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向吟
她代替了他活下來,他情願拒絕靈藥而讓毫無血親的她存活,她怎麼能忘?他要她忘了自己身為妖怪的身份,但每每面對著他的家人,她都有說不出的罪惡感,就算他們全家都將她視如已出。在這種情況下,她又怎麼敢多要求幸福?聶夏萌緩緩地蹲下身低俯著頭,不讓人瞧見她眼裡的淚意,「但我怎麼能忘?如果沒有了我愛著他,拖把頭不會再有其他的女人愛上了,他只能孤獨地躺在墓地裡……」
水戀夜輕輕地走近,也跟著蹲下身來攬過她的肩,有如一個最為溫柔的慈母,「社長因為你的愛而幸福,但是你呢?夏萌,有沒有為你自己想過?繼續愛著他只讓你不幸,社長絕對不會願意看到你為他這個樣子的。兩個人中他選擇了讓你活下來,並不是要你用一生的時間去哀悼他,就算不願接受幸福,你認為他看到你的不幸,他又會心安嗎?」
聶夏萌用手背抹掉不爭氣的淚水,朝水戀夜的肩膀靠去。
水戀夜無語地支持著她,而後淺緩地歎了口氣,情哪,真是害人,如果每個人都能愛得像夏萌一般天真直率,愛情這種東西嘗起來或許是甜的……
***
「戀夜,我愛你。」樊散東緩緩地撫過水戀夜的頰,宛如最親密的愛人。
水戀夜柔柔地笑了笑,遞過手邊一杯鮮紅透明的液體給他,「試試看。」
「這是什麼?」樊散東蹙起濃眉望著那杯東西,液體有如血液般鮮紅,卻又透明得像是有色的水晶,在玻璃杯裡折射出炫人的光彩,他嗅了嗅杯子裡的味道,居然散發著玫瑰的清香,初入喉時酸酸甜甜的,過了不久又感覺到其中的甘味。
「『魅戀』,好喝嗎?」她淺淺地笑了笑,「火熱的紅、玫瑰的香、玫瑰果實的酸,以及蜂蜜的甜,再加上一點醉人的酒精,這杯茶就像將所有愛情放入茶中,迷惑著每個談戀愛的人。」
樊敖東喝乾那杯茶,咧開嘴笑笑地坐到她身邊,「不愧是咖啡廳的老闆娘,連住了院都還忙著開發新產品,比我敬業多了。」
水戀夜若有所思地瞄了他一眼,「你的職業是『情聖』?」
「差不多,把一堆連古人都不要的破銅爛鐵聚在一起好好愛惜,勾起所有人的懷古幽情,然後再賣給有緣人……呃,應該是有『錢』人,說來是個老掉牙的行業。」樊散東勾過她纖細的肩,吸進鼻的是她清爽而誘人的髮香,但不及那股在聶夏萌身上聞到的味道,像是少了什麼似的。
他訝然地發覺自己居然想念起聶夏萌身上隱含的香味,她那不同於其他女人的香味,也和她的笑容一般令他著迷了嗎?
水戀夜微笑地挪著身子,又幫他添了一杯茶,
「看來我們都是販賣感情的人,你賣古意給收藏家,而我賣愛情給過路人,其實賣的都是虛幻的東西,不僅只於一件古董或是一杯茶的價值。」她頓了頓,笑容有些許神秘,「我今天聽說了,你對夏萌說過『我愛你』。」
「夏萌?」樊散東對於水戀夜直呼聶夏萌的名字挑高了眉。
「她是我的學妹。」
「你吃醋了嗎?」他疑惑的問,真是不巧,好不容易可以找個解悶的對象,偏偏卻是夏的學姐,這下子夏會更恨他了。
「我為什麼要?」她笑得極為柔美,望著樊散東就口喝茶,「只不過我在茶裡下了毒。」
樊散東的手邊停頓了一下,又繼續將茶喝乾,然後將杯了還給她,「這杯茶就算加了毒也是很好喝。」
「下了毒的愛情也是很美。」水戀夜的眼眸裡仍舊帶著妖魅的迷惑光彩,但仔細觀察卻可以發覺,在所有的柔和中毫無半絲笑意,她優雅地交握起纖纖玉指,「你果然如傳說般那樣會說話,小狼狼。」
第七章
他媽的!那個女人真的在茶裡下了毒,她到底是誰?
樊散東擰眉抱著胸口,必須要扶著牆壁才能不致讓自己跌倒,緩緩地想盡辦法在深夜裡爬到值班室去求助。雖然水戀夜所下的微毒害不死他,但是他的心臟卻受不了這種刺激,他的雙腳幾乎無法撐住他的身體。
費力地喘著氣,樊散東胸口的疼痛完全掌握了他所有的痛覺,如野火般狂烈地在他左胸悶燒。水戀夜是敵人嗎?但假設是想消滅暗雲的人,她不可能在發覺他的身份後任他逃走,他在世界各地的身價都是打死了也可以領錢,更是試圖消滅暗雲組織者的一大勝利,不可能會這麼輕易就放過他。
但是他的身份是不可能曝光的,暗雲所有出入的情報都是由他掌握,他也確信絕對沒有一個人能真正查出
暗雲目前四大支柱的真實身份。水戀夜那女人又是從何確定他的代號?暗雲裡面難道有間諜嗎?
樊散東咬牙地深吸口氣,不,不可能,暗雲所有的人才有九成都是親自培養、挑選,若非無十足的信心,不會進組織做事,那麼為什麼水戀夜會明白暗雲高層之間才能得知的代稱?她談笑間用毒的手法、平靜自若的態度,都太像暗雲的人了……
他的腳步因光滑的地板顛了下,整個人俯倒在地上,身軀落地時發出偌大的巨響,樊散東抱著胸在地板間急喘著,暗自希望會有人聽到這聲碰撞而發現他。
「哪個混蛋傢伙三更半夜不睡覺,想幹什麼?」聶夏萌飛快地衝出來,口裡還帶著怒氣,衝到他身邊,推起嘴來瞪著趴在地上的樊散東,從齒問發出低咆,「樊——散——東!」又是他!這次又想到要玩什麼了?
「娃娃……」樊散東痛楚地低語,專心地用思考來試圖忘卻身體上的疼痛。水戀夜或許就是娃娃,娃娃從出生開始就被訓練成殺人機器,不僅對殺人毫無罪惡感,甚至也不需要理由。
暗雲雖然由四大支柱掌拄,但「傾危絕滅」四個人從來沒有見過面,也不曾得知其他人的長相,所有的事情都是借由網路溝通,但是,娃娃為什麼要對他下手?
她這個人從來不做沒有利益的事……
「哇什麼哇?」聶夏萌不客氣地輕踢了他幾腳,「這次想用詐病來騙我嗎?」他如果以為這樣就可以騙取她的同情心,未免也太好笑了點。
「夏……」樊散東臉上冷汗直冒,聽到她的聲音不知該喜還是該憂,夏畢竟是個立志要進心臟內科的實習醫師,但聽她的口氣似乎以為自己在開玩笑,老天爺啊!這哪是跟他的生命開玩笑的時候?
「你裝得很像哦,用這招騙過幾個女人?」聶夏萌不屑地努了努嘴,走廊的燈看不真切他到底演得有多逼真,她索性蹲下身去,瞧清楚這傢伙到底還想誆她到哪時候,「喂,你這麼愛演,我就看你演到真的掛掉,你掛掉還其是女性同胞的福音,早點……」
聶夏萌的嘲意消失在嘴邊,猛然抓住他的肩膀,「樊散東!」沒有人可以真的演得像病發的樣子,仔細看才發覺他的臉色全青了,俊朗的五官皺在一起,她短呵了一聲,「不會吧!你真的發病了?在這種時間?為什麼不按求助鈴?」
樊散東痛苦地在地上捂著胸喘息著,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可以說話。
相同的場景彷彿在她眼前重現,七年前拖把頭也在她的面前病發,那種束手無策的恐懼早在記憶裡擄獲了她的心,拖……不對,他是樊散東,她……她必須救他,她是個醫師,她可以的!
聶夏萌慌亂地思索著他的藥劑配量,在這緊要關頭卻發覺自己完全想不起來,她全慌了,於是不假思索地按住他的胸,像是這樣就可以今他好轉一些,以他發病的情況看來很嚴重,但是現在她的老教授又不在,她必須先控制住他的病情。
她的面容也跟著泛白,強迫自己別為這種熟悉的場面嚇得忘了該做什麼,「我要冷靜,」聶夏萌深吸了口氣,「我是醫師,我要冷靜……」她望向樊散東痛苦發白的臉色,心臟莫名地陣陣抽痛。
該死的!冷靜有什麼用?她七年的醫學院都是白念的嗎?遇到相同的情況就嚇壞了她,不,她有辦法,她是人參精,全身上下都是最珍貴的藥材,只要吃下她的頭髮,樊散東就暫時不會有事,她才不要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死,她不要他像拖把頭那樣地死掉。
聶夏萌焦急地跳了起來,衝進值班室裡拿起身邊最近的剪刀,毫不考慮地鬆掉簪子,抓起她留了七年的秀髮,一剪了斷了她的堅持。
她奔回樊散東身邊就地跪下來,不由分說地抓著頭髮往他的嘴裡塞,「樊散東,你給我吃下去,聽到了沒有,快點吃下去!」
吃?她想乘機害死他嗎?樊散東幾乎快被滿嘴的頭髮嗆死,然奇怪的是,他嘴裡那些充滿她特殊香氣的頭髮,在沁進他的味覺後降低了胸口劇痛的強度,他的心臟不再像剛才那樣作怪。他還來不及驚誘,她的髮絲居然在他的嘴裡起了變化,恍若軟化了,還伴隨著更加強烈的濃郁香味擴散……頭髮會軟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