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小魚
『織月……』隨著靖毅臉色遽變的同時,他身後一個驚愕詫異的女聲同時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曦月格格呆愣著站在那頭,手足無措。
屋漏偏逢連夜雨。織月朝她淒淒一笑。『曦月堂姐……對不起,我不太舒服,今天沒辦法招待你。』轉身走了幾步,織月背對著兩人再度開口:『曦月堂姐,我會努力忘了他的,請不要放在心上。』她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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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織月的態度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她還是照樣做自己的事——偶爾到其他王府去找其他格格聊聊天、說說話;偶爾到她名下的店舖去逛一逛、看一看。過得似乎相當悠閒愜意。
似乎。
每天跟著主子東奔西跑的靜兒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也發現了不對勁。她的少福晉不再去找最親愛的曦月堂姐,也不再打開那扇她最愛的窗子。甚至只要自己一走近那扇窗,就會被刻意的差遣去做些有的沒的雜事。
好奇怪。
從小伴著織月格格長大,主子的個性她摸得一清二楚。她溫柔而膽小,和順而怯懦,遇上什麼不順心的事會憋在心裡煩惱,可是臉上的愁思也看得明明白白;害怕了就哭泣,高興了就綻笑,生氣……不,她是很少生氣的,之前聽說她對靖毅貝勒發脾氣,自己不在場,什麼流言也不能證明。
可是現在,她不笑了,雖然串門子時還是會微笑,可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只是表面功夫,就好像浮在場上的一層油花,飄飄蕩蕩,毫不真實;她也不哭了,雖然以前自己老是巴不得主子別動不動就哭哭啼啼,可是主子現在強撐著不掉淚卻讓人更加煩惱。
她的格格是水做的呀!愁悶抑鬱都積在身體裡,慢慢溶解擴散,就好像藥粉溶在水中一般,苦的是格格呀!她怎麼捨得?
『靜兒,準備一下,待會我們上平王府去。』平淡的交代、似麻木、似無聊,似乎這是每日固定的例行之事,只是用來填補時間的奔波。
『是。』不敢多言,這陣日子來已跑遍京中各王府的靜兒領命而去。
窗扇緊閉,房裡顯得有些陰暗。
桃花應該已謝了很久,時序好像已漸漸入秋。現在外頭開著什麼花呢?桂花開了嗎?該是還沒吧?沒有嗅到桂花香。
胡思亂想,癡望著這微微白亮的窗紙,心思漫無目的的四處遊走。
曦月堂妹的婚禮她推說病了不去參加,後來的邀約她也說要打理事情沒有空,她請人傳話給自己,胡亂聽完就忘了。她不想讓兩人尷尬,乾脆面也不見,話也不說。這樣感情自然會淡,時間一久,就像風吹灰飛,什麼也沒了。
但是,雖然她每天忙東忙西、跑這跑那的、但此刻愣坐在椅子上,織月竟回想不起這些日子來她做了些什麼事情。
想這些有什麼意義?反正過了都過了,記得也沒啥好處。
忘了,什麼都不要記得,她的記憶是一片空白的牆,無污無痕。
忘了最好。
丫鬟靜兒快速辦好出門事宜,又回到房裡來。
『少福晉,轎子已經備好,可以出發了。』靜兒輕輕的喚醒又沉溺於深思的主子,掩不住擔憂。只希望今日平福晉能開導開導,讓少福晉別再這麼渾渾噩噩的,讓人看了就傷心。
『哦。』漫聲應道,織月起身走出房。
在前往大門的路上,她毫不意外的見到了她的夫婿。
『又出去?』蹙著眉,望著她如同空殼般的神情,靖毅喉頭緊了緊,數不清這是第幾次他莫名其妙的痛心。
眼前的這個女子,不是他娶來的那個,不是他誘騙著進食的那個,不是對他吼著說她不愛他的那個。
站在他前方三尺,卻有如相隔萬里之遠的這個人兒,沒有魂,只空存皮相,是具軀殼,標準的行屍走肉。
有時他會有個荒謬的想法。如果織月要愛德彥才會重新活過來,那他就讓她去愛。反正她的心永遠不在他身上,還不如給她所嚮往的愛情,即使只能看著她為別人笑,也比看一具活著的屍體好過得多。
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和情緒他還沒搞清楚是為了什麼,不過肯定不是當初成親時他決定要抱持的厭惡與恨意。
『嗯,我答應過平福晉要去拜訪她。』聽著他冷冷的嗓音,織月的心有一絲抽痛。為了什麼?他不該是會牽動她思緒的人,她的淚不該為他而流,她的心也不該為他而痛才對。
他們兩人之間最好的相處模式便是一對冷淡而有禮的夫妻,她想。太疏遠會引起外人誤會,太親近卻會互相傷害。
『小心一點,最近京裡不太平靜。早點回來。』看似不經意的關心、略微放柔的聲音,卻讓織月心頭發暖。
不對的!不該是這樣的!她的笑不該為他而發,她的心也不該為他而雀躍溫暖!為什麼?為什麼反而完全背離她的思想、抗拒她的決定?
織月手足無措,只好先逃開再說。『我知道,謝謝。』微微頷首,織月提腳從他身邊擦身走過。
沒有回眸,沒有凝視,兩人不知第幾度的背道而行。
織月坐上轎子,心隨著身子一路搖搖晃晃。
『少福晉,平王府到了。』靜兒替織月掀開轎簾,攙著她離開那方小小的天地。『我先去跟門房說一聲,請他們通報。』靜兒跑到平王府門前,對著守門的門房說道:『朔王府的二少福晉來拜訪平福晉,請大哥通報一聲,謝謝。』沒想到那門房看了她一眼,搖了招頭。『不巧得很,福晉和王爺一同出門去了,現在不在府裡,恐怕要入夜了才會回來。你們是白跑一趟了。』『出去了?』歎了口氣,靜兒走回主子身邊。『少福晉,平福晉和平王爺一同出門了,咱們還是改天再來吧!』是嗎?咬了咬唇,織月心裡突然浮現靖毅的臉龐,嚇了她一跳。
為什麼會突然想起他?
『到柳樹胡同,我去看看上回交代的布料處理得如何。』雖說她把自己的嫁妝交給靖毅處理,可是織月還是覺得自己有責任管理這些店家,好歹他們現在還在她的名下,多關心注意些也是應該的。
本來想勸主子回府的,可是……暗地歎口氣,靜兒還是乖乖的跟了上去。『啊!』絆了一下,靜兒的腳下有些踉蹌,原本塞在襟口的帕子也不小心掉下地,又好巧不巧的被風給吹得翻了幾用,飛遠了數尺。
『你們先走,我馬上趕上來。』靜兒匆匆跑去抬回帕子,心裡正犯嘀咕,一轉頭卻被嚇得魂都飛了一半。
幾個蒙面人一刀一個的砍了轎夫,從橋裡拖出還搞不清楚狀況的織月,將人一挾就竄逃而去。
被駭得動彈不得的靜兒,望著他們的背影,只來得及開口喊救人。
第六章
朔王府中,氣氛愈加沉重。
『靖毅貝勒,這樁案子希望您能幫忙。』斂著眉、垂著眼、低著頭、喝著茶,靖毅的臉上一片空白,看不出任何情緒的存在。好一會兒,靖毅輕輕放下茶碗,緩緩的舒了口氣。『邢大人,您這回來,就為了這檔事嗎?』『事關重大,靖毅貝勒您就當是幫我一個忙吧!』有求於人的刑部尚書滿頭冷汗,哀求的看著一臉漠然的靖毅。
似乎有些不耐煩,靖毅挪了挪身子,無聊的撥弄著手上的玉戒。『邢大人,這可奇了。您是堂堂的刑部尚書,怎麼來要求我這個在工部當差的人幫您辦案呢?這要傳出去,不怕刑部的人不甘心、不服氣?』『誰敢不甘心、不服氣?這擄人勒索案在京裡已經發生三起,別說嫌犯沒個影兒,連被綁走的人質也沒個消息下落;現下皇上已經動怒了,限我們在半個月內將兇嫌捉捕到案,否則到時就看著辦!』緊張焦急的訴了一大段苦,刑部尚書的臉可和苦瓜差不了多少。『靖毅貝勒,就算老夫求您吧!只有您能幫得了我、救得了我了!』靖毅諷刺一笑。『邢大人,您可言重了。靖毅有什麼能耐能讓您如此過獎謬讚?目前我所管得著的不過是城外那條驛道的施工整頓而已,哪有您所說的這麼大能耐呢?』老是聽他拐彎抹角的『婉拒』,邢大人簡直氣惱得快要翻臉,可是現下又不是鬧脾氣的時候。唉、唉。唉!『您也忒謙了!靖毅貝勒,誰不曉得您是秋獵時成績最輝煌的一位?好些爺們也對您的身手讚賞有加,直嚷著要拜您為師;若非朔王爺最近和皇上心生嫌隙,飛黃騰達是早該有的事兒了。』邢大人拍馬尼拍得興高采烈,一時間竟沒瞧見靖毅的臉色愈加黑沉。
說好話卻說錯話,說錯話也不自知。這種人想求得對方點頭,恐怕是難上青天羅。『不用再說,邢大人。我很感謝您的抬愛,可是最近部裡差事正忙,我府裡又有些事要處理,實在沒辦法挪出空來助您一臂之力。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靖毅定當義不容辭。』口中說著客氣話,眼底卻是一片冰冷的寒意,凍得邢大人不得不噤聲。『這……靖毅貝勒,您再考慮一下好嗎?』徒勞無功哀喚著,邢大人似乎還沒發覺自己說了什麼錯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