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夏夜
𨪜𨪜他在想什麼？
𨪜𨪜黎心穎端著一杯司徒汧剛泡好的咖啡，出現在他背後。
𨪜𨪜她遲疑了一下，跨出腳步走向前去。
𨪜𨪜「你的咖啡，要喝嗎？」她不確定的問了句，顯示她心中的陌生和不安。
𨪜𨪜她畢竟和他不熟啊！雖然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但老實說，她還是有點畏懼他。
𨪜𨪜「謝謝。」冷月淡然地說，卻沒有伸手接過杯子。
𨪜𨪜黎心穎回身將咖啡杯放在落地窗旁的小茶几上，人卻倚著窗戶出神。
𨪜𨪜冷月感覺她的存在，略回頭看著她。
𨪜𨪜她為何還不走？
𨪜𨪜「有事嗎？」他看到她的臉寫著迷惑。
𨪜𨪜「謝謝你。」她說。
𨪜𨪜「謝什麼？」
𨪜𨪜「你救了我一命。」
𨪜𨪜撇去他是殺害她舅舅全家的兇手不談，她是該感激他的。
𨪜𨪜他為了袒護她，不惜背叛自己的組織，落到連自己也被追殺的下場。
𨪜𨪜這份恩情對她來說非比尋常，也許不是只說一聲謝謝，就可以抹煞的；但除了說句「謝謝」，她也不知道還能怎麼做？
𨪜𨪜冷月沉默了一下，轉過頭去，回到她出現之前的狀態。
𨪜𨪜「別謝我，也許我這麼做不是為了妳。」
𨪜𨪜他的話語讓黎心穎陷入更深的困惑。
𨪜𨪜他救了她，卻不是為了她？
𨪜𨪜「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要救我？我們非親非故……」
𨪜𨪜她有一種感覺，自從她回國之後，一切都變得莫名其妙了。她到現在還是搞不清楚狀況。
𨪜𨪜「妳不需要知道太多，只要好好活著，那就夠了。」他什麼也不想多說。
𨪜𨪜「我好好活著，那你呢？你不當殺手，以後要做什麼？」
𨪜𨪜關於冷月的未來，她真的很認真地替他煩惱過。她總覺得是自己讓他變成現在這樣的。
𨪜𨪜冷月轉過來，背靠著身後的欄杆。
𨪜𨪜「這似乎還不需要妳來操心吧？」
𨪜𨪜他覺得有些好笑——她現在不也是自身難保，還要替他擔憂？省省吧！
𨪜𨪜「那妳呢？今後有什麼打算？」
𨪜𨪜想起這個問題，黎心穎的神情又顯得茫然。
𨪜𨪜「我也不知道。剛回到台灣就遇到這樣的事，舅舅他們都不在了，我也不知道還可以投靠誰？」她垂下頭，沉默了許久。「不過，我想，就算只有自己一個人，日子還是要過下去。我可能會先找份工作，想辦法養活自己，其它的，沒想那麼多。」
𨪜𨪜她以前在美國攻讀貿易，英語、日語也都有一定的水準，可能到外商公司謀職。
𨪜𨪜這些只是她的初步構想，一切都還不確定……
𨪜𨪜「可是萬一我逃不過他們的追殺，那就什麼都不必想了。」黎心穎有點苦笑地說。
𨪜𨪜「他們殺不了妳的，有我在。」
𨪜𨪜「你能保護我一輩子嗎？」黎心穎直覺地問。
𨪜𨪜話一出口之後，她才驚覺自己不該問這樣的問題。
𨪜𨪜她怎麼能希望一個陌生男子保護她一輩子呢？何況，他還是殺害她舅舅全家的兇手，就算他會保護她一輩子，她能接受嗎？
𨪜𨪜思及此，黎心穎驀然一陣悲慼，別過頭去。「對不起，你當我沒問。」
𨪜𨪜她多希望他們之間的仇恨不曾存在。如果當日率領殺手屠殺她舅舅家的人不是冷月，也許她就能更坦然地面對他、面對自己吧！
𨪜𨪜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她發現自己竟然對冷月產生好感，她會不由自主地想關心他的一切，就像他關心她一樣。然而，這怎麼可以呢？
𨪜𨪜冷月雖然是她的救命恩人，但她舅舅一家被殺滅，他也脫離不了關係，她怎麼能忘記？
𨪜𨪜如果能夠不記仇恨、更坦然地面對他……黎心穎抬頭看了冷月一眼，發現他也正看著自己。
𨪜𨪜「我想睡了，再見。你也早點休息吧。」頓時覺得有些尷尬，黎心穎隨便找了個理由離開。
𨪜𨪜一輩子？
𨪜𨪜冷月幽深的綠眸沉凝在她離去的方向。
𨪜𨪜從他拉著她的手逃離「閻組」追殺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想過要放手。
𨪜𨪜他救她，卻不是為了她……
𨪜𨪜也許吧，也許他是為了他自己。
𨪜𨪜他總覺得，心裡有一個空洞，曾經失去的落寞像影子一樣跟隨著他。過了這些年，他的心什麼都沒有，只有一種情緒叫作失落。
𨪜𨪜失去了太多，令他再也不想擁有什麼。活著，是為了讓更多沒有意義的過客，在他生命穿梭。
𨪜𨪜可是，她出現了。
𨪜𨪜在他眼中，她不像其它人，只是一張沒有顏色的臉譜，而是以清晰、深刻的臉孔侵入他的心。
𨪜𨪜不懂為什麼她對他面言如此不同，但他知道，他不願放手。
𨪜𨪜她再也沒有自由了，因為——他已將她納入心中。
第四章
𨪜𨪜一日，司徒汧接到一通意想不到的電話。
𨪜𨪜當時她和冷月、羅曄等四人都坐在廳中。見到她在接起電話那一刻，倏地轉暗的神情，大家都意識到事情不尋常。
𨪜𨪜「如果我不照做呢？」
𨪜𨪜大廳異常安靜，空氣中只聽得到司徒汧的聲音。
𨪜𨪜沉默了一會兒，她又冷冷地說道：「你以為你威脅得了我？」
𨪜𨪜那漠然的語調、冰冷的神情，是羅曄好幾年不曾再見到的。
𨪜𨪜羅曄看著司徒汧，突然感到一絲不安。他下意識抱緊了她。
𨪜𨪜他很明白司徒汧的個性。當她神情變冷的時候，表示她的心更冷，冷到要冰封了自己。
𨪜𨪜過了片刻，司徒汧慢慢地掛上電話。
𨪜𨪜「司徒嚴？」冷月問道，一切瞭然於心。
𨪜𨪜司徒汧點點頭。
𨪜𨪜「看來我不應該再打擾你們了。」
𨪜𨪜司徒嚴一定是知道了他在司徒汧這裡，所以先打通電話過來警告她。
𨪜𨪜「你以為我怕他嗎？」她不以為然地說。
𨪜𨪜她說了要袒護冷月，就一定會護到底。就算失去生命，她也在所不惜。
𨪜𨪜這是她的道義。
𨪜𨪜「不是怕不怕的問題，只是……何必呢？」
𨪜𨪜他自己的事自己了結，沒必要拖累別人。
𨪜𨪜「我相信你們繼續留在這裡，不會有問題的。」羅曄說道。
𨪜𨪜司徒汧的朋友，也就是他的朋友，他有責任保護他們。
𨪜𨪜「羅曄，我明白你的好意，不過，心領了。」冷月冷靜如常地說。「我當初來這裡，就沒有打算要打擾你們太久，現在該走了。」
𨪜𨪜「冷月，你……」
𨪜𨪜司徒汧本想說些什麼，卻被冷月以眼神阻止。
𨪜𨪜「不用說了，妳改變不了我的決定。」
𨪜𨪜聽他這麼說，司徒汧不得不沉默了。
𨪜𨪜「心穎怎麼辦？」過了一會兒，她又說。「你一個人照顧她不方便，讓她留在這裡，我們保護得了她。」
𨪜𨪜讓冷月一個人走，她不擔心；她只擔心黎心穎會成為他的負累，那倒不如讓她來照顧她。
𨪜𨪜「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冷月還沒回答，黎心穎很快地說道。
𨪜𨪜她不要一個人被留在這裡，雖然司徒汧他們對她很好……
𨪜𨪜「妳的意思是？」司徒汧不解地看著她。
𨪜𨪜「我要跟他一起走。」她不意外地發現自己並不想離開冷月。
𨪜𨪜司徒汧望了她一會兒，知道自己不好再說些什麼。
𨪜𨪜要怎麼做，是她的自由，也許讓她跟著冷月也好。
𨪜𨪜「隨你們吧。有什麼需要記得聯絡我。」最後一句話是對冷月說的。
𨪜𨪜冷月點點頭。
𨪜𨪜一直沉默少言的羅曄，此時悄悄握緊了司徒汧的手，似乎在告訴她：不必擔心。
𨪜𨪜***************************************************
𨪜𨪜冷月帶著黎心穎來到他眾多住所的其中之一。
𨪜𨪜一向行蹤如謎的他，光在台北縣市，就有十多個落腳的地方，這個住所是他曾經住過最久的。
𨪜𨪜那是一棟仿歐式庭園建築的豪宅，坐落在僻靜的山區一角。
𨪜𨪜人跡罕至的山區、久無人居的豪宅，在陰沉的天色下顯得有些寥落。
𨪜𨪜「為什麼你總喜歡住在這種偏僻的地方？」車子停在灰色鐵門前，黎心穎好奇地問。
𨪜𨪜「這種地方有什麼不好？」冷月不以為然，將車開進庭院中。
𨪜𨪜「是沒什麼不好。」
𨪜𨪜回想從前她住在舅舅家，也是山中的一棟老房子；那時候她也生活得很開心，很喜歡住在那裡。
𨪜𨪜但不知道是不是人長大了、膽子變小了，她對於這種山區的住宅，感到有些害怕。
𨪜𨪜車子順著車道開進庭院，她看看四周的花草樹木，已是一片荒涼——
𨪜𨪜長得雜七雜八的龍柏樹、敗壞零落的百合花叢，及遍地的雜草和蒲公英，看得出來，這棟房子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
𨪜𨪜好冷落……
𨪜𨪜黎心穎不自覺的轉頭看看冷月。
𨪜𨪜還好有他在身邊，不然只有她一個人，她一定會尖叫的。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