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國王的獎賞

第25頁 文 / 茱麗·嘉伍德

    洛倫把領主的悲痛看在眼裡。"不,羅伊,"他答。"她是流了不少血,但在一、兩星期內便能痊癒。"

    在洛倫將傷口料理完之前,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羅伊准許副將暫時抱住妮可,自己重又上馬,隨即將妮可抱到腿上。他注意到她肩上的白布已轉紅。"恐怕我們到家以前,她便死於失血過多了。"他喃喃說道。

    洛倫搖頭。"流血已經稍止,"他說。"羅伊,我真搞不懂你的反應。這不是什麼足以致命的傷。"

    "我不想討論我的反應。"羅伊打斷他。

    副將急忙點頭同意。他重登上馬鞍才又開口。"她何苦上來挨這一箭呢?她應該知道你身上的盔甲足以保護你。"

    "她沒想那麼多,"羅伊答。"她只想護著我。"

    他對自己的解釋似乎也感到困惑。"妮可受傷後說了些話,我不明白她的意思,洛倫,但這件事不止於此!"

    他並未說下去。一名兵士遞上斗篷,令他分神。羅伊接過用來裡住妮可。

    隨後他下令集合人馬。這是他此生首度在戰鬥進行時撤退,不過他並未猶豫。此時妮可是他唯一的牽掛,其它一概不重要。

    結果並無必要撤退。洛倫回來向羅伊報告,攻擊者正如突然出現般又突然遁走了。

    這件怪事令羅伊思索良久,雖然一開始叛軍顯然居於上風,但羅伊仍可能反敗為勝,因為他的部下戰技比撒克遜人精良得多。從敵方自山坡衝殺過來的情形即可明白看出這一點。他們只知一昧猛攻,絲毫不曾想到可自兩側包夾諾曼人或預留退路,而且毫無紀律可言。諾曼人的弓箭輕易使能命中目標。

    返回玫瑰莊的漫長旅途中,羅伊一路努力著要將自己的理智與感情份開,通常這並非難事,但這回他的心卻一直從中作梗。他一再告訴自己,下令撤軍僅是份內當為。妮可是他的妻子,他有責任保護她。然而他的雙手為何仍在發抖?他對她受傷所感到的憤怒為何如此強烈,令他幾乎無法思考?

    該死,這個小小的不方便已漸漸失去控制。他的妻子擾亂他的心神。他的生命原是一張精心畫就的地圖,如今她卻侵入他的每一縷思緒。

    直等返抵城堡,羅伊抱著妮可登上通往臥室的窄梯時,他才完全瞭解自身處境的驚心動魄之處。

    他不僅關心她,他愛上了這個女人。

    上天明鑒,這份體認令他險些將她摔了下去。他迅速恢復過來,繼續朝妮可的房間走去,心頭轉動著他不可能愛上這麼一個冥頑不靈的女人的種種理由。見鬼了,大部份時間他甚且說不上喜歡她。

    理智前來拯救了他。他不可能愛她,他根本不懂得如何愛一個人。就是這樣,他告訴自己。這些年來他受的是武士的訓練,從未學過如何去愛。所以,他相當理智地說服自己,他不可能愛上妮可。

    當然了,關心這女人並無大礙,畢竟她是他的財產。任何物主都會關心他的貴重財物。

    想通了之後,羅伊覺得好過了些。然而他對所有自以為夠資格替他照顧妮可的僕人咆哮,卻又牴觸了他剛剛才建立起來的信念。修格男爵隨著一列哭哭啼啼的女人上了樓。他站在門口,眼看羅伊試著將妮可放到床上,心中驚詫漸增。這位魁梧的戰士似乎怎樣也無法完成這件事,他兩度俯向床鋪,起身時妮可卻仍在他懷中。羅伊好像放不開她似的。

    修格看朋友可憐,將僕人全趕出房間,獨留下一名豐滿甜美、名叫嘉莉的尤物,他企圖鉤引她上床已近一個星期。他示意她站到一旁,然後囑咐羅伊把妻子放下來。他伸手搭在羅伊肩上。"把頭盔摘下來,去休息一會兒,嘉莉會照顧妮可的。"

    羅伊倒真的放下了妮可,也摘掉了頭盔,只不過他不肯離開。他把頭盔扔到角落,雙手背在背後,站在她床邊守護。頭盔落地時,他見妮可彈了一下。她聽見了嗎?他想知道。或許她終於自昏迷中甦醒。天啊!但願如此。

    妮可很清楚事態的發展。歸途中她時而真睡,時而裝睡。她肩上的疼痛已減輕許多,她覺得好多了。問題是一旦讓丈夫知道她已恢復,她就得為自己的行為提出解釋,而她還不知該怎麼告訴他。

    她需要時間來思索這個難題。她仍有些詫異桑頓竟然尚在人世。當然,她也感到慶幸。身為他唯一的妹妹,她自認有責任保護他。不過她如今也是羅伊的妻子,她必須對他忠誠,並盡力保護他。天啊!真要命。

    妮可開始哆唆。她既擔心桑頓又擔心羅伊。她瞭解哥哥的頑固,除非取回領地,他絕不會放棄,但羅伊也不會讓他兵不血刃便得回玫瑰莊。而這件事解決之前,他倆都可能送命。

    她不想失去他倆之中的任何一個。她該怎麼做?她是否該向羅伊坦承一切?這是否便是對桑頓不忠實?

    淚水盈滿她眼眸。她需要時間在採取任何行動之前,理出頭緒。

    "她在痛,"羅伊喃喃哺哺說道,"令她分神,我不要她痛。"

    妮可沒有睜眼。她希望羅伊將她擁在懷裡,給予此刻她極度渴望的安慰。她要他告訴自己一切必將順利。

    上帝助她,她著實希望他愛她,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好。

    "我們可以派人到修道院去請人來治療她。"修格提議。

    嘉莉剛翻開衣箱,找著妮可的睡袍。她帶著一件白色棉質衣物來到床邊。妮可呻吟時,嘉莉淚如雨下。她丟下睡飽,雙手揪著裙擺。"妮可小姐千萬不能死,"她泣道。"我們不能沒有她。"

    "不要說這種鬼話,"修格命令道。"她不會死的,她只不過流了點血而已。"

    嘉莉點頭,彎身拾起女主人的睡袍。

    修格站在羅伊身旁,俯首看妮可。他邊捻鬍子邊問:"那枝箭是……"

    "她撲在我身前,不讓我中箭。"羅伊打斷他。

    "羅伊,她不會有事的,"修格又說了一遍。"你能不能告訴我她為何在這裡?我還以為她會被賜給有功的武士為妻。國王改變心意了?"

    羅伊搖頭。"她現在是我的妻子。"

    修格揚起一道眉毛,笑了。"原來你畢竟還是為了她出面挑戰了。我早料到了。"

    "我沒有為她挑戰,"羅伊反駁。他解釋時初次有了笑容。"你可以說是妮可為我而挑戰。"

    修格哼地一笑。"故事不只這麼簡單,晚餐時我再追問其它部份。現在暫時先拋開這樁憾事,告訴我尊夫人為什麼要奮不顧身救你。你不是穿了盔甲嗎?"

    "當然。"

    "那麼為何……"

    "等妮可醒來,我會向她要答案。"

    妮可聽見了這段對話的每一個字。丈夫嚴厲的口氣令她臉孔一皺。她當下決定可能必須假裝昏睡一、兩個星期,或直到她決定桑頓的事該如何處理。不過她絕不會欺騙羅伊。對她而言,自己的言語如同忠誠一般重要。她既已向丈夫承諾過,便不會反悔。

    "我祈求上帝保佑妮可小姐醒來時知道自己人在哪裡。"

    嘉莉的話引起兩名男爵的注意。"你咕噥些什麼?"修格問。"她當然會知道自己在哪裡。"

    嘉莉搖頭。"有很多人頭上遭到重擊或失血過多之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有些變迷糊,有些會健忘。我說的是實話,"她躡泣著補充:"小姐可能連我都認不得了。"

    談話間羅伊的視線始終不離妻子,所以只有他注意到她臉部痛苦的表情消失,突然顯得相當安詳。

    她是否聽見他們的談話?"妮可,張開眼睛。"他命令道。

    她並未遵從,反而呻吟一聲。那聲音太假了,完全不具說服力。她在玩什麼把戲?

    他忍不住突如其來的笑意,她不會有事了,他如釋重負。"等你醒了就得答覆我的問題,妮可。"

    她沒回答。"她還昏迷不醒呢,爵爺,"嘉莉低聲說道。"元氣太傷了。"

    羅伊長歎一聲,然後等待。

    數分鐘過去了。嘉莉走開去拿東西替妮可換繃帶,修格負責在爐床上生火,羅伊則不曾離開床邊的位置。

    她終於睜開眼睛。她緩緩抬起視線望著羅伊。她的眼神清澈,並非渾燉。他已認定她擠眼的皺眉表情是硬裝出來的。

    她尚未付諸實行,他已料中她的計劃。

    "我在什麼地方?"妮可環視過房間才又注意羅伊。

    他在床沿坐下。"你在你自己房裡,"他答。"你睡了很久。"

    "是嗎?"

    他頷首。

    "你是誰?"

    他忍住火氣。他猜對了,妮可果然聽見了嘉莉的話。他兩手分撐在她的頭側,緩緩傾身。"我是你丈夫,妮可,"他低語。"你最愛的人。"

    這句話果然引出他預期的反應。她一臉震驚,但他還要更多。"你不記得了?"他低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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