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希枒
她不解他的慎重,她並不覺得裝鬼很悲慘啊!如果受邀的是卓伶,她一定會興致勃勃地想當最醜的那一個,就連立繡也對殭屍很感興趣,在她們家裝神弄鬼是小時候的遊戲,有趣得很,怎麼會可憐呢?
雖然滿肚子對他的話不以為然,但她沒說出口,拐個彎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
「宴會上有酒嗎?」
展翼被她的天外飛來一筆問得目楞口呆,只能傻傻地點頭。
麗涓卻滿意的笑了。「好,我去。」
人家說失戀就要醉個徹底,既然她不能用淚水發洩,那麼大醉一場或許可以解千愁吧。
第七章
雖然麗涓只是貪圖可以有免費的好酒喝,但她從沒想過買個醉需要這麼大費周章。
剛過正午的週六,她連眼睛都沒睜開,杜展翼就上門來按電鈴挖她起床。
沒睡醒的腦袋是一團糨糊,從半瞇的眼睛望出去,只有立繡笑得很曖昧地看著杜展翼粗魯地將她塞進車,再揮手跟她道別,隱約間還聽到立繡要她好好玩、晚一點回來沒關係的話。
這是一個親眼目睹姊姊被壞人綁架的妹妹該說的話嗎?
坐在車上,吹過一陣涼風後她終於清醒,語氣不善的開口:「喂,你要帶我去哪裡?晚宴不是晚上才開始的嗎?太陽這麼大,你不會搞錯時間吧?」
「參加上流社會的晚宴不需要裝扮嗎?」自在地操控方向盤,展翼心情好得不理會她直衝的語氣。
他迫不及待想知道麗涓這只烏鴉置身燕群中會擦出什麼樣的火花?
「也不需要這麼長的時間吧?現在才一點,有必要花四、五個鐘頭打扮嗎?又不是要公演舞台劇。」她寧願多花些時間睡覺,也不要浪費工夫在臉上塗塗抹抹。
「你以為你那套粉嫩的套裝跟那雙傷人凶器的高跟鞋適合出現在那種場合嗎?」
他譏誚的撇了撇嘴角,看得麗涓很不舒服。
「既然你覺得我配不上你們這種高貴的有錢人,何必親自登門迎接呢?我是個知趣的人,懂得知難而退,所以,我、不、去、了!請你在路邊停一下車,我有腳,可以自己走回去,不敢再勞煩尊駕了。」
說完,她作勢要開門,展翼立刻緊張地煞車賠罪。
「我道歉,是我說錯話了,請你不計前嫌安分地跟我走吧!」心中暗歎了口氣,他發現陰沉的麗涓比狡猾的卓伶更難搞。在她不動聲色的外表下,他看不出她真正的用意,想不出防範之道而被她吃得死死的。
不屑地冷哼一聲,這時她才算發洩完起床氣,識相的最好不要再惹她,否則不是隨口道歉就能解決的。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變身?先說好,我絕不上濃妝、不穿暴露的衣服、不准把我打扮成檳榔西施。」
聽到她義正嚴詞的聲明,他倒覺得好笑。她連扮鬼都不在乎了,卻不能接受檳榔西施,這種邏輯弔詭得好可愛。
「你瞧不起我的人格也不能連我的品味一起貶低,這樣很冤枉人的。」他不奢望能扭正在她眼中他是萬惡不赦之淫賊的印象,但可不可以退而求其次的要求,當他是個有品味的雅賊呢?
收到他的抗議,麗涓仔細打量他後做出結論:「你長得不錯,美感也還可以,差就差在你的心靈,實在污穢得可憐。」
她已經很客觀、很客氣地說出自己的觀感,如果他還不滿意,她也沒辦法了。
這次,展翼的歎息格外大聲,也格外淒楚。
算了!他不會再自取其辱了,她要怎麼看他,他都無所謂了。
「走吧,我免費招待你全身保養兼作高級的Spa,保證你不會吃虧,也不會降低格調,我們可以出發了嗎?」
看到展翼沮喪的樣子,她心情太好地笑著答應。
今天有他來當消遣,她應該能暫時拋掉煩惱吧。
麗涓發誓,她絕對不會再相信杜展翼那隻豬說的話了!
什麼絕對不吃虧?騙人!她虧大了!
她毫無反抗能力地任人擺佈一整個下午,任憑一群陌生人在她身上又掐又捏、又刷又磨的,就連無辜的頭髮也被削去大半,更別說美容師在她臉上花的工夫了。
呆呆地躺在床上三個鐘頭,她卻無法安眠,一群專家不斷地在她耳邊批評,一下嫌她角質太厚,一下誇她肌理勻稱,接著又說她的膚色健康得好看,但頭髮有分叉。要不是有人壓在她身上按摩,她早不爽走人了。
而那隻豬呢?他倒好命,把她丟到美容中心後就開著騷包跑車回去睡午覺了!
沒關係,這些帳他們可以慢慢算,反正長夜漫漫,不怕他跑得了。
麗涓突然陰惻惻地笑了,嚇得化妝師手中的粉刷差點滑掉,他緊張地加快動作。看來這位客人似乎不太好惹,他早結束早解脫。
「好了。」收起調色盤般的粉盒,化妝師又是放鬆又是滿意地望向鏡中的人。
雖然他服務過的大明星無數,但她是他目前最滿意的一個。不知道是因為模特兒特殊,還是他的手藝精湛,總之,他讓她看起來順眼多了,即使她依舊是一副冷漠的酷樣。
當麗涓張開眼睛時,有點懷疑眼前那個瞪著她的人是自己嗎?那張面孔很熟悉,卻又有點陌生。
經過美容部隊的討伐後,她並沒有像灰姑娘一樣突然脫胎換骨,只是有點變化,不過這些變化都是好的。
她臉上的妝不濃,淡淡的幾筆反而將她的氣質凸顯,變得更冷更野,有一股耐看的韻味。身上的小禮服也不暴露,黑色軟皮革服貼著身體的線條,由左到右的斜肩設計,裙擺不對稱的開叉交疊在大腿中段,沒有露到半點,卻方便涼快。她犧牲慘烈的頭髮還是被紮成馬尾,用一隻雕有圖騰的金圈環著,配上設計過的層次,變得很有型。
看在這種成績上,她決定原諒美容部隊的侵犯,笑著轉身想跟他們道謝。等她看清房裡唯一剩下的人時,臉上肌肉瞬間凍結,冷得像個女煞星。
「我說的果然沒錯,你不但沒吃虧,反而賺到了。」展翼不掩飾激賞地走向她,一點都不在意她的殺氣。
現在她的凶狠沒有殺傷力,反而能替她的打扮加分,氣焰越大越狂野,很對他的味。
「哼哼!」本想氣氣他的,但為了符合全身的格調,她好心地放他一馬。
展翼也識時務地拉著她往唐家別墅出發,以防她忽然改變心意,放他鴿子。
一踏進會場,麗涓就嗅到不一樣的味道;雖然她沒參加過豪門聚會,但電視看多了,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可是唐家的祝壽晚宴不一樣,沒有刻意雕琢的浮華場面,也沒有冠蓋雲集的賓客,幾十個紳士名媛三三兩兩地散佈在英式庭園中聊天,氣氛融洽得像是家族聚餐,卻顯得格外高尚優雅。
但地方太大、人太少,唯一的壞處就是看得很清楚,而且被瞧見了還躲不了。
一看到那對搶眼的男女,麗涓直覺地往身邊的掩蔽物靠去,展翼高大的身軀卻阻擋不了對方的逼近。
「這不是杜大少嗎?久聞展翼少爺的女伴都艷冠群芳,舉止落落大方,怎麼這位小姐卻躲到後頭去,不讓我們見識一下嗎?」
清雅的女中音在耳邊響起,麗涓只覺得它像喪樂一樣引人膽寒。
展翼好笑地等著紅衣女子慢慢接近,期待一場姊妹睨牆的好戲。
尹卓伶穿著一件改良過的紅色唐裝,裁去寬大的布料線條變得俐落,七分袖的設計增添些許女人味,但她把一頭短髮全往後梳,只在兩耳垂上分別貼上兩顆晶鑽以及一圈火紅耳環,看起來俏麗中不失英氣。
伴著她的當然是俊美逼人的韓澈,一襲以海軍軍裝為原形的灰藍上衣配上石灰色褲子,英挺得不讓卓伶專美於前。
不過他們的出現卻出乎人意料。
見麗涓還是縮在展翼背後,卓伶沒耐心再哈啦了,一把揪出她的迴避。
「尹麗涓,你別躲了,我都看見了,不出來解釋的話,後果你自行負責。」
麗涓無計可施,只好聽話地走出陰影,一副老鼠見到貓的樣子,哪敢有半點惡形惡狀?
為什麼無論她到哪裡都會遇到卓伶呢?尤其跟杜展翼在一起的時候,被捉包的機率是百分之百。
這下她跟展翼的曖昧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先發制人的問。
「你都能來了,我為什麼不行?」卓伶沒好氣的說。
她不是警告過她們少跟杜展翼扯上關係,怎麼麗涓還三番兩次地跟他一起現身呢?
「你討厭人多的地方,應該不會出席這種場合才對呀。」雖然理由不同,但卓伶跟她一樣都是拒絕舞會往來的個體戶,她想破頭也料不到竟然會在這裡遇上命中的剋星。
「唐氏新一代的接班人是我在急診處的病人兼朋友,他邀請我跟韓澈過來,說是要跟我道謝順便餞別。你也知道我十一月就要跟韓澈去美國深造了,現在不好好玩玩,下次回來,搞不好就老得玩不動了!以上報告完畢。那你呢?」雙臂在胸前環起,卓伶一臉興師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