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惜奴
眼見四周矛頭都指向自己,路小瑤當真是百口莫辯,尤其是崔平的責難,最教她痛心疾首,你……你真的那麼厭惡我的存在。」她低問。
「是的!從未有一刻我是如此悔恨,當初我該狠心到底,不該讓你有機可趁。」他不經思考的說。崔雪兒的中毒令他心神大亂,完全失了理智。
她閉上眼睛。「我以為你該和別人不一樣,畢竟你有著……」她深深吸了口氣,傷心的說:「想不到最恨我的人是你;最想置我於死地的人也是你。」
「是!我恨你,恨不得你馬上死掉,馬上在我的面前消失!」崔平重重的說,完全不顧路小瑤的感受,也不顧後果。
「好!」她含著淚,心冷的說:「我不怨你這麼對我,也希望你不會有發現真相的一天。」說完,路小瑤拿起桌上的筆,在白紙上寫下血竭草和透骨菌這兩味藥。
御醫上前一看,立即恍然大悟,撫鬚直說:「原來是這兩味藥,雖是補藥但下的份量絕不能重,尤其忌諱同時使用,否則兩相衝撞無補反成毒,對身子大有損害,所以懂醫的人甚少取這兩味藥來治病,一般人就更不可能有了。」
御醫這麼一說,所有的人更加相信是路小瑤所為。
「那救不救了呢?」介蘭急問。
「現在既已知道所中之毒,我自然能配製出解毒之法,但時間稍嫌緩慢,若有現成解藥,當然再好不過。」
崔平聞言,立即走到路小瑤面前喝令:「把解藥拿出來。」
看著他,路小瑤莫可奈何的苦笑著,「我沒有解藥。」她簡單的說。
「你。」
「崔平哥哥,你甭問她,也甭氣惱。」白靈搶著說,「她存心害死雪兒姐姐,就算有解藥也不會拿出來的,何況就算她拿了出來,也不知道是真解藥還是假解藥?」
「是呀,是呀!」介蘭也忙說,「我看還是請御醫重新配製,以免重蹈覆轍,又讓她耍弄咱們一次。」
御醫接令,就趕著去藥房配製解藥。
「娘,這下您可要重重治路小瑤的罪。」白靈說。
介蘭點點頭,「先把她關進地窖裡,明天一早派人押去刑部,該牢役該受刑都由著人去判。
四五名家丁領令持著長棍,押著路小瑤就要走,這時東方傑突然跳了出來,他阻止的說:「別急著送刑部。」
眾人皆吃驚,而崔平更是不滿的說:「你又想維護她,這次我絕不依你。」
「是呀,三哥哥,你這麼做未免失人心,我也不依你。」白靈也說。
「傑兒,」介蘭喊,「這事由我作主,你甭插手。」
「好、好、好,你們怎麼決定就怎麼做,不過,能不能先聽我把話說完呢?」他說,「我不想維護她,也不想替她說情,我只是為了雪兒著想,萬一她給的不是真正毒方怎麼辦?」
眾人一怔,恍然大悟,正思索這際東方傑又說:「我們必須確定雪兒完全康復了,所中的毒全數解除,才能放心將路小瑤送到刑部受審。」
「是呀!你設想得沒錯!我們不能輕易就信了她的話。」
介蘭在一旁附和,「就先把她關在地窖裡,等雪兒沒事,再押她去刑部吧!」
家丁聽命,立即押住路小瑤往地窖去。
此刻,路小瑤早已心灰意冷,根本不在乎別人如何擺弄她的命運,因為就連一向敬重她的僕人,也都輕輕的撇開了頭,一個人若沒了生趣,心就像殘酷湖一般,吹不起一絲漣漪,只是她此刻才深刻領悟到東方傑何以一再提醒她遠離崔雪兒……
路小瑤的心一陣抽痛,因為她看見了東方傑臉上的不捨與憂傷……她怎能、怎能、怎能到才明瞭他的心?
然而就算路小瑤願意犧牲她的一切來成就別人,命運之神仍不肯就此停止擺弄,狠心推她至絕望的谷底。
那時路小瑤已在地窖裡待了五天五夜,不見天日的日子讓她更加蒼白和憔悴,也病了,就在她放棄自己一心求死之際,地窖的門突然開了——
「路姑娘,路姑娘……」來人鬼鬼崇崇,聲音也戰戰兢兢的,唯恐給別人發現似的。
路小瑤心生困惑,忍不住望向火光處,來者有三個人,一個是她救過的癱子長工,一個是她解過難題的花匠,一個是她視為知已的丫環紫鵑。
紫鵑發現路小瑤倒臥在地上的身影,就飛奔葡匐到她的腳邊,嘴一張還來不及說話就哭了起來。
「小聲點。」長工制止的說,「我冒著生命危險來的,可不想壞在你的手上。
紫鵑趕緊捂嘴抹淚,大氣也不敢多吭一聲。
「你們……來這兒做什麼?」路小瑤勉強的說。
「小姐,」紫鵑壓低聲音,小心的說:「我求長工和花匠一起來救你出去的。」
「救我?」
「是的,小姐,你今晚不走,明兒就活不成了。」紫鵑說,同時扶起了她的身子。
「我……我根本沒想過要走。」路小瑤掙扎的說:「你們何苦為了我惹這種麻煩事?我不想連累你們,你們快走,快離開地窖,免得讓人給發現了。」
路姑娘,你別為他們擔心。在旁的花匠說,「當初我們都曾受過你的恩惠,現在是心甘情願來幫你的,不管你做的事是對是錯,我們都不想見你受苦。紫鵑說得對,等明兒老爺回府,你的命肯定保不住,快讓我們送你出府吧!」路小瑤困惑不已,遂問:「東方老爺回府是好事,為何我會因此性命不保?」
「因為崔少爺死了!」長工沉重的開口。
路小瑤腦袋一記悶響,整個人就呆住了。
紫鵑忙說:「小姐,你被關在這地窖裡,所以什麼也不知道。就在你關進地窖的當夜,御醫突然生了怪病,讓人連夜抬回府去,崔平少爺掛心雪兒姑娘的病,就照著御醫開的解方親自上雲山採藥,怎知雖採得了解藥,可崔平少爺他卻……卻是一去回,今天下午才由同行的池家僕人帶回死訊。」
長工點點頭。「是呀!老爺向來最疼惜崔少爺,若是讓他知道崔少爺的死是由你間接造成的,肯定不會輕易饒過你,就讓我們平安的送你出府吧!」說著,就向花匠使了個眼色。
兩人很有默契,一左一右同時伸手架起路小瑤,由紫鵑在前頭開路,迅速離開地窖,接著又悄悄由後院步上回廓,再從回廓暗處繞行到前院,就在前院假山旁四人分道,花匠和長工兩人留下把門,由紫鵑扶著路小瑤從偏門離開。
不一會兒,紫鵑和路小瑤已來到偏門,見四下無人,紫鵑悄聲拉開門,同時細聲對一旁的路小瑤說:「小姐,你別擔心,離開東方府我自有安排,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孤苦無依,飄離失所的。」
說時,偏門也已開啟,剛合一人進出,紫鵑先跨出門外,就在她回身想伸手扶路小瑤出來時,門縫卻猛然合上,她吃驚大喊:小姐,是你嗎?為什麼要這麼做?你不能再留在府裡呀!」
路小瑤吃力的拴上門栓後才說:「紫鵑,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有件事,我必須問個清楚。」「小姐,我不能看著你送死呀!」紫鵑在門外一個勁的嚷,「你快把門打開呀!」
「死,是遲早的事。不過,倘若你再大聲嚷嚷,我的確會死得比較快些。」語落,路小瑤不再耽擱猶疑,轉身就從前院小橋繞進暗道直通紫菱院。
紫鵑怔忡在偏門外,當真不敢再多嚷半句。
夜已深,路小瑤以為自己此刻出現在紫菱院崔雪兒見了必然會大驚失色,豈料她卻是神情自若,一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的沉穩,路小瑤這才明瞭自己的輕忽,原來眼前看似嬌弱的纖細女子,城府和心機同樣深不可測,只怪自己當初錯估了她的份量。
就像不曾發生過任何事情一般,她主動上前熟稔的握住路小瑤的手心,熱切的說:「見到你平安無事我就放心了。這些日子我站不能,坐不是,腦子就想著你的事,我知道,我是沒資格再求你原諒的,但我必須讓你知道,我心裡真正感激你的,怎麼想,都不知道如何回報你才好……」
路小瑤看著她,以往總覺得她說話婉轉動聽,但此時卻刺耳異常,像戲台上的戲詞,一字一句全套好了的,她愛哭,特別是在這種感情抒發的時刻,但此時僅僅是她眸裡閃爍的淚光,都教人難以忍受!
路小瑤再也忍不住,開口打斷她的話,不客氣的說:「收起你的眼淚!我來是想問清楚崔平的事。
崔雪兒怔了怔,直到這一刻,她才顯露出一絲不安,但謹慎的她立即將不安轉為憂傷之色,哀戚的說:「你也知道了,唉!」她濃重歎了口氣,「真想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我們兄妹好不容易才團聚,如今卻又天人永隔,落下我一個人孤孤單單……」她的淚像斷了線的珍珠,顆顆彈落,頓時像個淚人兒似的抽噎的說:「都怪我,當初就不該依了他的話,否則……他……他也不會落得慘死雲山的下場,他……他是為了我而喪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