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向吟
這是間四人同住的大病房,不同於樊散東那個有錢的痞子獨自居住的單人房,聶夏萌的眼光飛快地掃過四個朝她行注目禮的病人,最終在靠窗邊的床位找到了一雙盈盈含笑的妖異水眸,她快速地走過去,「戀夜學姐,好久不見。」
水戀夜微微地笑了笑,很高興見到陽光學妹還是這麼有朝氣,「我沒猜錯,你果然在這間醫院實習。」
「你怎麼會住院?哪裡受傷了?」聶夏萌關心地梭巡著水戀夜的身體,她還是像七午前那般美得令人咋舌,雖然凌家所有的美女都各有特色,但戀夜學姐的那種美和她們不同,她給人的感覺就像她整個人揉進了陰柔沉靜的夜色,寧謐卻散發出獨特而炫人的特質。
水戀夜親切地笑了笑,指著自己打上石膏的左手,「只是受了一點傷,不礙事的,醫師說過,等報告下來確定沒問題就可以出院。」她瞅著聶夏萌儼如七年前那樣活潑地在她床前坐了下來,她又彎起姣好的唇,「看來你適應得不錯,而且社長的家人也把你照顧得很好,我還以為你會受不了這麼沉悶的日子呢!」
「當然,凌伯伯他們都對我很好。」她看到戀夜學姐就覺得心情愉快,不知怎麼的,戀夜學姐就好像她的親姐姐一般,在大學時期就照顧著她。聶夏萌挪了挪身子,像極了見到主人的小貓咪,「戀夜學姐,見到你真的讓我好高興哦!」
「我也是。」水戀夜的微笑依舊帶著溺死人的溫柔婉的,她緩綬地坐起,「夏萌,我想出去走走,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嗎?」
聶夏萌猶豫地望了望水戀夜的左手,雖然她知道這點傷的確算不了什麼,可是戀夜學姐畢竟還是傷患,「你的主治醫師准你下床走動嗎?」
「天哪!虧你自己是個醫師。」水戀夜為之失笑,她拍了拍聶夏萌的肩膀,「我又不是整個人被砂石車碾過去,只是傷了一條手而已,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她輕盈地下床,回頭望著聶夏萌,「真的不陪我走走?」
「有什麼問題?」聶夏萌彎起嘴角,隨著水戀夜步出病房。其實陪戀夜學姐走走也好,關於樊散東的問題,她總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和戀夜學姐提起吧?她才不會讓樊散東碰戀夜學姐一根寒毛。
她亦步亦趨地緊跟在水戀夜身邊,明顯地感到四周人對戀夜學姐驚艷的眼神,但戀夜學姐似乎毫不在意似的,就如她偶爾陪凌家人上街相同。她不禁一方向羨慕那種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一方面又深切地明白自己的平凡。
在戀夜學姐如謎般的水眸中,所在意的又是什麼呢?聶夏萌瞄了水戀夜一眼,想起小護士跟她說過今天早上在戀夜學姐身上發生的事件,「戀夜學姐,你今天早上……哭了嗎?」
「嗯。」水戀夜表情未變地緩緩點個頭,也不過是掉個幾滴眼淚,看來什麼事情都傳到夏萌的耳中了。
聶夏萌抿了抿嘴,「我會幫你討回公道。」那兩個可惡的傢伙!
「為什麼要?」水戀夜停下腳步望著聶夏萌想幫她出氣的模樣,「哭過就算了,就算是那位小姐的確有錯,但是我也不能因她一時情緒失控就去報復她,這樣給人的感覺不是太沒度量了嗎?」
「可是……」可是她想計較啊!雖然戀夜學姐顯然不把這件事故在心上,但她愈想就愈嘔,戀夜學姐可以不計較,換成其他人呢?到最後她還不是一樣要去收拾樊散東的爛攤子?聶夏萌努了努嘴,「如果不是那個痞子,學姐你也不會莫名其妙被一個充滿妒意的陌生人亂罵,我看不順眼嘛。」
水戀夜眼中盈盈地略過一絲詫異,隨即又恢復她如謎般的寧謐,「夏萌,我的直覺告訴我,你似乎不是為了那位小姐在生氣,你看不順眼的應該是樊先生吧,他怎麼會惹你生氣呢?」
聶夏萌一時語塞,她倔傲地揚起頭,「那個痞子一天到晚把『我愛你』掛在嘴皮上,說不定連掃廁所的歐巴桑都聽過,把醫院攪得天翻地覆不說,他的主治醫師又把他的爛攤子丟給我,我怎麼可能不生氣?」
「樊先生是這樣的人嗎?」水戀夜的眼中略微閃過遲疑。
「對啊,所以學姐你也別被他表面的笑臉給騙了,他到處去跟女人示愛,可是從來沒有認真的意思,他的心裡都把女人當成玩具玩,典型的花花公子,就像今天早上罵你的那個林小姐,她也是把樊散東的話信以為真,成天就覺得士醫院的女人都是她的敵人。」
水戀夜低低地輕笑出聲,「看來你對樊先生很不滿呢。」沒見過夏萌在社長死後還會這麼費勁地去討厭一個男人,「但是我覺得樊先生很可愛啊。」
聶夏萌聽到水戀夜對樊散東的讚美,腳邊差點滑了一跤。完了,戀夜學姐該不會已經被樊散東洗腦了吧?「戀夜學姐,你千萬不要被騙,他那個人、他那個人……」想了半天竟想不出怎麼去形容樊散東,但由於在樓梯間時見過他那如惡魔般的眼神,她深刻地明瞭他的表裡不一,「反正,他那個人……很邪惡啦!」
「是嗎?」水戀夜極為柔和地笑了笑,「夏萌,原來你也戀愛了。」
「我怎麼可能?!」聶夏萌震驚地瞪著水戀夜,後者臉上牽動的笑容突然給她十分曖昧的感覺,像是將她當成過去那些急於到樊散東面前破壞她形象的女人之一。
她慌忙地搖了搖手,「戀夜學姐,你可別想歪,我怎麼可能去看上那種痞子?他真的很過分,前一陣子才故意耍著我玩,所以我才不要你也被他給騙了,他所說的十句話有九句半全是假話,以戲弄女人為樂,然後丟給你一大堆麻煩,就像今天,你不就無辜的被人罵哭了嗎?」
水戀夜仔細地盯著聶夏萌,「這事不能拿來並提,樊先生是個有魅力的男人,他身邊難免會有像那位小姐的女性出現,並不能算是樊先生的錯。」
「我的天!」聶夏萌焦躁地抓抓頭,「戀夜學姐,事情哪是你說的那樣?並非是我心存妒意或是要你別接近那個男人,樊散東那傢伙是個大麻煩,就算沒怎麼樣也會沾得一身腥。」真是含冤莫白,就算他搶了她的初吻,也不代表她會那麼白癡地去喜歡上那種令人惟恐避之不及的男人吧!
水戀夜瞅著聶夏萌憤怒的表情但笑不語,緩緩地在中庭走動著,過了好一段時間,她才低低地開口,「夏萌,談戀愛並不是一種錯。」
「當然沒有錯,難道談戀愛的人還要被抓去關?」聶夏萌不明就裡地望著水戀夜的背影,思忖她為什麼會突然轉變話題,「為什麼要這樣問?」
「有時候人都會騙自己,因為覺得自己不能嘗試,就將自己也感覺訝異的心動解釋成其他的理由。」水戀夜並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莞爾一笑,逕自緩緩地說下去,「但是心動就是心動了,再怎麼欺騙自己也騙不了多久。」
「我不可能……」突然明白水戀夜話裡的意思暗指自己,聶夏萌懊惱地低吟一聲,「戀夜學姐……」她恨那傢伙都來不及,哪來的心動可以談戀愛?感情應該是像拖把頭當年和她那樣,雖然充滿青澀,但又感覺得到那份微甜。
「你已經哀悼了社長七年,還不夠嗎?」水戀夜抬起一雙盈盈的水眸瞅著她,「夏萌,身為旁觀者,我明白你對社長的感情有多深,甚至在他死後你仍然持續地愛著他,為他而改變了你的志向,但是已經七年了,你苦不能放下這段早該結束的感情,試著真正去接受社長的死亡、試著接受你也能擁有另一個人生,這樣只會害苦你自己,讓自己永遠不能幸福。」
水戀夜的話猶如烏雲般遮去了聶夏萌眸中的陽光,陰鬱得儼如低霾的天空,她心臟狠狠地抽痛了一下,而後閉了閉眼,「如果要忘掉拖把頭才能得到幸福,我情願一輩於不幸。」她怎麼能忘掉?當天人永隔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自己不可能再愛上其他人了,她的愛情全給了拖把頭,不論他是否仍在人間。
水戀夜憐憫地望著她痛苦的神情,「夏萌,別這麼想,你情願不幸,別人就願意看著你痛苦嗎?一個人能過得幸不幸福,全是由自己的心思去決定,將自己放在不幸的地方,固執地守著過去的點點滴滴,相對的也增加了別人的煩惱,又有誰願意看著你因為社長而不幸?」
「這些我都知道,拖把頭家裡的每個人都勸過我了,但我怎麼能……」但她怎麼能抹掉心中的那份歉疚?當初是她要拖把頭去開刀,結果拖把頭卻死在手術台上,連挽救的機會都沒有,如果那時她能堅決一點,將自己的心給拖把頭吃,那麼這時候站在這裡和戀夜學姐說話的人就不是她了,而是一個有著一頭栗色長髮的笑臉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