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茱麗·嘉伍德
「天哪!」她吃驚地倒抽口氣。天真的男童一點也不知道事態的嚴重。埃佛遲早會發現他抓錯了人,到時男童的性命注定不保。
她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拉近。「答應我一件事,」她急切地低語。「千萬不要把你剛才告訴我的話告訴別人。」她在昏暗的天光中端詳他的臉。「你到底是誰?」
「亞力。」
她放開他的肩膀。「亞力,你的朋友有沒有看到男爵的士兵把你抓走?」
他咬著下唇回想事情的經過。「沒有。那些人來抓我時,邁可正好回帳篷拿弓箭去了。你知道嗎?我認為那些人不是男爵的士兵,因為他們穿著彩格呢披風。」
「他們有多少人?」
「不知道也許三個。」
「如果那些人是高地人,那麼他們就是勾結男爵的叛徒。」她苦惱地用手指扒過頭髮。「天啊!情況真是複雜。」
「男爵發現抓錯人時一定會很生氣,對不對?他也許會叫那些叛徒回去把邁可抓來。」
「我們得設法警告邁可的家人。」她說。「亞力,如果你和邁可互換衣服,他的族人一定會發現。到時他就會說出你們在玩什麼遊戲。」
「也許他會怕他哥哥生氣而不敢說實話,或是在有人發現前就脫掉我的披風。他本來不想玩這個遊戲,因為怕惹麻煩。都怪我不好,是我逼他的。」
「沒有人會怪你,別再擔心了。來,趴在我腿上安靜地休息一下。」
他大聲打個呵欠,把頭放在她大腿上。「邁可屬於雷西。」他怕她忘記似地提醒。
「那你呢,亞力?」
「我是麥依恩的兒子。」他驕傲地說。
第三章
埃佛喜歡玩遊戲,尤其是殘忍的遊戲。
雖然他一早就諸事不順,但這會兒玩得正高興。他在回登罕郡的途中被突如其來的大雨淋得全身濕透,中午抵達時又聽說莉安企圖幫助男童逃跑。雖然莉安和男童已被尋獲和帶回城堡,但心情惡劣的他在大發雷霆前已經殺了前來報告的士兵。
此刻他們正站在他面前聽候發落。讓他們在恐懼中猜測他要如何懲罰他們是埃佛的技倆之一。雷西領主的傻瓜弟弟笨得聽不懂也不會說,但埃佛看得出他很害怕,因為他不停地挨近莉安。莉安則令他大失所望,因為她毫無恐懼之色,好像根本不在乎生死。
那個小賤人還是有能力令他膽怯,他氣自己懦弱地無法正視她的目光。他始終沒有忘記屠城後她被帶到他面前時的眼神。他知道她看見他殺死了她父親,但相信時間會模糊她的記憶。此刻他卻沒有把握了。她還記得什麼?她有沒有聽到他在動手前對她父親認罪?那個問題令埃佛背脊發涼。莉安的憎恨使他心虛害怕和不寒而慄。
他坐在長桌的中央,左右兩邊各坐著他的死黨巴婁男爵胡祐和禿子德溫。莉安和男童已經餓了兩天,強迫他們看他和他的死黨狼吞虎嚥是埃佛的技倆之二。
他們三個都喝醉了,醜陋的吃相更令莉安作嘔。亞力站在她左邊的壁爐旁,一聲不響地觀看著,但不時會伸手碰觸她的手。她雖然很想安慰他,但連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因為埃佛正密切注意著她。如果她流露出對男童的關懷,埃佛就會拿他來對付她。
她警告過亞力情況只會更糟,還要他保證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可以說話。只要埃佛認為亞力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他就會繼續在他面前暢所欲言,甚至有可能洩漏綁架的目的。
埃佛等人的吃相令她實在看不下去時,莉安轉身面對大廳出口。有個老舊的櫃子靠牆擺在樓梯附近。櫃子上面堆滿地圖和羊皮紙卷,但靠近邊緣處有一把匕首。從匕首柄上的特殊圖案可以確定它就是勃迪送給亞力的禮物。
埃佛響亮的打嗝聲引起她的注意。她看到他用衣袖擦嘴,然後往後靠在椅背上。他的眼睛快閉上了,說起話來含糊不清。
「莉安,我該拿你怎麼辦?你老是跟我作對,難道你不明白我一切都是為你著想?」
德溫粗嘎地放聲大笑。胡祐呵呵低笑地又去拿酒杯。
「你實在很惹人厭,」埃佛繼續道。「但我對你一直很包容。這些年來我不是都沒有打擾你嗎?我承認看到你出落得如此標緻令我大吃一驚。果然是醜小鴨變天鵝。你現在頗有身價了,我可以把你賣給出價最高的人,替我賺進一筆財富。那個可能性令你害怕嗎?」
「她一臉無聊,一點也不怕。」德溫說。
埃佛滿不在乎地聳聳肩。「莉安,你知不知道我動用了一整隊士兵才把你從你摩肯舅舅手中奪來?沒想到那個糟老頭竟會頑強抵抗。但我還是會大發慈悲,讓他少受點活罪,早死早超生。」
「別碰我舅舅,埃佛。」她說。「他傷害不了你。」
他聽若未聞地說:「真搞不懂你為什麼也違抗我的命令。這裡是你的家,你應該急於回來才對。約翰國王裁定登罕郡在你結婚前仍將歸你所有,結婚後當然由你丈夫代你統治。」
「你還沒有從國王手中騙到登罕郡?」莉安驚訝地問。
「我何必多此一舉?」他嘟嚷。「我是你的監護人,登罕郡就等於是我的。」
「約翰指定你當我的監護人了嗎?」她那樣問是存心激怒他,因為她知道國王並沒有授予他那個權利。
埃佛果然氣紅了臉。「你對國王無足輕重,他根本忘了你的存在。我說我是你的監護人,我就是。」
「才不是。」
「埃佛是國王最信賴的心腹,不准你用這種傲慢無禮的語氣跟他說話!」德溫叫道。
「她的確很傲慢。」埃佛說。「不管你喜不喜歡,莉安,我都是你的監護人,你的命運握在我的手中。我會親自替你挑選丈夫。也許我會自己娶你。」
她不願去想那個令人作嘔的可能性,繼續面無表情地瞪著埃佛。
「你答應立夫把她許給他了,」胡祐提醒他。「聽說你表弟已經在做計劃了。」
「我知道我答應過什麼,但你什麼時候見過我說話算話?」埃佛咧嘴而笑。
胡祐和德溫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埃佛揮手示意他們噤聲。「我沒有懲罰你舅舅的造反行為,莉安,誰叫我生性厚道寬容呢?」他灌下一大杯酒。「你卻恩將仇報地企圖幫助那個小蠻子逃跑。身為你的監護人,我不得不懲罰你的忤逆不從。看來你和那孩子不吃點苦頭是學不會謙恭的。」
「如果你打傷她,她會需要時間復原,勢必無法立刻去替你辦事。」德溫勸告。
「我知道。」埃佛招手叫僕人替他斟酒。「德溫,有沒有注意到那孩子有多麼黏莉安?他一定是愚蠢地相信她會保護他。我們要不要證明他錯得有多麼離譜?胡祐,你可以對那孩子動手,但小心別把他打死了。如果莉安令我失望,我還用得著他。」
「你們不可以打他。」莉安從埃佛困惑的表情中看出她的輕聲細語比大吼大叫還有效。
「難道你願意替他挨打?」
「是的。」
她的迅速同意令埃佛吃驚,她的毫無懼色令他氣憤。勇敢是他缺乏的特質,所以他向來厭惡勇敢的人。「我愛怎樣就怎樣,莉安,你阻止不了我。我也許會決定殺了你。」
她聳聳肩。「你想殺就殺吧,但你不會突然平白無故地逼我回──」
「沒錯,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醉意使埃佛難以集中精神,但他反而又喝下一杯酒。「經過多年搜尋,我終於知道你姊姊躲在哪裡了。我甚至知道庇護她的是哪個氏族,但我不知道她現在叫什麼名字。你是她妹妹,一定認得出她,所以我要你去替我把她帶回來。」
「你為什麼不派兵去把她抓來?」
「我不能讓我的軍隊深入她藏身的蘇格蘭高地,那些蠻子會把我的手下殺光。當然啦,我可以要求國王派兵增援,但我不想把他扯進家族事務裡。何況,我有你替我辦這件事。」
「士兵不知道哪個女人是莉婷,那些蠻子肯定也不會透露。他們會不遺餘力地保護自己人。」胡祐插嘴道。
「如果我拒絕前往呢?」她問。
「我有別人可以帶莉婷來,但你去找她來比較不複雜。」埃佛說。
「這個別人認得出她嗎?」
「那個提供情報的高地人知道莉婷現在的名字,你可以逼他告訴你。」德溫提醒埃佛。
「那個高地叛徒差人送信來說他明、後天就會趕到。」胡祐說。「如果不是有急事,他不會冒著被人看到的風險大老遠跑來。」
德溫摸摸雙下巴。「如果你揍那孩子,胡祐,那個高地人也許會不高興而討回黃金。」
胡祐大笑。「他希望那孩子死掉,笨蛋。你當時喝醉了,沒聽到談話的內容。高地人和埃佛達成協議。你也知道,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有看到那個寶盒的謠言出現,約翰國王每次聽說都會派兵前往搜尋。他想要找到殺害安娜的兇手和尋回寶盒的決心並未隨時間而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