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俠骨柔情

第5頁 文 / 茱麗·嘉伍德

    鄧肯皺眉。她以為自己會笨到相信她的鬼話嗎?沒有女人會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下,離開溫暖的家。還有她想讓他相信她的逃亡目標嗎?

    他迅速作了決定,要她的慌言不攻自破。"你可以去拿你的東西。"

    梅德琳不再爭辯她的好運。她相信鄧肯同意此事,也會同意她離開城堡的計劃。"那麼我可以離開城堡了?"她不假思索地吐出疑問,聲音顫抖,怕自己太過衝動。

    "嗯,梅德琳,你會離開此地。"鄧肯同意。

    事實上,他正對她微笑。鄧肯性情的突然改變令梅德琳擔憂。她瞪著他,想猜透他的心思,但徒勞無功。鄧肯是遮掩感情的好手,她分不清他在說真的,還是說假的。

    梅德琳低頭避開他的手,往教堂內黑暗的長廊跑去,鄧肯緊跟在後。

    粗麻布小袋還在她前天放置的地方。她把袋子抱在懷中轉向鄧肯。她原想向他道謝,但看到他臉上再度出現訝異的表情,她遲疑了。

    "你不相信我?"她問,語氣跟他的表情一樣不可置信。

    鄧肯的臉色很難看,轉身走出教堂,梅德琳追隨著他。他的手很激動地抖動,大概是對剛才的血戰心有餘悸吧,梅德琳推斷。她也看到許多血腥,好多人戰死。她的胃和神智還在造反,希望鄧肯和他的士兵離開後,她能恢復平衡。

    不一會兒,烈焰四起飢渴地吞噬了這整棟建築。

    梅德琳注視良久,才發覺自己緊抓著鄧肯的手,她立刻退離他。

    她轉頭,看見士兵的馬已被移進內城。大多數的人已經上馬等待他的號令。在庭院中間,站著最氣宇軒昂的野獸,一匹高大白色坐騎,比其他的馬高出兩隻手長。黃發的侍從站在它前方,不怎麼成功地控制砩]U餛Ц砦摶傻厥塹絲系模陌种靺媗陳レ祤⒌っ弧?br />

    鄧肯帶她移向那匹巨馬。梅德琳不禁蹙眉,但本能地向它走去。她愈靠近就愈害怕。在她迷茫不堪的腦袋中有一個念頭出現了。

    上帝啊,她不想被丟在後面,留在此地。

    梅德琳深吸口氣,想穩住自己。她告訴自己或許她快精神錯亂了。男爵當然不會帶她走。為什麼呢?她沒有價值,根本不足掛齒。

    她仍需要他的否定。"你不想帶我一起走,不是嗎?"她吐出心中的話,聲音拉緊,自己知道話中藏不住懼怕。

    鄧肯走向梅德琳,拿起她的粗麻袋,將它丟向侍從。她得到答案了。梅德琳瞪視鄧肯看他利落地上馬後,向她伸出手。

    她向後退。上帝幫助她,她要反抗到底。梅德琳曉得一旦她攀上那匹鬼馬,她不是羞愧得昏倒,就是尖叫。事實上,她相信自己寧死也不肯屈從。

    那匹馬比男爵更令她害怕。梅德琳十分難過,自己缺乏這方面的教育,連最起碼的騎術都不懂。小時候羅狄恩常用騎馬課當作折磨她求饒的工具,這種痛苦的記憶至今猶存。長大後,她明白這種懼怕很不智,但那個飽受驚嚇的小孩仍不合邏輯,而且固執地藏在她心田深處。

    她再度後退。然後慢慢搖頭,拒絕鄧肯的幫助。她已下了決定,即使這會逼他殺了她,她也絕不上馬。

    不知該往何處去,梅德琳轉身走開。她抖得好厲害,摔倒好幾次。驚痛過劇,幾乎迷濛了她的視線。她努力直視前方,繼續邁開堅決的步伐。

    當她看見羅狄恩武士的殘肢時,梅德琳停了下來,這個武士的臉已不成人形。眼前景像是梅德琳的轉折點。她站在那裡,在整個殺戮戰場的中央,瞪著那個死武士,直到她聽見折磨的尖叫在遠方迴響,聲音好像靈魂的悲鳴。梅德琳雙手摀住耳朵要隔開叫聲,但淒厲的叫聲仍持續不斷。

    梅德琳開始尖叫時,鄧肯策馬前進。他到達她的身旁,彎下腰,毫不費力地將她拉起抱在懷中。

    當他碰她時,她停止尖叫。鄧肯調整他的厚斗篷,直到他的俘虜完全被蓋住。她的臉棲靠在他鎖子鎧的鐵鱗片上,但鄧肯又花些時間小心地將她的斗篷拉向前,隔開鐵片,讓她的嫩頰躺在溫柔的羊皮襯裡上。

    他不懷疑自己對她的渴望。梅德琳跑到他面前,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凍麻雙腳的畫面浮現腦海。他現在也該為她盡些心了。畢竟,他是引起梅德琳如此悲痛的第一人。

    鄧肯悠然長歎,事情沒完沒了。該死,原本計劃是如此簡單,但來了個女人就把它全攪亂了。

    許多事情必須重新評估。儘管梅德琳沒此知覺,她已經使問題複雜化了。他必須好好理清,鄧肯告訴自己。不管他願不願意,計劃已經改變了,因為他確切知道雖然他又驚訝又惱怒他永遠不會放她走。

    鄧肯加緊他的擁抱,指示軍隊前進。他留在一長列軍隊的後頭。當最後一個武十清完這塊地方後,只有吉爾和他的侍從在身旁,鄧肯看了這片殘破最後一眼。

    梅德琳頭向後偏,想看清鄧肯的臉。他一定感覺到她抬頭上望,因為他正慢慢垂下凝視,直到與她的雙眼對看。

    "以眼還眼,梅德琳。"

    她等待他多說一些,解釋她兄長做了何事,才引起此種報復,但鄧肯只是看著她,好似希望她能瞭解。他不需為此種殘忍編造任何理由。梅德琳明白了,勝利者不必辯解。

    梅德琳回望殘垣敗瓦。她記起她舅父,貝登神父,告訴過她古代龐尼克戰爭的故事。許多故事留傳下來,大部分是關於教會的。但貝登神父也將其他的故事拿來教育梅德琳,雖然這不符合教會嚴格的規定。

    傷殘遍地使她想起迦太基之戰。勝利者經常徹底摧毀被他所征服的城堡。燒成的灰全埋在地上當作肥料,連一粒石頭也不準備留下。最後,還在土上灑盀,使這片土地寸草不生。

    今晚歷史重演,羅狄恩和曾屬於他的一切全被徹底破壞。

    "迦太基必毀。"梅德琳用拉丁文重複古人克托立過的誓言。

    鄧肯很訝異她出口的話,不知她如何有這些知識。"梅德琳。跟迦太基一樣,你的哥哥一定被滅。"

    "而我也屬於羅……屬於迦太基嗎?"梅德琳問,不想提起羅狄恩。

    "不,梅德琳,你不屬於迦太基。"

    梅德琳點頭,閉上雙眼,垂靠在他的胸膛。

    鄧肯托起她的下巴,強近她看他。

    "你不屬於羅狄恩,梅德琳。從此刻起,你屬於我。明白嗎?"

    梅德琳點頭。

    鄧肯知道嚇著她時,放鬆他的擁抱。他審視她良久,然後慢慢地,溫柔地,幫她拉緊斗篷罩住臉。

    梅德琳溫暖的藏住臉,耳語道,"我寧願不屬於任何男人。"

    鄧肯聽見她的話,不禁莞爾。梅德琳小姐要什麼,並不重要。現在她已屬於他,不管她願不願意。

    梅德琳小姐已經決定了自己的命運。

    她溫暖他的腳。

    ★★★

    他們往北走,路途艱難但迅速地走過白天和黑夜,中間只有在鄧肯臉罩寒霜的命令下讓馬匹稍作休息。梅德琳被允許有片刻的隱私權,但她的腳幾乎撐不住自己。連照顧她個人的需要都是件苦差事,在她有機會伸展痠痛的肌肉前,又被鄧肯舉上馬匹。

    因為這一大段時間都很安全,鄧肯於是決定走大路。這是一條荒廢已久的道路,不但雜草叢生,突出的樹枝更是優秀武士的一大挑戰,他們常常得拿起盾牌,開路前進。梅德琳被保護得好好的,安全地偎在鄧肯的斗篷與甲冑的懷抱中。

    武士們都受到厚重甲冑的保護,除了一些沒頭盔和光著手臂的士兵外。但這些糾纏人的樹枝和野草似乎也沒能讓他們放慢速度。

    這段苦行持續了將近兩天。這次鄧肯宣佈他們在一處偏僻的山谷紮營,梅德琳更是認定他毫無人性。傳說士兵們都稱他們首領為飛狼,她這回終於知道這個稱謂背後的隱喻。鄧肯戴的藍白頂飾上繡著一頭野獸。她幻想她俘虜者的母親一定是由地獄出來的惡魔,他的父親是只又大又醜的狼,所以生下的兒子才這般嚴厲,不通人情。

    軍隊到達山谷時已是晚上,梅德琳餓昏了。她坐在石頭上看士兵照料馬匹。梅德琳推斷,成為貴族的第一要件是需要一匹戰馬,沒有戰馬,他們亦英雄無用武之地。唉!馬匹至上。

    接下來,小小的火堆開始生起。十個或八個人一組,大概有三十個火堆,圍繞著他們的休息處。最後是食物,一些乾麵包和黃乳酪。裝滿稞麥酒的羊角傳遍每個人的手中,每人只小飲一口。如此謹慎地抑制他們豪飲的慾望,是因為晚上休息時易遭受敵人攻擊,需要保持警戒。此外,在荒野上還有梭巡的飢餓野獸和劫奪行人的強盜集團。

    鄧肯的侍從接受命令,照顧梅德琳。他叫作安生,由他蹙眉的臉孔看來,他並不喜歡這個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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