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頁 文 / 茱麗·嘉伍德
「是的,羅伊,我的確是想設法操縱你。」
她的欣然同意令他一時反應不過來,但他迅速恢復。「你的計劃並未得逞,不是嗎?」
「是的。」
「你還記得告訴過我什麼嗎?」
她得抬頭看他,脖子都酸了。她希望他坐下,要不就退後一、兩步也好。「只記得零星片段,」她承認。「我相信我告訴你尤里是我哥哥的孩子。或者是你自己猜到的?」
他正欲回答,又改變念頭。「好了,妮可,」他斬釘截鐵地說道。「你又在玩什麼新的把戲?」
「我沒有玩把戲。」
「那你為何這麼好說話?」
她微微聳肩。「我答應過要對你坦誠的。」
「而你認為昨晚就算對我坦誠?」
「我本來就計劃要把幾件事告訴你,」她答。「我向你談起我的家人,就是要對你開誠佈公了。是的,我昨晚是誠實的,絕對是。」
「可是你想先把我灌醉。」
她頷首。「我以為那樣你會比較容易接受事實。」
他搖頭。「你以為可以操縱我。」
「隨你怎麼說,」她答。「我承認這是個愚笨的計劃好不好,羅伊?你的目的是不是這樣?」
他點頭。「這是個好的開始。」
「那也是我坦誠的原因,我也想要有個新的開始。」
「是嗎?」
她將視線轉向自己的雙手。「我希望你我能好好相處。」
她若有所欲的語氣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打量她許久,想要判別她究竟是對他坦誠,抑或是再次企圖操縱他。「這對你重要嗎?」他問。
「糗,是的。」她凝視他。「非常重要。」
他相信她了,他正在微笑。
「你覺得我的想法可笑?」她問。
他不給她時間準備大發脾氣。「我也希望能和你好好相處。」他濁聲補充。
她的一雙眼睛訝然大睜。他的語氣至為誠懇,然後對她點點頭。
她也點頭。老天,她把他所有的虛張聲勢都拿走了。他突然覺得自已如同尚未熟悉職責的年輕隨從一樣笨拙。
「勾通良好,那麼我們達成協議了。」羅伊說。
她再次點頭,意欲起身。他一轉身,兩手交握背後。
她重又坐下,她很清楚接下來是什麼。她的從善如流絲毫不能阻止他,他又要說教了。「一個作丈夫的必須有絕對信心,他的妻子會永遠對他誠實。」他宣稱。
「可是你從未結過婚,」她忍不住指出。「如何知道這話是真是假?」
「妮可,一個人不必被火燒過才瞭解火能夠造成的損害。」
她心想這是相當奇怪的模擬,但丈夫臉上那副認真的表情令她保留了自己的意見。
「我年紀比你大,」羅伊再度開口。「你必須相信我明白自己說的是什麼。好了,妮可,說到信任……」
天啊,他真愛教訓她。他重又開始踱步,繼續往下講。妮可再次垂下頭,在心中開出一張清單,列出傑堤和尤里回家之前必須完成的雜事。地板得好好擦上一遍,小尤里現在會爬了,她不希望弄得他膝蓋髒兮兮的。她還要吩咐廚子預備幾樣傑堤愛吃的菜,這可以讓弟弟高興。明天晚上大家吃雉雞和烤蘋果,傑堤嗜吃雉雞。等雉雞燒好,她會幫忙廚子把繽紛多彩的羽毛再插回去,增加晚餐時的樂趣。
「你不同意嗎,妮可?」
她聽見自己名字的時候猛地抬頭。羅伊瞪著她,顯然在等答案。
他點頭,隨即又開始。「婚姻好比一幅地圖。」
「好比什麼?」她似乎難以置信。
「一幅地圖。」他又說了一次。「我指導你的時候,不要打斷我。」
他下這命令時並未提高嗓門,她也突然發現他從不曾大聲過。羅伊是個自持自律的人。老實說,她忍不住要佩服他的律己功夫。他也很和氣。
她聽了一段他的教訓,又開始做白日夢,並且發覺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為了幫助她適應自己的新身份。他希望她快樂。他的教訓愈長,這事實愈明顯。
這人關心她或許同她對他關心的程度差不多。是了,她的確在乎他。假使她一點不在乎,此刻便不會坐在這裡假裝對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感到莫大的興趣,她發現自己的行為和母親從前不謀而合。爸爸喜歡一再重複那些老掉牙的故事,而母親次次捧場到底。
羅伊喜歡教訓她,而如今她假裝興味盎然。
傳統正在延續。
她心中充滿溫暖。想來她母親會以她為榮,因為妮可也像她一樣保護丈夫的感受。
「所以,夫人,我相信你把每天打算做的事給我做個演示文稿是個好主意,」羅伊作結論。「這是讓我們的日常生活井然有序的另一種方法。」
「你是說你要我每天早晨站在你面前報告當天的計劃?」
「是的。」
她雙眸訝然大睜。「可是這樣就沒有驚喜的空間了,丈夫。」她指出。
他一臉駭然。「當然沒有了。看在上帝分上,妮可,我說的話你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她猜想他已談過不許輕舉妄動的部份,她不敢發笑。「糗,」她脫口而出,試圖安撫他。「我受益良多。我只是想知道你對……驚喜的觀感。」
這借口在她聽來薄弱得可憐,但羅伊卻似乎滿意了。她總算笑了。「你快說完了嗎?時間不早了,嘉莉答應今晚就寢之前替我準備洗澡水。我不想讓水變冷。」
他允許她離開,她朝門口走去,兩腿殭硬。天啊,她在那兒坐了多久?
她回頭向羅伊道晚安,注意到他正將棋具放回爐架。她等他回過身。「晚安,羅伊。」
他凝視地良久。「今晚你跟我睡。」
他嚴厲的口氣不容她爭辯,但也並未嚇壞她。不,他只是要她明白他心意已決。
不過,她也打定了主意。是該有婚姻之實的時候了。她固然有點害怕,但她心中明白羅伊絕不會傷害她。
僕人已將木製浴盆置於她的房中。妮可好整以暇地洗了個澡,同時不斷提醒自己一切都將順利。當她發現自己竟在教訓自己時,甚至還能發笑。
嘉莉四下張羅,表現得像是代理母親,不過等她確信妮可已完全瞭解即將發生的事,便不再提這尷尬的話題。
然而妮可並未向嘉莉吐露全部的事實。這些年來,她對婚姻行為只有一些片段的資料,她母親亦只說了個大概。
不過,羅伊該知道如何做……只要她能鼓足勇氣走出自己的房間去找他,她想道。
嘉莉替她梳好頭髮,協助她穿上睡飽。「我不相信他昨晚跟你上了床,」女僕低語。「如果是你就該有難過的感覺。」
妮可點頭。「我相信他沒碰我,」她低聲回答。「那會有損名譽。你知道,我逐漸瞭解我丈夫的思考方式了。在我處於那種……無助的狀態下,他不會碰我的。」
妮可繫好睡袍腰帶,她裡頭還穿了件白色棉質睡衣。她起先穿的是一件紮實的內衣,但嘉莉勸她脫下來。
從她房間到他的房間似乎走了永恆之久,不過她並未遲疑。她拉開門急忙走進去。
羅伊跪在爐前。他光著腳,並且打了赤膊。當他拾起一根粗柴添入火中,寬肩上肌肉的動作令人印象深刻。
她站在原處注視他良久,同時做了個感恩禱告,因為他仍穿著長褲。她不願羞紅著臉展開這一夜。羅伊會注意到的。
她感到腳踝處竄過一陣冷風,便掩上門,轉身看見羅伊倚在壁爐架上,盯著她瞧。
她試著微笑。
他並未報以微笑。「你在想什麼,丈夫?」她問,他陰暗、近乎不詳的表情令她憂慮。
「我在想我娶了個絕色美女。」
她的心開始猛跳。「謝謝。」她上前一步。「你可知道,這是你第一次讚美我。」
他搖頭。「不對,還有另一次。」
「哪一次?」
「我說我認為你假扮修女十分聰明的那一次。記得嗎?我們在修道院見面的時候。」
她微笑。「我記得,但我不認為那是讚美。」
「為何不是?那比任何讚美你外表的言語實在得多。」
她完全迷糊了。「為什麼實在得多?」
「女人對自己的外貌無能為力,」他說。「不是漂亮就是不漂亮。但個性卻是另外一回事。你現在明白了嗎?」
「我明白你是故意讓我迷糊,」她宣稱。「不過我仍然高興你覺得我有吸引力。哪一種讚美比較實在並不重要。」
她並且高興自己的聲音並未發顫,她的腿就不那麼聽話了。她不希望羅伊曉得她對即將發生的事感到有點害怕,和十分尷尬。她現在是他的妻子,不是什麼愚蠢的小丫頭。怎麼,此刻她甚至覺得自己臉也不紅了。
她面紅如火。羅伊長歎一聲。妮可正不顧一切地想掩飾自己的恐懼,不過即使隔著房間他仍看出她肩膀的哆嗦。她正把腰帶扭成結,這又是她害怕的另一跡象。
「我是否該把門鎖上?」她問。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