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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文 / 珍·安·克蘭茲

    他低聲輕笑。「那無疑是因為你也相當與眾不同,夫人。」他停頓一下。「我對雷夫人一無所知,但麥拓斌那個人的謠言倒是不少。」

    「真沒想到你會是那種聽信流言的人。」

    「你很清楚我非常注意特定種類的流言,就像斐廷一樣。」

    「那些謠言怎麼說麥先生?」她問。

    「其中一則說他在戰爭期間當過間諜,另一則說他以非正統的方式謀生。」衛黎給她心照不宣的一瞥。「我相信他接受委託,替不願和保安官打交道的人進行秘密調查。」

    「非常特殊的行業。」

    「的確。」

    「但無疑也相當有趣。」

    衛黎聳起眉毛。「據說他和可能是他密友的雷夫人正在找尋某一件骨董。」

    「啊!」

    衛黎一臉饒富興味的表情。「那是什麼意思,夫人?」

    「只不過是你會提起這件古物,可見得你也在找尋它。」

    他故意長歎一聲。「心機對你不管用,夫人。你太瞭解我了。」

    「正好相反,我一點也不瞭解你。但講到稀世骨董,我倒是瞭解你的一些愛好。」

    「對,那當然。你我和斐廷以前經常談論收藏的樂趣,我想你也算是專家了。」

    「專家不敢當,但聽你和斐廷討論比較你們的收藏使我學到不少古物的知識。」她說。

    「你還繼承了斐廷斐然可觀的收藏,對不對?告訴我,夫人,你打算增添一二嗎?」

    讓他繼續猜,她心想,什麼也別洩漏。

    「如果那是在拐彎抹角地問我是否打算得到『藍色梅杜莎』,那麼我還無法給你答案。我還沒有打定主意。」

    「原來如此。」他在舞池邊緣停下,巧妙地把她帶進隱密的凹室裡。他的手仍然放在她的臂膀上。「我不希望發現自己直接與你競爭。」

    「但那個希望無法阻止你在必要時那樣做,對不對?」

    他以微笑迴避那個問題。「還有一個情況令我惴惴不安,夫人。」

    「真想不到;我還以為沒有任何事能令你惴惴不安。」

    「正好相反。斐廷是我稱為朋友的少數人之一,而你是他的未亡人,如果不設法阻止你暴露在不必要的危險之中,那我就太對不起斐廷的在天之靈了。」

    「我向你保證,我在這件事情裡沒有危險。」

    「我為你在這件事情裡所扮演的角色擔心,嬌安。」

    「不要費事為我擔心,爵爺。」她微笑道。「我向你保證,我能夠照顧自己。斐廷是優秀的老師,不僅是在骨董方面。」

    「那當然。」他看來對她的回答不大滿意,但很有風度地點點頭。「如果干涉到你的私事,我道歉。」

    「不需要道歉,爵爺。我很樂意告訴你,我正在協助雷夫人和麥先生進行調查。」

    他愣住了。要不是親眼看到他目瞪口呆的表情,她絕不相信他能吃驚到這種程度。那給她帶來小小的勝利感。

    「協助他們?」他茫然地重複。「天啊!嬌安。你在說什麼?」

    她低聲輕笑。「別緊張,爵爺。那只是我的一個嗜好,一個很有趣的嗜好。」

    「我不懂。」

    「事情很簡單;我有他們所沒有的人脈。當那些人脈可能有用時,我努力利用他們。」

    他苦笑。「而我就是那些人脈之一?你接受我的邀舞就是為了替麥拓斌和雷夫人進行調查嗎?」

    「沒那回事,爵爺。我跟你跳舞是因為你開口邀請,也是因為我喜歡跟你跳舞。」

    惱怒在他的眼中閃現,但他仍有禮地向她行吻手禮。「希望你玩得盡興,夫人。」

    「非常盡興,即使我很清楚你來參加今晚的舞會,完全是因為你在追求手鐲、想查明我和我的朋友在這件事情裡所扮演的角色。希望你對調查的結果滿意。」

    他挺直腰桿,但沒有立刻放開她的手。「聽我一句勸,嬌安。『藍色梅杜莎』這件事很危險。」

    「我會謹記在心,爵爺。」

    他看來很不高興,但他們兩個都知道,他無法阻止她介入這件事。

    「晚安,夫人。」他說。

    「晚安,爵爺。」她向他行個端莊的屈膝禮。「即使知道你別有居心,你今晚願意與我敘舊,還是令我深感榮幸。」

    他在轉身時停頓一下。「沒什麼。但是讓我告訴你,有件事你說錯了。我邀請你跳舞,不僅是因為我想問你手鐲的事。」

    「不是嗎?」

    「我開口邀請,是因為我很想跟你跳舞。」他慢條斯理地說。

    她還來不及想出該如何回答,他已經消失在人群裡了。

    她在原地佇立良久,沈思著她與衛黎跳舞的那幾分鐘有多麼愉快。

    ☆☆☆

    拓斌睜開眼睛,凝視著葉片上的月光。他躺在涼亭長椅上,一隻腳踩在地板上。薇妮趴在他身上,酥胸壓著他的胸膛。他仰頭望向溫室窗外的夜色,希望自己不必移動。

    他猜想薇妮是否和他一樣感到這種談戀愛法有時很不舒服;他多麼希望有張溫暖的床。

    薇妮動了動,開始倚偎著他,接著突然渾身一僵。

    「天啊!」她用手按著他的胸膛坐起來。「時候很晚了,我們必須回到舞會上。嬌安、東寧或敏玲這會兒一定注意到我們不見了。如果有人進來找我們,發現我們這副模樣,那可就尷尬死了。」

    他緩緩地坐起來,看了看溫室玻璃屋頂外的月亮位置。「我們沒有離開那麼久,我懷疑會有人注意到我們不見了。」

    「但我們也不能繼續在這裡磨蹭。」她忙著穿好上衣。「我的頭髮很亂嗎?」

    他看著她整理儀容。「你的頭髮看起來很好。」

    「謝天謝地。」她把衣袖拉到肩膀上,站起來抖開裙子。「我想天底下最難為情的事,莫過於走進施夫人的豪華舞廳時,看來像是……像是——」

    「像是剛剛翻雲覆雨過?」他站起來,把襯衫下擺塞進褲子裡。「我想不會有很多人大吃一驚。」

    「什麼?」她猛地轉身,提高了嗓門,圓睜著雙眼。「你是說大家都知道我們——」她突然住口,一隻手揮來揮去。

    「知道我們是情侶?」她驚駭的表情使他咧嘴而笑。「我看是這樣。」

    「但那怎麼可能?我從來沒有告訴任何人。」她對他怒目而視。「拓斌,我發誓,如果你和任何人談過我們私人關係的細節,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你的話太令人生氣,夫人。」他舉起雙手,掌心向外。「我是紳士,絕不會把這種親密細節告訴任何人。但我必須告訴你,我們的親友必須是愚蠢到了極點,才會看不出我們在談戀愛。」

    「天啊!」她一臉難堪。「你真的那樣想嗎?」

    「別緊張,薇妮。我們倆個又不是不諳世故、有名聲要顧慮的年輕人。我們出社會許久,也都獲得了一定的豁免權。只要我們夠謹慎,沒有人會對我們私下做的事感到驚訝。」

    「但敏玲和東寧怎麼辦?我們應該給他們作榜樣的,不是嗎?」

    「不是。」他直截了當地說,同時穿上外套。「我們沒有必要給他們作榜樣,我們這種年紀和經驗的人有一套不同的規則。敏玲和東寧跟我們一樣清楚。」

    她猶豫了一下。「對,我想你說的沒錯。但是謹慎還是必須的,將來我們做這種事時,得更加小心。」

    「我承認你對謹慎的掛念並非毫無理由。再者,我發現這樣偷偷摸摸有幾個缺點;隱私是最大的問題,室內的地點不容易找到,在戶外又得隨時注意天氣。」

    「沒錯。但我最近常在想這件事,我推斷出它也有些優點。」

    他感到背脊發涼。「比方說?」

    「我確實擔心被人發現,僥倖脫險令人心驚膽戰;還有謹慎不能不顧及。但說到底,我不得不承認它有時很令人興奮。」

    「令人興奮。」他重複。

    「對。」她的聲音充滿熱切。「說也奇怪,我開始懷疑是不是被發現的危險,使這種事做來更刺激。」

    「刺激。」

    「對。頻頻更換地點替這種事增加了不少新鮮感。」

    「新鮮感。」

    天啊!她開始喜歡上偷偷摸摸和不舒服的地點。都是他的錯,拓斌心想,就像恐怖小說「新學怪人」裡的法蘭根斯坦醫生一樣,他創造了一個怪物。

    「你認為還有多少人在溫室裡做過愛?」她一本正經地問。

    「不知道。」他拉開門。「我也不想找出那個問題的答案。」

    「要知道,」她興致勃勃地繼續。「有些大膽的幽會處讓我想到某些詩篇裡的場景,尤其是拜倫的作品。」

    「可惡!」他突然轉身面對她。「我不知道你怎麼樣,但我可不打算一輩子利用骯髒的出租馬車,和找尋公園的僻靜角落來——」

    鞋底慢慢拖過礫石的腳步聲使他猛然住口,他連忙轉身,把薇妮拉到背後。

    「誰在那裡?」他問。「出來!」

    樹籬的另一邊傳出動靜。一個矮小、笨重的身影繞出來,在一道月光的邊緣停下。他穿著一件從脖子到腳踝的多層式長大衣,一頂變形的帽子遮住他的面孔。他歪斜佝僂地站著,手裡拄著一根枴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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