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頁 文 / 茱迪·麥娜
「佳文為了那個漂亮女孩昏了頭,顯然已經沒什麼理智了。」洛伊對她伸出手臂,說道:「來吧!讓我們去看看其他的客人。」
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裡,珍妮原先擔心不被接納的感覺幾乎完全消失了。洛伊早先在庭院台階上講的話顯然已經傳遍遠近——連那些鄰近地區來的客人都包括在內——在被引介時,珍妮雖然偶爾還是會碰到不甚友善的目光,但是對方也都會盡量用禮貌的微笑掩飾過去。
所有賓客介紹完畢之後,洛伊堅持要珍妮一起用餐。餐桌上氣氛相當愉快,大家聊了許多話,只有在新菜上桌時才間或被打斷。
愛琳姑媽興奮極了,有三百多個人可以當作她講話的對象。不過最常變成她談話的靶子竟然是裡克!珍妮看到好講話的愛琳姑媽竟然和幾乎一言不發的裡克在一起,覺得這真是最有趣的一件事。
「今天的食物還合你的口味嗎?」珍妮轉頭問洛伊,只見他正拿起第二回合的烤孔雀和填鵝。
「還不錯,」他微微蹙著眉說。「可是我原期待艾伯特能讓廚房做得再好一點。」
這時正好總管家艾伯特出現在洛伊身後,珍妮有幸初次見到他,只見他用冷冷的正式口氣說:「我對食物沒有什麼興趣。不過我相信如果由夫人掌管廚房,一定會做出許多您喜歡的菜式。」
珍妮對菜式毫無所知,對艾伯特的話並未聽進去,只是沒由來地對他無法產生好感。這個瘦削的男人皮膚白得近乎透明,看人的時候目光冰冷,他對洛伊的敬重顯然比對珍妮的態度好一點。艾伯特又對洛伊說:「我相信今天晚上除了食物以外,其他方面您還滿意吧?」
「都不錯,」洛伊說著一面把椅子往後推打算站起來,大廳的另一端已開始要跳舞了。「如果明天你身體好些的話,我想看一看帳,然後後天我要巡看一下產業。」
「當然可以,老爺。可是後天是二十三號,通常是審判日。你要不要把審判日往後延期呢?」
「不了,」洛伊毫不猶豫地說道,同時托著珍妮的手肘示意她起身。「我想看看審判日是怎麼進行的。」
艾伯特對洛伊鞠一個躬,又對珍妮微微一點頭,退了下去,拄著枴杖緩緩地走回自己房間。
當珍妮知道洛伊是要帶她去跳舞時,不禁退縮了。「我很少跳舞,」她解釋著,一面看著那些精力充沛的賓客翩翩起舞,想搞清楚他們究竟在跳什麼舞步。「也許我們不該跳,現在有那麼多人——」
洛伊笑了,堅定地摟住她說:「你只要抓緊我就好了。」他說著,開始熟練地帶著她轉起來。珍妮立即發現他是個舞林高手,而且也是很好的老師——到第三支舞的時候,她已經能夠和大家一樣順暢地跳起來了。於是舞一支支地接下去,泰凡首先邀她共舞,然後是高菲和萊尼,接著所有的騎士都排著隊等著和她共舞了。
當高菲試圖再邀她共舞時,珍妮一邊喘氣一邊笑著搖頭拒絕。洛伊和幾位女賓客共舞之後,就一直站在場邊和一群賓客聊夭。此刻他彷彿感覺到珍妮已經累了,適時出現在她身旁。「珍妮需要休息,高菲。」他朝著佳文的方向點點頭,只見佳文正在和羅迪克當著安娜的面激辯著。洛伊說:「我建議你改邀安娜小姐共舞——以免佳文做出什麼傻事,譬如要求和羅迪克決鬥而被殺之類的。」
高菲很體貼地跑去邀請那位安娜小姐共舞,洛伊則把珍妮帶到一個安靜的角落。他遞給她一杯酒,站在她面前擋住了她的視線,同時用一隻手撐在她頭旁邊的牆上。
「謝謝你,」珍妮說道。她看起來相當高興,雙頰發紅,胸部劇烈起伏著。「我真的需要休息一下。」洛伊的目光移到她的胸前,珍妮頓時感到一股莫名的興奮和緊張。
「你的舞跳得很好,」她說著,使他的眼光不得不上移至她的臉上。「你在宮裡一定常常跳舞。」
「在戰場上也一樣。」他笑著說。
「在戰場上?」她困惑地問。
他點點頭,笑得更開了。「你如果看到戰士閃避飛箭和刀劍的樣子,會發覺那也需要高超的腳上功夫。」
他的自嘲使珍妮原己因酒力和舞跳得太多而發熱的心更加熱了起來。她覺察到自己的狀況,於是有意朝旁邊望過去,看見裡克就站在幾碼外。別人都在吃喝玩樂,只有裡克雙臂交抱胸前,穩穩地站在那裡,臉上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在他旁邊的愛琳姑媽正在對他喋喋不休,彷彿她這輩子就是要仰仗他開口講話。
洛伊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開玩笑地說:「你的姑媽似乎很喜歡玩火。」
酒意使珍妮有膽放開懷對他微笑。「裡克有沒有真正講過話——我是說用完整的句子?或者笑過?」
「我從來沒有看見他笑過。而他也總是盡可能只在需要的時候講話。」
珍妮望著他那令人著迷的眸子,很奇怪地竟有一種安全感,然而又很不安地發覺她丈夫實在是一個謎。她猜想他在現在這種心情下也許會願意回答問題,於是就輕聲問:「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我們從來不曾正式彼此介紹過,」他開玩笑地說。珍妮依舊看著他,期待他能夠說得清楚一點。於是他又說:「我第一次看見裡克是在八年前,那時我們在戰場上正殺得難解難分,而他是一人遭到六個人圍攻。我過去幫他,兩個人把敵人打敗了。我受了傷,可是裡克連謝字都沒有說,只是看著我,然後就騎開繼續投入戰場中。」
「就那樣嗎?」珍妮見洛伊不說話了,就追問著。
「並不盡然。第二天天快黑的時候,我又受傷了,而且被打落馬背,我彎下腰去撿盾牌,瞥見有一個人騎馬對我衝來,槍矛正對著我的心臟。但轉眼之間他的頭就不見了,原來裡克站在那裡,拾起那把血淋淋的戰斧,又一言不發地騎開了。」
「我因受了傷不太能應戰,而那天晚上裡克出現了兩次——彷彿都是突然冒出來的——在我寡不敵眾的時候幫我擊退敵人。第二天,我們沿著敵人的路線追下去。我發現裡克就騎在我旁邊,而且從此以後一直就是那樣子了。」
「原來你是因為幫他打敗六個敵人才獲得他的誓死效忠?」珍妮問道。
洛伊搖搖頭。「我想應該是在一個星期以後,有一條蛇要溜到裡克的毯子底下,而我把蛇殺了。」
珍妮笑了起來。「你是說,那個大巨人怕蛇?」
洛伊假裝受到冒犯地瞥她一眼。「女人才怕蛇,男人只是討厭蛇。」然後他又稚氣地一笑。「不過這都是同一回事。」
洛伊凝望著她的笑眼,非常渴望親吻她。而珍妮在被他這和善可親的一面吸引之餘,突然又冒出一個積壓在心的問題:「你今天真的會讓他把那個小男孩殺死嗎?」
他微微僵了一下,然後平靜地說:「我想我們該上樓了。」
珍妮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作這個決定,也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不是要回房間去談,於是遲疑著。「為什麼?」
「因為你想談話,」他平平地說。「而我想帶你上床。無論如何,這兩件事在我房間做都比這大廳裡適合。」
珍妮不願引人注意,明白自己別無選擇,只有跟他一起離開大廳。她剛要跟他走,突然又想到一件事。「他們不會要跟著我們吧——」她哀求地問。「我是說,不會有鬧洞房之類的事吧?」
「就算有也沒什麼關係,」他很有耐心地說。「那是古老的傳統習俗。我們可以事後再談。」他滿含深意地說道。
「求求你!」珍妮說。「那會是一場鬧劇,因為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們已經——已經做過那件事了,鬧洞房只會使話題又被惹起來。」
他沒有答話,但當他們經過裡克和愛琳姑媽的時候,他停下來和裡克說了幾句話。
新郎和新娘要離開立刻引起大家的注意,開始對洛伊鼓噪著喊出一些「鼓勵」的話和「忠告」,使珍妮聽了不禁羞紅臉。他們開始上樓時,珍妮心慌地偷眼回頭看,不禁鬆了一口氣。原來裡克已正經八百地守在樓梯口,雙臂交抱胸前——顯然是出於洛伊的命令——阻止那些想鬧洞房的人跟上來。
等洛伊打開進入他臥房的門時,珍妮已是驚懼而絕望。她默默地僵在那裡,看著他把門關上,惶恐地瞪大眼睛望向那張豪華的大四柱床。這房間內除了那張懸掛有幃幔的床之外,還有兩張椅子擺在壁爐前,牆邊擺著三個雕花箱子。珍妮不用看就知道那些箱子裡一定都是金銀財寶。壁爐邊有兩個燭台,床頭也有兩個。最引人注意的是這房間有一扇向外凸出的大窗子,可以俯瞰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