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佳偶天成

第4頁 文 / 珍·安·克蘭茲

    蘭蒂咬了一口塗上一層用曬乾番茄做成果醬的吐司。「我取消了跟菲力的婚約,辭掉工作,決定搬到西雅圖來,掌理桑氏。」

    玻璃瓶掉到瓷磚上的尖銳破裂聲吸引了每個人的注意。蘭蒂的視線越過房間飄到站在窗旁的喬爾身上,看見他手中的那瓶麥酒掉到地上。

    喬爾抬起瞪著腳邊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的眼睛。他定定地凝視蘭蒂,燃燒著兩簇火焰的雙眼像是黑夜中猛虎的眼睛。

    「對不起,」喬爾的聲音異常輕柔,平板地不帶一絲感情。「是個意外。別擔心,我會清理乾淨的。」

    第二章

    喬爾一身冷汗地醒來,零星的夢境片斷仍清楚地迴旋在他的腦海裡。他可以看見那輛車飛過懸崖,墜入海裡。他父親的臉在每個重複的夢境裡總是出現在駕駛座旁的車窗外,雙手緊抓著車窗,狂亂的眼神注視著他的兒子。喬爾可以看見他在車子沒入海面時高聲尖叫。他聽不到他的聲音,可是他的心可以清楚地聽見他父親對著他吼叫的話。

    「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都是你的錯。

    喬爾僵直地躺了片刻,讓自己適應週遭陌生的環境。窗外樹梢夜風的歎息很快地將他帶回現實。他推開毯子,坐在床沿。

    這幾天這個夢境出現得較以往頻繁。他不需要心理分析師來告訴他為什麼。經過十五年的漫長等待,他終於要展開他的復仇計劃,那些一直在他心裡縈繞不去的感覺全都甦醒,開始啃噬他的心。

    如果幸運,在一切結束後他將能擺脫這個糾纏他多年的噩攀。只要再過幾個星期,一切都將結束。

    同時由經驗得知,除非他能平息因方纔的夢魘所激增的腎上腺素,否則他休想再入睡。如果在他位於西雅圖城裡的公寓,他可以藉助於健身器材。不幸的是,桑氏夫婦的山莊裡既沒有健身車,也沒有啞鈴。

    不過倒是有足夠的空間供他跑步。喬爾套上牛仔褲,穿上跑鞋,抓起毛巾,走下大廳。

    當他走過蘭蒂的房間時,感覺到她是醒著的,但是他未曾加以注意,直到發現她起床,跟著他走進了客廳。他正欲打開玻璃門上的鎖時,她輕柔、吃驚的聲音突然傳來。

    「老天,你要去哪裡?現在已經凌晨一點了。」

    他轉過頭,看見一個身著白棉睡衣,披瀉一頭狂野長髮的輕巧身影。她的眼鏡架於鼻樑上,使她看起來非常的嚴肅、敏慧。當她踏進微弱的月光下,他可以看見那件曳地的睡衣是海軍領,還綴上一個緞帶結成的蝴蝶結,長長的緞帶順著白棉睡衣飄墜而下。

    藍白的月光在她圓形的鏡片上跳動,映照出輕皺的眉頭以及不贊同的表情。她的視線由頭至腳地打量他僅著一條牛仔褲的身軀。他不禁猜想她是否想用戒尺敲他的關節。

    「別擔心。我不是想卷款潛逃。」他說道。「我只是想出去跑步。」

    她凝視著他赤裸的胸膛,好像從未看過男人的裸胸似的。「在這三更半夜的時候?你不是說真的吧?」

    「相信我。我是說真的。」他拉開玻璃門。清冷的空氣帶著微涼的濕意迎接他,洗去方才噩夢的最後陰影。

    「喬爾,等等。你不可以在這種時候自己一個人出去。」

    硬木地板上響起她赤足的啪噠聲,阻止了他。他不情願地再度轉頭。「到底怎麼了,蘭蒂?我只是要去跑步。回床上睡覺去。」

    「我會睡不著的。」她三腳兩步地走到他面前停下。「我不能讓你出去,喬爾。」

    他好奇地審視著她。「好吧,我投降。為什麼你不能讓我出去?」

    鏡片後的眼睛圓睜。「因為很危險,當然。你是怎麼了?你瘋了嗎?你不能三更半夜自己一個人在這種荒郊野外亂逛。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嘿,前幾天我才讀過一篇有關山區露營地發生一連串謀殺案的報導。」

    喬爾雙手橫抱胸前,儘管心情惡劣,仍不禁被她逗樂。「那篇報導有沒有指出是哪個露營地以及它所在地點?」

    「加州某處吧,我想。」她囁嚅地說。「不過在哪裡發生的並不重要。重點是,自己一個人在晚上出去跑步是很危險的。這世界上有太多的瘋子。」

    「我跑得比他們快。」

    「那麼熊呢?」她無畏地反擊。「你也能跑得比熊快嗎?」

    「我不知道。我沒比較過。」

    「外頭凍死人了。」蘭蒂說。

    「沒那麼冷。我一開始動,身體就會溫暖起來。」

    「我讀過一篇有關生活於太平洋岸山區裡可怕怪獸的報導。」現在她看起來有一點沮喪。

    喬爾幾乎失笑。「你不可能相信有大腳怪物吧。你相信嗎?」

    「不,當然不。我認為這是一個極不好的揣測。」

    喬爾感覺另一波冷空氣由敞開的門湧了進來。「我瞭解你對這項傳說所持的保留態度了,桑小姐。現在,如果你容我造退,我要出去跑步了。」

    她碰了碰他的手臂,她的手輕柔溫和地握著他。「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去。我會擔心和不安。」

    他搖頭,逐漸失去耐性。他一腳跨出門檻,她立刻跟到門邊。「該死,我不想再聽下去。回床上去。」

    她的下巴昂然揚成一個頑固的角度。「不,我不要。」

    他不由歎氣。「你打算做什麼?」

    「如果你堅持冥頑不靈,我就在這裡看著你。我可以很清楚地看見路。再說還有一輪滿月。我可以看緊你。」

    喬爾無法置信地瞪著她。「你要為我等門?」

    「我沒有什麼選擇,不是嗎?知道你像射擊場裡的活動槍靶似地在外頭亂竄,我是不可能睡得著的。」

    喬爾放棄了。「隨你的便。我要去跑步了。」

    他頭也不回地大步邁下階梯。清涼的夜呼喚著他,吹走了幾絲一整天威脅著要吞沒他的憤怒與挫折。

    他悠閒輕鬆地跨出一大步,回頭瞥視一眼。他可以看見門後她的身影。她的鼻子急切焦慮地抵著玻璃門。不知何以,在那一刻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一個一本正經的中西部圖書館員。相反地,那一身白衣及一張糾結狂野的長髮使她看起來倒像夜裡的精靈。喬爾發現她的甜美,以及近乎天真的性感愈來愈困擾他。

    該死,這真不是想著性的時候。

    他強拉回注意力,集中心神跑步。他是怎麼了?他苦澀地想。此刻,桑蘭蒂就像他背上的一根芒刺。他不需要再讓性使一個已經複雜不堪的情況更加混亂。

    也許桑小姐根本不贊同性。無疑地她一定讀過有關性行為可能導致的危險的詳細報導。

    見鬼了,連他都讀過幾篇這類的報導。

    喬爾輕鬆地跑上那條沿著一彎河流而築的柏油路。他的視線滑下陡峭的河堤,模糊地辨識出泛著銀光流動的河水。桑查理常來這條河邊釣魚。

    喬爾的腳步不曾稍歇。他一徑的跑,將滿腔的挫折化為精力。這是個老方法,總是在他內心深處的那股浮躁不安沸騰到頂點時被派上用場。寂靜的夜晚尤其糟糕。

    然而在另一方面,他提醒自己,夜晚也是他心思最清明、最能看清事情的時候。那些在他心裡困惑他達數星期之久的一團團迷思常在靜幽的夜裡突然變得如水晶般的清晰澄澈。白天裡糾結的問題也常在夜裡豁然開朗。

    他已經學到有些事情,例如復仇,最好在拂曉前的黑夜中計劃。

    他打算利用她的公司整垮他的宿敵,這事實不會嚇壞甜美、天真的桑蘭蒂小姐嗎?他對自己露齒一笑,跑得更快了。

    在他開始折返跑回那幢房子前,他滿意地察覺肩膀以及胸膛已經沁出一層薄汗。他的呼吸深沉、有力且平穩。夜風就像一塊海綿,吸走殘留在他心裡的夢魅。他的頭腦又再度運作。

    好吧,他的計劃是遭遇到一個小障礙,桑蘭蒂是要來西雅圖接管公司。但這又會持續多久呢?不出一個月,桑蘭蒂就會瞭解她做了一個差勁的決定。

    蘭蒂對做生意根本沒有半點概念,他可以安排,讓她無法插手公司重要決定,遠離公司核心,最後她會感到無聊乏味。如果他嚴密監督每件事,桑蘭蒂便構不成大礙。要不了多久她就能瞭解回到她那座安全的象牙塔——維拉特是她最佳的選擇。

    無庸置疑,不出一個月她就會瞭解她生嫩的經驗無法應付商場的詭譎多變。不出一個月她就會瞭解如果她夠聰明,她會讓喬爾繼續主持公司一年,然後將公司賣給他。她會得到一大筆錢,而他會得到桑氏。

    事情應該循此發展!

    沒有理由他不該進行摧毀寇維多的計劃。一點也沒有。蘭蒂不會知道,而如果她真的問起,他可以告訴她這沒什麼不尋常,只是一種商業手段。每天都有像桑氏這樣的公司接收如寇氏船運這樣的公司,然後再將之轉手出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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