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小佟
霞色漸漸變得低沉,浮上一層朦朧,天色即將拉上黑幕。
「絕不能讓她跑了!把她抓回來!」連勝率領四名大漢撞進林裡,他好不容易逮著機會,一定要將在父親面前丟掉的面子給撿回來。
夜漸深濃,雲湖上起霧了。
************
殷毅輕騎緩行,心中卻驀起一陣驚疑不定。說不准那是什麼感覺,可幾次試著平氣定神,卻不得其效。他掩不下擰皺眉頭的意念,額間蹙成一股憂鬱,只覺得好像有什麼事發生了,手中的韁繩也不自覺的緊握了起來。
馬兒大步疾馳,身旁樹搖葉蕩,全似朝著他倒向奔走,晃成一道道綠光飛逝。他心裡的不安越漸凝重,現在的他只想著能快速回到雲湖,回到曲兒身邊。
數天前,家中僕役策馬來報母親染有小疾,已近一年沒有回家的殷毅聞言自然是放心下下,連忙與僕人回莊探看娘親。慶幸殷夫人只是天氣倏轉,沾惹了風寒,身子小恙,養身休息個幾日便沒啥要緊了。
其實,這回家僕會特意拿這事到雲湖去通知殷毅是殷夫人的主意。近一年不見兒子,做為母親的自然是會想了。而想抱孫子的念頭,那可更是在她心中盤旋著,只是她知道這未來的媳婦還有大事未了,也就不好開口,於是,她才想從自家兒子身上探探兩人的意思再做決定。
這幾日的暫留與母親的言語,更教殷毅的心思飛向身在雲湖的曲兒身上,見娘親身子已無大礙,殷毅當即取道返回雲湖。
只是這一路上走的甚是惴惴不安,他委實猜測不出究竟是怎麼回事?
勒韁一轉,馬兒偏斜走進一條小徑。數百尺之後,林間野徑豁然開朗,眼界一換,迎面的是一陣陣輕煙裊裊與濃翠飛紅的湖光境界。
這裡便是雲湖。
「唔?那不是師父他們?」殷毅引頸遠望,在進入雲湖的狹道口上正圍有一群人,壁壘分明的分兩邊站著,不知是在說些什麼?
聽見遠遠傳來的說話語調甚是激動,殷毅心想,莫非就是這些外來訪客教我心念不定?思及此,他忙駕馬趕近。
很快地,殷毅從馬背上一躍而下。
「師父、陸師伯,風師姑,弟子拜見。」他拱手而拜;
他還未抬頭看清來人,游浩洋便已說道:「徒兒,萬頂峰上的連先生來訪,你怎不先跟人家打招呼呢?」
殷毅劍眉一豎,卻仍秉持後生晚輩的禮節向連洪濤舉手作禮。
連洪濤來雲湖做啥?怕他多半不安好心,小心點好。他暗暗估量著。
風飄飄向殷毅舉步靠近,略略附唇在他耳畔。
「這老兒說他兒子到雲湖來了,去找曲兒,我怕她給人纏上了。」
連勝從萬頂峰出發後,連家家僕還是自動的去請示當家主子。連洪濤一得知消息便辭了故友,轉道雲湖。他知道自己兒子做事手段夠狠,但心思卻不甚細密,他怕事情有變,於是親自出馬。
殷毅睜眼一愣,心中暗自喊糟,要是曲兒遇見的是這個連洪濤,他或許還自恃身份,不會輕易動手;可若是連勝……
殷毅不敢再想下去,他還來不及出聲告退便縱身而去。
「令徒……」連洪濤站在兩名精壯手下之中,帶笑著說。
「我徒兒怎麼了,與連先生有何干係?」游浩洋反唇譏嘲。
連洪濤捋鬚一笑。
山雨欲來,事態,一觸及發。
***********
該死!該死!這天越來越黑,雖然日頭還沒全落到山下,可這林子裡的樹密密麻麻的,灑不進半點光,自己都搞不清方向了,哪裡曉得逃得對不對方向啊!
現下該怎麼辦?總不能一直在這林子裡坐以待斃吧?
曲兒隱匿在深林處一棵茂盛枝葉的樹上,正自揣度如何逃出虎口。好半晌,除卻幾聲鳥囀微響,並未聞連勝一行人的動靜,曲兒打算有所行動了。
下樹瞧瞧吧,不能一直往深處裡鑽,就算雲湖裡沒有半個人,若跑到人多的地方或許還能教連勝收斂點。
曲兒主意一定,萬分小心的躍過幾個枝頭,偷些還沒溜走的陽光四下張望,打算找個安全的地方下樹。
從間隙望去,水湮蕩漾的雲湖湖面輕絲金灰正自交纏,煞是美麗,可惜了她現在是在逃命,沒有閒暇玩賞這一夕風光。
「哈,小丫頭,我可逮到你了。把你抓下來我就可獨自向少爺領賞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男聲冒了出來。
曲兒俯身一看,是連勝身邊其中之一的漢子。瞧他胡虯糾結的臉上滿是喜色,又想到他方才說過的話,她心中已有計較。
「抓我去領賞?大叔啊,我瞧你家主子凶巴巴的,待人可壞著呢!你算算,如果揪了我去,他會給你多少好處?」曲兒笑臉問道。
對方並未搭腔。
她接著又道:「這個嘛,我也是個怕死的人,好不好跟你打個商量,大叔你開個口,姑娘我給買命錢,你就當沒見到我,如何?」
那漢子頓了一晌,想到眼前這女孩兒看來聰明,事實上卻是笨蛋一個!有錢他當然賺,可人嘛,他還是要抓回去交差。
他假裝道:「看你不過十八、九歲,這麼早就去見閻王也實在可憐啦!好,只要你『懂行情』,那我也就不為難你。」
曲兒說道:「行情?嗯,我不曉得買命錢的行情該是多少?怎吧!我帶你去庫房,你自個兒瞧瞧。」
才怪!雲湖哪來什麼庫房?怕將所有銀子集起來還滿不了一口箱子呢!
漢子掩飾竊笑,萬般委屈似的說道:「好吧,替你留條命就是了。」
曲兒假作上當,歡喜的笑了起來,「太好了!我這就領你去。」
曲兒輕衣飄飄的落下地來,巧笑倩兮,漢子見她長劍雖然在握但末出鞘,而自己卻是大刀在手,心中不以為意,是以沒多防備。
曲兒領著漢子走出林子,沿著湖邊行走。雲湖緲蕩的煙霧由淺轉濃,似乎溶進水裡也淡化不開,風一起便將雲霧吹得四散,溢浮湖畔。
「哎呀!」曲兒忽然咕咚一聲滑倒,幾粒晶亮亮的珠子從她身上撤了出來。「我的珠子!」她忙將長劍側放腳邊,開始撿起珠子來。
「喂!你這丫頭別耍花樣,當老子沒見過世面嗎?」漢子粗聲罵道。
曲兒心中罵了幾句,可臉上卻裝作委屈,疾聲說道:「可這珠子好貴耶!糟糕,還少好幾顆……咦?大叔,你腳邊那顆是不是?對對,亮亮的那個……」
「那個嗎?」那漢子一聽曲兒說珠子昂貴,態度立刻就不一樣了,他半轉過身,打算彎腰去撿。
曲兒喜道:「對、對,就是了,」她回手抽劍。「你下去吧!」
說完,她使出一劍「黃暮雁飛」,橫掃漢子兩腿。那漢子雖然手中有刀,卻因半彎著身而來不及檔格,他身子一晃,眼看就要掉進湖裡,曲兒怕他還有餘力,便助他一腳之力,教他朝濃霧綿綿的胡裡摔去。
「阿爺說過,人是不能貪心的,你可要好好記住啊!」曲兒拂身站起。她正要轉身離去,卻聽見有人與她對話。
「你阿爺早就見了閻王,他說的話也不必記得太清楚。」
是連勝!還是讓他找到了。
曲兒再不裝笑臉,怒氣說道:「討他的命的是你,今天我便要向你拿回來!」她長劍出手,對著連勝週身要害刺去。
連勝知道她勝不過自己,便當貓抓耗子似的陪她玩。瞧他臉上獰笑,曲兒哪裡不知他心中想什麼?只是恨意一生,便怎麼也停不下手中的進招。
一時半刻,曲兒已出手十數招,卻沒能傷他分毫,而連勝也像是玩膩似的說道:「憑這些三腳貓功夫,就是我身邊的人你一個也打不倒。」他輕功一蹬,脫離曲兒的劍圈。
曲兒又惱又恨,可連勝說的卻也是事實。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不需要她來,我就可以了。」
果然,跟在連勝身邊的兩名漢子這時已不知生死的躺在地上了。
「殷大哥!」曲兒歡喜叫著,跑到殷毅馬邊。
「又是你?」連勝雙眉一沉,冷聲道。他不再多言,拿刀便砍。
「小心!」殷毅輕聲一喝,舉劍迎上。
兵刃相擊,立時叮噹作響,長劍騰轉猶如靈蛇、大刀劈砍使似猛虎,兩人劍來刀去,斗的甚是劇烈,手中兵刃越纏越緊,各自使出看家本領。今日一戰,已不如往昔,殷毅與連勝兩人功力上各自都有進展,一時間也看不出誰能勝誰多些。
一旁的曲兒看得驚恐萬分,比自己親身下場還要害怕。可她又不敢隨意出手,高手過招,是容不得丁點分心的,若她貿然加入,只怕……
「殷大哥?!」曲兒驚聲一叫。她瞧見殷毅讓連勝一刀劈退了好幾步,心中一時焦急,趁著兩人相離數尺的間隔,她毫不考慮的猱身而上。
「曲兒?」殷毅運勁定身,穩住下盤。看到曲兒不要命的再鬥連勝,他急忙俯身而上。「二對一?」連勝冷笑,「倚多為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