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文 / 茱麗·嘉伍德
她終於住目不語,垂著頭疲憊地歎口氣。「對不起,我不應該遷怒於你。如果我能強迫自己不想這種事,就不會這麼生氣。」
「關心別人是你的天性。」
「你怎麼知道我的天性是什麼?」
「你肯幫助貝娜就是一例,」他回答。「我還能舉出其它的例子來。」
他的回答充滿溫柔,使她感覺宛如被愛撫一般,剎那間,她突然想挨過去,雙手抱緊他。依恩是這麼的強壯,讓他感覺好嬌弱。
直到這一刻她才察覺自己多麼仰慕他。他向來如此自信,對一切全然的肯定,渾身散發出威信和權力。他不必要求部屬尊敬他,不,他是贏得他們的忠貞和信任。而且他很少提高聲音責罵任何人。她突然笑了,因為她想到他好幾次對她提高音量,或許這是因為一遇上她,他就沒有那麼戒慎,她不禁納悶其中的含義。
「如果你不喜歡某些事物,不是有責任去改變它嗎?」他問。
他的建議幾乎使她哈哈大笑,直到發覺他問得很認真,不覺大吃一驚。「你認為我能和教會對抗?」
他搖搖頭。「一聲耳語,茱麗,再加上上千句耳語就會變成令教會無法忽視的吼聲。就從賴神父開始,發出你的問題,他是個公正的人,一定會聽你的話。」
他說「公正」時面露笑容,她發現自己也回他一笑。他不是嘲弄,而是試圖協助她。「我的重要性還不足以造成任何改變,我只是個女人……」
「如果你這樣想,當然不會有成就,因為你已經自己打敗自己。」
「可是依恩,」她爭論道。「我又能造成什麼差別呢?如果我公開批評教會的教導,一定會被懲處,那又於事何補?」
「你不必用攻擊來開始,」他提示道。「而是討論互相矛盾的規範。只要有一個人發覺,其它人就會接二連三……」
她點頭贊同。「我得考慮看看。」她說。「我無法想像其它人會聆聽我的意見,尤其在這裡。」
他微笑以對。「已經有人了,茱麗。你讓我發現其中的確有矛盾存在。今天你為什麼來到這裡?」他問。
「不是蓄意的,」她回答。「我只想散散步消消火氣。你或許沒注意,可是離開貝娜她家時,我真的很煩躁,近乎想尖叫。他們的作為實在太不公平!」
「你可以在這裡尖叫,沒人會聽到。」他作建議時,陣中閃閃發光。
「你會聽到。」
「我不介意。」
「可是我在乎,那樣不端莊。」
「不嗎?」
她搖搖頭。「也不像淑女。」她補充道。
她說得一本正經。他忍不住低頭吻她一下,嘴巴刷過她的唇,只來得及感覺她的柔軟,就立即退開。
「那你為什麼那麼做?」
「好讓你不再對我皺眉頭。」
他沒有給她反應的時間,已經握住她的手。「來吧,茱麗,我們散散步,直到你完全消氣為止。」
她必須跑步才能跟上他的速度。「這不是在賽跑,依恩,我們可以走得悠閒一點。」
他放慢速度。他們沉默地走了幾分鐘,兩個人各自沉思著。
「茱麗,你向來這麼端莊嗎?」
他覺得這麼問很怪異。「是和不是。」她回答。「我一年有六個月,必須和母親及岱克舅舅在一起,那期間都很端莊。」
他注意到她用「必須」兩個字,但決定現在不是追問的時機。這一刻她毫無防衛,他想趁她再次封閉之前,盡可能瞭解她的家庭背景。
「那麼其它六個月呢?」他閒談似的問她。
「那就一點也不端莊了,」她答。「賀伯姨父和美玲姨媽給我相當的自由,毫不限制我。」
「舉例說明一下,」他追問著。「我不明白。」
她點點頭。「我想瞭解生產的過程,美玲姨媽不僅容許,還處處幫我。」
她滔滔不絕地談了幾分鐘,言語之間處處顯出她對姨父母的愛。依恩盡可能不問問題,慢慢的把話題導向她母親。
「你提到岱克,」他問道。「他是你父親的弟弟還是母親的呢?」
「他是我母親的哥哥。」
他等她繼續說下去,但是她就此停住不說。他們回頭走向坐騎所在地,直到穿過墓園,她才再次開口。「你覺得我和其它女人不一樣嗎?」
「是的。」
她的肩膀垮下,一副意氣消沉的模樣。他真想笑。「不是不好,只是不一樣。你比其它女人敏銳,不會隨便屈從。」
這個批評報公平,她點頭同意。「這會讓我惹上麻煩,不是嗎?」
「我會保護你。」
這句諾言既甜蜜又狂妄,她笑著搖搖頭,覺得他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他們走到馬兒旁邊,他抱她上馬。
「嘉琳可能納悶你發生什麼事了。」
「喔,天哪,她會擔心死了。我們必須快點,依恩。我真是粗心大意,沒告訴她我去哪裡。」
他把援繩交給她後,自行翻身上馬。
「茱麗?」
「是的,依恩?」
「現在你覺得好些了嗎?」
她用笑容回答他的話。
茱麗花了好一會兒才把細節描述完畢。複述的過程相當困難,因為嘉琳一再用問題打斷她。
「我想你應該和我一起去探望貝娜和新生兒。」
「我想幫助她。」嘉琳回答。
「我希望你成為貝娜的朋友。你必須學習對這些人敞開心房,他們就像貝娜一樣的和善。我知道你會喜歡她,她很仁慈,像你一樣,嘉琳。」
「我會試試看,」嘉琳承諾。「噢,天哪,你離開後我一定很寂寞。派特只有晚上在家,而那時我已經困得難以專心聽他說話了。」
「我也會想念你,」茱麗回答。「我真希望我們住得近一些。或許以後你可以偶爾來看看我,美玲姨媽和賀伯姨父也會很高興再看見你的。」
「派特不會讓我去英格蘭,」她說。「他認為那裡太危險。既然我們要等,你可以幫我編頭髮嗎?」
「當然,」茱麗回答。「我們在等什麼?」
「我答應留在家裡等派特回來,他很樂意陪我們去貝娜家。」
她把梳子遞給茱麗,自己坐在凳子上,再次問及貝娜臨盆的情形。
時間流逝,整整一個小時之後,她們才發覺派特還沒回家。既然已近晚餐時刻,她們決定明天再去探望貝娜。
依恩敲門時她們正在準備晚餐,嘉琳正巧說了個笑話,榮麗開門時依然笑個不停。
「咽,天哪,依恩,你木是來說賴神父又有問題要找我吧?」
她開玩笑地問他,以為他至少會回個笑容,卻只得到生硬的一句話:「不是。」
他踏進木屋,迅速對嘉琳點點頭,然後背著手轉身面對茱麗。
她無法相信這是兩小時以前那位甜蜜仁慈的男人,他冷淡遙遠得宛如陌生人。
「神父沒有其它的問題。」他宣佈。
「我知道,」她答。「我只是開個玩笑。」
他對她搖搖頭。「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我心裡有更重要的事。」
「什麼事?」
他不回答,只是轉向嘉琳。「我弟弟呢?」
他的唐突使嘉琳憂心忡忡地坐下來,雙手交握試著冷靜下來。「我不確定,他應該隨時會回來。」
「你找派特做什麼?」茱麗說出朋友想問又不敢問的問題。
依恩轉身走向門口。「我要在離開前先和他談一談。」
說完他就想離去,但是茱麗匆匆向擋住他的去路。她的大膽令他驚訝得停住腳步,笑了。她仰起頭直視著他,讓他看見她的皺眉和不悅。
在她發覺他的企圖之前,他已經把她抱開了。她瞥嘉琳一眼,她正對她揮揮手,茱麗點點頭,跑向門外。
「你去哪裡?要去很久嗎?」
他沒有轉身。「我不確定要去多久。」
「你為什麼要找派特呢?是不是要他一起去?」
他突兀地轉身,全神貫注地望著她。「不,派特不去。榮麗,你為什麼問這些問題?」
「你為什麼變得這麼冷淡?」她脫口而出,不覺紅了臉。「我是說,」她再度開口。「今天下午你似乎還滿輕鬆愉快的。是不是我做了什麼惹你生氣?」
他搖搖頭。「那時我們單獨在一起,」他說。「現在不是。」
他再度想走。她第二次擋住他的路。「你要不告而別,對嗎?」
她問的語氣好像在指責他,而且不等他回答掉頭就走。依恩看著她離開,耳中聽見她咕咕噥噥,說什麼該死的無禮,他猜那是指自己,她的傲慢令他歎口氣。
從山坡上走來的派特轉移了他的注意力。依恩向他解釋,自己要帶瑞裡和雷西前往唐氏鄰地和鄧鄰主會談。會議雖然在中立地盤舉行,依恩仍做了必要的預防措施,如果馬氏得知這個會議,必然大舉來襲。
依恩不必詳述細節,機敏的派特已經足以瞭解會議的重要性。
「長老會不同意,對嗎?」
「他們不知道這項會議。」
派特會意的頷首。「會有麻煩。」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