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夏雨寒(蘇緹)
「是的,伯父。」文聲悶悶地道歉。
「不過,我很好奇你是想到了什麼?怎麼會突然冒出這句話?」司徒文柳微笑地問道,口氣就好像是一個剛抓到小偷的捕快般得意。
文聲狠狠地瞪他一眼,正待出聲發作,司徒成光卻不慌不忙地插了迸來:「別鬧了,規矩些,總督朝這兒來了,咱們也該快些迎上去。」說完,便率先走了。
「這下有好戲看了。」司徒文柳有些幸災樂禍地道。
文聲奇怪地瞥他一眼,不明白他話出何意,正想問個究竟。
「皇上?」那湖廣總督驚叫一聲,「微臣不知皇上駕到,有失遠迎,還請皇上恕罪。」還沒說完,就朝文聲的方向跪了下去,還猛磕頭,叩得誠惶誠恐。
周圍一大票人搞不清狀況,一聽皇上在此,也急忙叩頭在地,嚇得頭都不敢抬起來。
文聲也嚇到了,直覺地想到這總督可能是在跪他,隨即敏捷地向後轉,兩腿一屈也學人家叩頭在地。心裡卻直罵道該死的。到底在搞什麼鬼?
整個府內鴉雀無聲。
司徒文柳想也想不到文聲會是這種反應,最後也只好無奈地一起跪下,但他仍有點不甘心,隨即向身旁的文聲低聲嘲弄道:「你幹嘛跪下來呀?他不是在拜你嗎?」
「你給我住嘴。」文聲狠狠地命道,「再開口,你明天就見不到你心愛的小鹿。」他威脅著。
司徒文柳果真噤聲。
就在這時候,袁振已經害怕地爬到了文聲身後。「皇上。」他輕喚。
沒反應。
「皇上。」他再喚,但這次他扯了扯文聲擱在地上的袖子。
文聲再也忍不住了,他低吼:「司徒文柳,你少在那裡裝腔作勢。」隨即反手一抓,錯抓了袁振的衣襟將他提到自己憤怒的面前。
「大人。」他立即放手,馬上就發現那瑟縮的人不是堂哥。
「皇上。」袁振心驚膽跳地低喚,趕緊又爬到坐在地上的文聲面前,「請恕微臣大罪。」他求著。
麻煩大了,他近乎哀鳴地瞪著眼前這名總督。這下要如何收場才好?文聲傷著腦筋想著。
啊!有了。
「大人,」他湊到袁振耳邊輕語,「我不是你口中所說的皇上,我叫司徒文聲,從來不曾到過京城,怎麼可能是皇上。大人,你認錯人了。」
袁振想了想,的確言之有理,眼前的這男子長得雖很像當今聖上,但明顯不是,聖上沒有他那麼粗糙的皮膚,也沒有他那麼低沉的嗓音。而且皇上也不太可能突然出現在這裡。慘了,他的確認錯人了,這下糧大了,他臉色倏忽變白。
「放心,大人。」文聲又輕語,「我有一個辦法讓你有台階下……」
過了半晌。
文聲和袁振一起站了起來。
「司徒老弟,這次真的很好玩。」袁振大笑,假裝非常開心地高聲大嚷。
「能讓大人開心是我的榮幸。」文聲也笑著答應,故意裝出卑躬屈膝的假象,也確定自己的聲音能穩定地傳個老遠。
果不其然,已經有好幾個人驚訝地抬頭,其中包括了司徒成光。而司徒文柳是根本就沒低下頭過。
「只要大聲一叫『皇上來了』,我們這些忠誠的百姓絕對會恭敬地跪下接迎。」文聲繼續說。
「對,對極了。」袁振高興地捻胡,「本宮今天總算見識到岳陽百姓的忠誠可嘉,多虧老弟絕妙好計。」
說得好像就是他們一起串通來考驗考驗大家似的。
現在,幾乎每個人都把頭抬起來了。人人臉上有如釋重負的表情,也有敢怒不敢言的懊惱……
「好了,大家都起來吧!」袁振高興的叫著,接著又大力摟住文聲的肩膀,以不小的音量說,「你真是聰明,本官最欣賞你這種人了。」他笑著,隨即拍拍文聲的肩膀走了。
待他們走了有一段距離。
「文聲,」司徒成光嚴厲地喚道,臉上有著明顯的憤怒.「沒想到你覺做出這種事,居然設計玩弄大家,你……太不知分寸了。」他咬著牙罵道,然後拂袖而去。
文聲不在乎地聳聳肩,但心頭卻很不是滋味。
「堂弟。」司徒文柳攀上了他的肩,「剛剛的確是好計。這下,你又如願地賺了個壞名聲——狗腿子。」他低笑,看著文聲極力掩飾驚訝,「做人,不要太固執。」他又道,「會發生的事總會發生,不要想去改變它,否則你只會徒然地發現自己只不過是繞了個大圈子,徒增痛苦而已。」
文聲瞇著眼仔細地端詳堂哥,然後用令人窒息的口吻問:「你知道了多少?」
「僅知道了些該知道的。」司徒文柳笑,回答得很模稜兩可。
他的回答卻給文聲無限猜疑的空間,他到底知道了些什麼?
可惜,司徒文柳並未不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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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曼舞簽歌。瓊漿玉液、珍饈佳餚令人目不暇給,但文聲卻高興不起來,本來他就厭惡這種宴會,卻被迫參加;再加上袁振那老傢伙又給他上演了出「錯認皇上」的好戲,讓他的心情更加滑落;更甚的是他那怪裡怪氣的堂哥所說的那些摸不著邊際的話,使他挺糟的心情更加一落千丈。
哦!可惡。
他悶悶地喝著酒,不管同桌間的談笑風生,也不理有人向他搭訕。他就像一隻獨處的猛虎,散發出絲絲怒氣,看有誰最不識抬舉敢惹他,他就要把他吃了。管那些閒雜人士會怎麼想、怎麼說。
果真沒有人再敢試圖和他講話,除了剛剛吹蕭吟詩完回來的司徒文柳。
「又喝酒。」司徒文柳不贊同地說,一把搶過他捧在手中的酒杯。
文聲連向他討都懶,拿起桌上的酒壺直接就口喝了起來,也不管同桌人士的驚訝瞪視。
「亂來。」這次司徒文柳連酒壺都搶了。
此舉引得文聲狠狠地瞪向他:「我真想把你揍到下不了床。」他恨恨地說。
「你不會的。」司徒文柳笑嘻嘻地看著他,「所以我敢告訴你,別太過分了,至少也要保持微笑。我爹就坐在對桌,要是你表現不好,我可不敢保證我會多丟自己的臉。」他靠近文聲,小聲地耳語著。
文聲氣得都快發抖了。這小子竟拿他自己來威脅他,真他媽的該死,他幹嘛在乎?
但是他卻扯上了嘴角,舉起筷子夾了塊魚肉入口。「嗯,好吃,好吃。」他強笑著,然後轉頭看向身旁同桌不知名的客人,「你不試試嗎?」他近乎咬著牙建議,嚇得那名客人趕緊道命。
「很好,很好,有進步。」司徒文柳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惹得文聲一記白眼掃向他。
「喂,你看。」司徒文柳不理,卻指了指鄰桌一名男人道,「你知道他是誰嗎?」
文聲淡淡地一眼看過去,並不認識。「我管他是誰。」他冷然道。
司徒文柳搖了搖頭,好像他無可救藥似的看著他:「他住城西,是馮家的公子,叫馮雲。」他解釋著。
馮雲?文聲愕然地瞪著他。
如果眼前這名陌生的男子是馮雲,那他可愛迷人的雲弟是誰?他震驚地想。
可是,天下巧事何其多。城西的馮府可能不只一家,而叫馮雲的男人也可能有好幾個。
對,一定是巧合。
「他有一個妹妹叫馮湘雲,今年十八歲,是岳陽數一數二的才女。」司徒文柳又接著補充,銳利的雙眼看盡了文聲的反應。
文聲睜大了眼,不信的眼光從陌生的「馮雲」回到堂哥身上。
真是巧中之巧,岳陽的才女馮湘雲竟有兩個?
他困難地吞嚥著口水:「那個馮雲可有弟弟?」他問,希望答案是肯定的,否則他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對過去那段日子裡幾乎天天跟在他後面的「馮雲」——竟是假的。而他還為「他」病相思,苦惱那麼久。
「沒有。」司徒文柳肯定地答,「他是獨子,沒有弟弟。」
那他認識的那個馮雲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他震驚地自問。沒想到他那個美麗、俊俏、聰明、勇敢又體貼的小弟弟竟然騙他,從頭至尾就沒有對他坦承相告過。
該死,他怎麼那麼傻,竟被騙得團團轉。而他竟還「熱心」地帶他四處去見識世面,甚至還將他視如親妹妹的「沅青」送給了他。
啊!沉青。他低聲驚呼。
沅青在那個騙子的手裡會如何呢?他充滿罪惡感地想起,不由自主地又將眼光射向鄰桌那位陌生的馮雲。罪惡感、憤怒、傷心、怨恨心痛等等情緒攪混,使他的心情達到另一境界的高潮。
但,不一會兒,他發現到那個馮雲也在瞪著他,眼光之凶不亞於他,但似乎又多了痛惡。可是,為什麼?他又不認識他。
「瞧,他看你的樣子,好像你把他妹妹搶走了似的。」司徒文柳在旁小聲地嘲弄著。
但文聲沒有聽到。
就在這時候,不遠處的高台上傳來司儀沉穩響亮的聲音:「今蒙總督賞光,我們岳陽人人甚感光榮,就連待字閨中的小姐也想參加這熱鬧的饗宴,好瞻仰總督的光彩,現在我們岳陽城的大才女要為總督大人撫琴唱曲一番。」接著,他返回粉紅的布幔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