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文 / 茱迪·麥娜
「我發現你還是那麼自負和無禮——」
「啊,你打電話來批評我的態度。」邁特說道。
梅蒂提醒自己,她的目的是要安撫他的。於是她小心地按捺住脾氣,真心地說道:「事實上,我打電話是來求和的——把戰斧埋起來吧。」
「埋在我身體的哪一部分嗎?」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邁特突然想起她的笑聲曾是那麼迷人,他又多麼欣賞她的幽默。他硬起心說道:「你要做什麼,梅蒂?」
「我要,我是說,我需要和你談一點事——當面談。」
「上星期你當著五百人的面讓我碰釘子,」他冷冷地提醒她。「為什麼現在突然改變了?」
「發生了一件事情,我們必須以一種成熟而冷靜的方式來討論,」她說道。「是,呃,關於我們的事……」
「沒有什麼『我們』」他答道。「而且從上次歌劇院的那件事看來,你根本無法成熟而冷靜。」
梅蒂差一點又說出氣話來。她是在商場上進出的女人,知道怎麼跟頑固的男人打交道。「我那時候不知道孟倩玲在附近,」她技巧地解釋著。「我為我說的話道歉,尤其是為了當著她的面說而道歉……」
「真想不到,」他嘲諷著。「你竟然學會了禮貌。」
梅蒂作了一個鬼臉,但仍然用溫柔的口氣說話。「邁特,我是希望休戰,你難道不能稍微合作一下嗎?」
她說起他的名字那種聲音使他心亂起來。他猶豫了足足五秒鐘才突然開口:「我一小時以後就要到紐約去,要到星期二深夜才回來。」
梅蒂得意地笑著。「那麼星期三可以嗎,或者你那天很忙?」
邁特看看行事歷,他那天確實很忙。「星期三可以。你何不在十一點四十五分的時候到我的辦公室來?」
「好極了。」梅蒂立即答應著,能夠有五天緩衝時間更讓她寬心。
「順便問一下,」他說道。「你父親知道我們要見面嗎?」
他那冰冷的口氣告訴她,他還是很厭惡她父親。「他知道。」
「那我倒很驚訝他竟沒有用鏈子把你鎖起來,他一定是心腸變軟了。」
「沒有,只是老了,而且病得很厲害。」為了減輕他發現真相以後對她父親的敵意,她又補上一句:「他隨時都可能死。」
「那時候我希望有人會用一根木棍插在他心上,以免他變成吸血鬼。」
梅蒂忍住笑,客氣地跟他說了再見。但是掛上電話以後,她的笑容消失了。邁特說她父親是吸血鬼,然而真正把生命力自她體內吸盡的是邁特——至少,他偷走了她青春的歡樂。
第九章
星期三的時候,梅蒂在與辦公室相連的專用盥洗室細心妝扮著自己,要求外表和內心都達到談判者的專業水準,然後搭計程車前往邁特的公司。
梅蒂乘電梯到第一百層樓,發現自己進入一間寬敞的接待室。一位黑髮小姐著迷般地望著她。「費先生在等你,柏小姐,」她顯然早已看過梅蒂的照片。「他現在在開會,不過幾分鐘就會結束。請你先坐一下。」
梅蒂先是很氣他竟然要她像佃農晉見國王一樣在外頭癡等,但是看看鍾她才發現自己早到了十分鐘。她在沙發上坐下,拿起一本雜誌。這時內間辦公室的門打開,一位人匆匆出來,門沒有關上,梅蒂發現她可以看見邁特坐在裡頭。
邁特正皺著眉聽別人說話。上次在歌劇院時梅蒂慌亂得沒有注意他的模樣,今天才有機會好好打量他。她發現他的面容還是跟十年前一樣,只是更成熟,更堅強,也更迷人。有一個人說了一句好笑的話,邁特露出一口白牙笑了起來,令梅蒂的心一緊。
她改以職業觀點來打量他開會的態度,發現他絲毫不像她父親那麼專斷傲慢。他平和地聽取每個人的意見,態度十分們熟可親。她看著看著,不禁對他頗覺欣賞起來。
她想把雜誌放到一邊,但這動作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突然轉頭向她看過來。
梅蒂僵住了,手裡依舊拿著雜誌。眾人都回頭看著她。邁特硬把目光收回,對大家說:「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們吃過午飯以後再繼續吧。」
一會兒之後大家都出來了。見到邁特朝她走來,梅蒂感到喉嚨乾澀。冷靜一點,要有技巧,要純公事化,她緊張地提醒自己。
邁特看著她站起身,態度和聲音都不帶感情地說:「好久不見了。」他故意不提在歌劇院那次不愉快的重逢。畢竟,她已經在電話上道過歉了。對一個不再有意義的人,不必計較。
見他並沒有敵意,梅蒂受到了鼓勵,於是她伸出手,盡量不使自己的緊張顯現出來。「你好,邁特。」她好不容易設法使自己平靜地說出這句話。
他迅速而公式化地跟她握了一下。「到我的辦公室坐一會兒,我得打個電話才能離開。」
「離開?」她問道,一面跟著他走進那間寬敞的辦公室。裡頭鋪著銀色的地毯,有著大扇的窗子可以俯瞰芝加哥市區。「你說『離開』是什麼意思?」
邁待拿起電話。「待會兒有人要來裝潢我的辦公室,把那些畫掛好。而且,我想我一面吃飯一面談也比較好。」
「吃飯?」梅蒂拚命想找借口避免與他共餐。
「別告訴我你已經吃過了,因為我不會相信的。」他一面說,一面按著電話號碼。「你從前可是認為兩點鐘以前吃午飯是不文明的事。」
梅蒂想起從前在他家的時間好像跟他說過這種話。然而這些年來,她如果有時間吃飯,也都是在自己辦公室吃的。事實上到外面吃午餐倒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她想著,因為那樣等她把事情告訴他時,他也不能公然發作。於是她走到旁邊欣賞他堆在一角的藏畫,一面等他打完電話。那些畫大部分是她無法欣賞的現代畫。
邁特在那裡講著電話,一面欣賞她的背影。她是那麼高雅自然,卻又散發著一種不自覺的性感。即使年長了十歲,也比從前多了十年的智慧與經驗,他還是覺得她極為動人。只可惜他知道在那清純的外表下,其實是一個怎樣自私和無情的人。
他打完電話後走到她身邊,說:「我們走吧!」當他去取外套的時候,梅蒂注意到他桌上有一個相框,裡面是一個漂亮的年輕女人坐在一根放倒的樹幹上,頭髮在風中飛揚,笑容迷人。梅蒂猜想那是一個職業模特兒,而從那副甜美的笑容判斷,她一定很愛為她拍這張照片的人。
「這張照片是誰拍的?」她問道。
「我拍的,為什麼問?」
「沒什麼。」梅蒂想不出她是誰,她看起來有一股清純的美。「我不知道她是誰。」
「你不會知道的,」他說道。「她不屬於你的圈子,她只是印地安納州一個化學研究員。」
「她很愛你。」梅蒂說道,他那嘲諷的口氣令她訝異。
邁特瞥一眼他妹妹的照片。「她愛我。」
梅蒂感到這個女孩對他一定很重要,說不定他打算和她結婚。如果真是那樣,他可能也會急著想離婚,那樣今天的任務就簡單多了。
銀色的轎車在外面等著他們,旁邊站著一個彪形大漢。他為梅蒂打開門讓她上車。她本來就已經很不安了,緊緊地抓著把手,看到這位司機開車橫衝直撞的樣子,她不禁緊張地看向邁特。
他微微聳一下肩。「喬伊一直沒有放棄當賽車手的夢。」
「現在又不是賽車。」梅蒂說道,一面更抓緊把手應付著一個急轉彎。
「他也不是司機。」
「真的?那麼他是做什麼的?」
「保鏢。」
這證明邁特做的事情足以招惹仇家。她的胃抽搐了一下。她喜歡和平以及可以預測的事,保鏢這種事在她看來似乎有些野蠻。
車子在芝加哥一家高級餐廳門口猛然停了下來。梅蒂常來這裡,也認得這裡的經理約翰笑著跟他們打招呼,並歡迎他們入座。梅蒂發現其他桌上有一些認識的人,從他們驚異的眼光看來,他們都知道邁特是何許人,也一定在猜她為什麼會跟一個她剛公然給他釘子碰的人一起吃飯。最愛搬弄是非的衛瑪蓮舉手跟她招呼,眼睛卻一直盯著邁特,並好奇地打量著他們。
就座以後,邁特問道:「你要不要喝一點酒?」
「冰水就好——」她突然改變主意,也許喝一點酒可以穩定她的情緒。「嘔,好,我要烈一點的。」她覺得自己緊張得快崩潰了。「曼哈頓……一杯馬提尼。」
「都要?」他一本正經地問。「一杯冰水,一杯曼哈頓,一杯馬提尼?」
「不是……馬提尼就好。」她緊張地笑笑,眼裡卻不自覺地流露出苦惱和懇求。
邁特發現高雅的服飾並未使他心動,可是她那無助的眼神、鮮紅的光滑臉頰和小女孩般的困惑卻令他無法抗拒。想到她是求和而來,他不禁心軟了,決定還是按照歌劇院事件之前他的想法進行交談: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如果我再問你要哪一種馬提尼,會不會讓你更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