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惜奴
「那可未必。」她嘟嚷,「花匠大可翻土除蟲,何必燃火滅根?糟踏本小姐辛辛苦苦培植的馥仙棠,我說該當罰才是。」
哎呀!花匠只當是大禍臨頭,咕咚一聲就跪在地上,發抖的說:「小姐當真是有所不知,那丑虎的幼孵是寄生在馥仙棠的根莖上,若不放火燒是不能根除的。」
東方傑點點頭,望自白靈笑著說:「明白了吧!還罰是不罰?」
白靈的嘴嘟得更高了,她跺了跺腳,沒好氣的說:「現在怎麼說都成嘍!反正死無對證了嘛廠說完,掉頭就進了內廳。
東方傑無奈的搖了搖頭低喃:「丫頭,嘴硬。」接著他便把花匠扶起,又問:「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我該給你什麼樣的賞賜呢?」
「不,不敢!」花匠搔了搔頭,傻呵呵的笑說:「我哪裡懂得這些?全都是……都是路姑娘告訴我的呢。」
「路姑娘?」他一怔,隨即恍然大悟,「路小瑤。」
花匠點頭如搗蒜:「是呀!是呀!我見那丑虎怎麼除也除不掉,就跑去問路姑娘,她到花圃看了看,就告訴了我這個除蟲法子。路姑娘懂的可真多,又會治病,又會解難,還免錢替咱們下人寫家書……」
東方傑聽著也想著,綞有點明了傅正賢何以如此重視她,而這位貴客竟能在短時間內收服所有人的心,教府中上下都對她敬佩得五體投地,就連他的母親和他兩個寶貝妹妹也不例外,這個發現,實在讓他吃驚也讓他生氣。
當他發現愛幻想且貪玩的水靈忽然轉了性,成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待在閨房裡,就實在感到納悶和好奇,一經探詢,才知道她這些日子都沉迷在書本裡,他立即垮下了臉。東方傑並非食古不化的人,他認為女孩家讀書識字是件好事,問題是,水靈看得淨是些志怪小說,諸如山海經,封神演義,搜神記等等,這才是他不高興的主因。
水靈是個很特殊的孩子,悟性很高,思想也很特別,常有一些離經叛道的言論,教過她的夫子都拿她當怪胎,雖然東方傑很明白是夫子的學問無法滿足她的求知慾,但仍以尊師重道等等大道理來約束她不可造次,平常也盡量避免讓她接觸違倫失常之事,尤其是偏離正規的書籍,怎知防不勝防,小妮子徹底拜讀後,果然大發謬論,嚇得他差點昏厥了過去。
震驚之餘,東方傑決定徹查書籍的來源,怎知水靈口風緊得很,儼然事不幹不張口,於是他將丫環和嬤嬤一干人等全喚進房裡嚴加審問,結果一個個垂首而立,一問搖頭三不知。
最後,他迫天無奈的請出家法,一個小丫環才嚇得哭出聲音來,簌簌發顫,唯唯諾諾,聲如蟲鳴的說:「小……小小姐前些日子,常……常出入於降芸軒。」
至此「原凶」已呼之欲出。路小瑤,又是路小瑤,他暗罵自己早該想到是她,這招「投其所好」真是討好人心最上層的招數,他非得興師問罪不可,瞧她到底是安了什麼心眼?
水靈見三哥哥的臉色忽青忽白,心覺大事不妙,只恐拖累了路姐姐,想是攔也攔不了了,就急得跳了起來,向小丫環衝了過去:「臭丫頭。」她罵,「看我不撕了你這張生事的嘴皮。」說著,就一掌一掌往小丫環臉上打。
水靈平日對下人好是出了名的,現在又罵又打,可是破天荒頭一遭。小丫環自知闖了大禍,也不敢閃避。東方傑料想水靈是想拖住他,好讓下頭的人有時間去向絳芸軒通報,請路小瑤有個防備,於是他拋下眼前的混亂,轉身就走。
「三哥哥,三哥哥……」水靈隨後奔來求著說:「不關路姐姐的事,是我自己好玩,硬央求她借我看的。」
東方傑知道水靈天生好奇,但幾本書的主人是路小瑤,他非得去同她說個清楚不可,於是他抿抿嘴,拍了拍水靈的肩,繼續走去。
水靈又一把拉住了他,「三哥哥,你別去為難路姐姐,她真的是好好人,你別去罵她。」
東方傑失笑了,「怎麼?你認為三哥哥去絳芸軒就一定是去找你的『好好人』的麻煩?」
她看著他:「難道不是嗎?」
他笑笑:「你放心,三哥哥不會為難你路姐姐的。」說完他拉開她的手,轉過身,臉上一片肅然的走了。
然而水靈卻當真以為沒事了。
東方傑料想不到自己來到降芸軒居然撲了個空,而且從下人口中得知,路小瑤近來忙於為夫人治病,他心想這還得了,連母親都成了她的「囊中物」,便急急忙忙趕到齋堂,才知道母親已在路小瑤的建議下搬回馥郁院的大屋去了,這下子,他當真見識到路小瑤的能耐有多大了,他一刻不停的速速趕到馥郁院。
東方傑跨進大屋,就瞧見母親拉住路小瑤的手兩人有說有笑,原有的病容已變得紅潤。記憶中,已有好長的一段時間不曾見到母親如此好氣色,如此好心情。
「娘。」他喊,「孩兒來向您請安。」
介蘭是東方夫人的閨名,她看見兒子來更加高興,上前連忙拉住他說:「你來得剛剛好。」她拉著他走到路小瑤面前,「這個瑤丫頭好大的本事,三兩天就將娘的宿疾給完全治癒了,我正想著該賞瑤丫頭什麼寶貝好,你來,來幫娘想想,該賞什麼好。」說完她咯咯笑個不停。
東方傑看路小瑤,而她的眼光也正飄向他,兩人眼眸相會,心頭不覺一驚,雙雙趕忙掉開頭。
「娘。」他說,「孩兒有事要向您稟告。」
路小瑤很識大體,立即福身告退,一會兒就離開了馥郁院。
介蘭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又是笑又是點頭,直到沒了人影,她才回身拉著兒子直問:「快!快告訴娘,你是從哪兒找來這麼好的一個姑娘?」
「娘,您見她沒幾回,怎能斷定她是位好姑娘?」
「當然!」介蘭眉開眼笑的說:「瑤丫頭心地善良,秀外惠中,性情又好,當然是好姑娘,而且是難得的好姑娘。她知道我怕藥苦,特地採了花蜜來給我甜嘴,還花心思燉溫潤的滋補品給我喝,還提醒我最好不要在齋堂裡吸香火的煙,你瞧,娘現在都不咳了,渾身的痛也消失了,好久都沒這麼舒坦過了。」
東方傑傻眼了,心裡悶悶的想,看來母親也被路小瑤收得服服貼貼了,他納悶路小瑤究竟有何能耐,居然能讓聽有的人對她讚不絕口,拚命替她說好話?」
「傑兒,想什麼呢?」介蘭推推兒子,「你快告訴娘,瑤丫頭是從哪兒找來的?」
東方傑也不隱瞞,遂將傅正賢交託一事完完整整,原原本本的對母親說明了,只見介蘭聽了是皺眉、歎息、直搖頭。
「哎呀!真是可憐,這麼好的一個姑娘家卻是這般出主,這老天也真愛捉弄人,已剝奪了她原本標緻的臉蛋兒,連日子也不讓她好過。」她沉吟了一會兒,忽然異想天開忙說:「乾脆這樣我去告訴傅家的少爺,就說娘收了路小瑤做女兒,讓他發發慈悲,別糟蹋了人家。」
東方傑笑笑:「你心疼人家,那傅正賢也心疼得緊,您說他讓是不讓呢?」
介蘭蹙蹙眉,「你去跟他說說,你的話他一定聽。」說得有些強詞奪理了。
「其他事也許可以,若是路小瑤那就難了,何況人家早言明『君子不奪人所好』。」您讓我去說,首先就站不住腳了。」
介蘭的眉頭糾得更緊了,失望的說:「若是能將她永遠留在府裡該有多好?雖不能讓她做正室,但做妾也不算委屈了她。」
「娘,您說什麼呢?」
「娘說真格的。」介蘭振振有辭:「娘說想賞她個寶貝,指的就是你。」
東方傑睜大眼,「這哪算賞?」
「是呀!若能迎她進門,當真是便宜了你,像她那樣的好姑娘上哪兒找去?莫非你嫌棄人家的臉蛋?她內在的美德早掩蓋過一切,你還不知滿足?」
東方傑哈哈大笑,「娘,瞧您說的,好似我是負心漢,淨講些『沒影』的事。」說完又忍不住笑。
介蘭瞟了兒子一眼,也笑了起來,「瞧我都糊塗了。」說著就坐了下來,揚了揚眉,「對了!你進來時說有事告訴我,究竟是什麼事呀?」
那不過是胡說的話,東方傑早忘了,他搖搖頭:「其實也不大重要,最主要是來看看您。」
「你這孩子,」介蘭嘴雖嘟嚷,但心裡可甜得緊。兩人繼續又談了一些體己話,然後東方傑就辭別母親走出馥香院,才跨出院口,就看見一身潔白的路小瑤傾身倚在迴廊的樑柱上,她見他出來立刻站直身子向他走了過來。
東方傑怔了怔,不覺將眼前的倩影看成是從天而降的仙子。
第三章
現在路小瑤已經站在東方傑的面前,她傾身向前微微一福,微笑著說:「我想你是來找我的,所以就在這兒等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