈裡,佔地約五十餘坪的房子,裝潢稱不上高雅,卻花得起和高雅形容等級的價錢,結合傳統和現代凌亂佈局,例如歐洲進口的幾何圖形沙發配上傳統巨大供奉神明之案桌,或者眼花撩亂的吊燈、莫名其妙的磨石子地板、粗製濫造的雕花木頭隔間等等,都看得出屋主的品味--極容易受騙的個性。
經過女主人熱情招待和幾許懷疑目光觀察之下,丁薔和曾曼套出了不少有關李芝梅的隱私生活。
她和李芝梅是高中同學,畢業後李芝梅就嫁人了,而陳榆卻一直嫁不出去(看得出來),至今仍保持單身身份。他們一直保持密切聯繫,主要由於兩人家庭背景相若,皆為富貴人家子女,所以許多臭氣皆相同。
「芝梅她非常多情,喜歡交朋友,對朋友也很好,因為她沒有兄弟姊妹,丈夫也常經商在外,所以很多時候都是孤獨一個人的,我常過去陪她,有時也住在她那裡一陣子,對她的生活情況非常瞭解。」
「她喜歡養貓?」(以下皆由曾曼問話,丁薔則在一旁發呆。)
「她啊!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人怎麼養動物呢?她第一任丈夫愛養貓,所以一直養到現在。」
「養到現在?已經第四隻了……」
陳榆面顯為難。
「大概是養成習慣了吧!所以貓死後立刻找一隻代替。」
「怎麼死的?」
「她老公?」
「貓。」
「喔,獸醫說貧血、營養不足、荷爾蒙失調等等。」
「就是照顧不周了?」
「不太可能,李芝梅可能不太會照顧貓,可是她那三個老公可愛貓愛得很呢!他們家裡有許多關於養貓的書籍,而且獸醫院就在附近。」
「李芝梅婚姻幸福?」
陳榆明顯地猶疑了。
「哪一次?」
「三次。」
「嗯……怎麼說,她是個很容易滿足的女人?」
「哪一方面?」
「性。」
當場,丁薔人臉紅如發爛西紅柿。倒是曾曼鎮如泰山,或許他臉紅的速度也很慢。
「妳指她的老公……嗯,很少在家?」
陳榆從沙發上跳起來,表情非常激動。
「可以這麼說,他們都是性無能!你知道我知道,大家都知道,芝梅除了有錢之外,沒值得男人喜歡的地方,而他那三個老公就是為了錢才娶她,我老是勸芝梅,她就是不聽,結果徒有老公,卻過著如寡婦一般的生活!」
「妳是說他們很少……呃……運動?」他望一眼丁薔熱汗淋漓、坐立難安的姿態,改用比較生理的用詞。
「他們對芝梅一點興趣都沒有,反而可以整天和女秘書打情罵俏。」
曾曼深深看了陳榆一眼,她似乎感到自己用詞不當。
「妳對她老公的為人可相當清楚,好像超出友誼範圍……」
「沒錯!」陳榆篤定承認。「芝梅是我這輩子中,除了父母以外最珍貴的朋友,因為她太容易上當、太容易受到傷害,所以我認為我有保護她的義務。我曾私下找人調查她老公在外面的行為,幸好沒讓我抓到把柄,否則我絕不饒過他們。」
看到胖女人生氣模樣教人怵目驚心,肥肉堆裡充滿仇恨,和減肥班裡楚楚可憐的神色截然迥異。
「她曾替她三個老公投了巨額保險,妳知道嗎?」
陳榆露出疑惑。
「芝梅不需要保險的,她本身就十分有錢,大概被人遊說後投保的吧!我曾聽她說過保險的事,當時她並不是十分熟中。」
「任子揚嗎?」
丁薔心口嚴重跳了一下,只要提到此人名號,就會令她渾身難受。
「他和我們是好朋友,以前芝梅只要財務上有糾紛,都由他代為處理,後來知道他接了保險公司法律顧問的工作,還不是因為他的緣故才會投保,這你要問芝梅才會清楚。」
「你……為什麼要替李芝梅請私人保鏢?」
陳榆深深看了丁薔一眼,丁薔立刻正襟危坐起來。
「任子揚介紹的,說他女朋友對這一方面十分在行,所以才請丁薔小姐幫忙。」
「女朋友!」
丁薔尖叫起來,這是她進來後第一次開口,當場嚇到兩個人。
「你們不是快要結婚了?」陳榆奇怪她的驚訝,好像被刀刺中了心臟一樣。
而曾曼好像也被刀刺中心臟,感覺十分奇怪,比皮下脂肪難受更厲害些,當他開始對女人產生好感時……
「我……我……他……他……算了!」丁薔氣得閉上嘴。
陳榆繼續往下說。
「我覺得事情並不單純,短短幾年內發生這麼多事情,而且她老公死後,貓也死了,好像有人不讓她順利生活一樣。尤其她告訴我,好像常常被人盯著一樣,所以由不得我不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