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希枒
「我不想去,斂羽你去。」帖子一推,又送回給斂羽。
斂羽無所謂地微笑,「如果大舅、舅媽不反對的話,我也很想見識一下衣香鬢影的奢華場面,那會是相當有趣的題材。」言下之意,他又想帶著素描簿去寫生了。
展翼很明白他爸媽絕對沒有縱容藝術家的習慣,暗歎了一口氣,一雙俊挺的眉毛也頭疼地垂下。
明知道是詭計,卻推拒不得,最是叫人氣短!
「真的不可以缺席嗎?」他奢望一線生機。
「如果你不在乎大舅跟唐家三十多年的情誼,大可不必這麼勉強。」
斂羽此刻平靜的表情看起來格外礙眼,讓他一口郁氣悶得猛炙,接下來的話更震得他眼冒金星。
「舅媽交代你最好攜伴參加,可是不准你帶那些過分曝光、過分艷麗的大眾人物去搶了主辦人的鋒頭。最好能牽著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才能應對得宜,如果你偏好小家碧玉的話,她也想知道那個幫你煮飯打掃的乖女孩是不是真如傳說中的賢慧。」斂羽的笑容變了,雖然儒雅依舊,卻帶絲揶揄,標準看好戲的嘴臉。
展翼被他的話砸得頭昏!他能理解他媽不喜歡他跟影視女星或名女人的緋聞。但,他們怎麼會知道今晚才剛發生過的事呢?
「你們怎麼知道的?」一張俊臉頓時變得肅殺,他討厭有人侵犯他的隱私。
「舅媽很喜歡上次來家裡吃飯的李瑤真小姐,有時候會打電話跟她聊天。今晚也是,李小姐稍微提了一下今晚遇到你的事。然後,我就接到舅媽的急令,要我通知你剛才的話,要是進行得順利,她還拜託我多打聽一點那個乖女孩的來歷。」難得一次說這麼多話,斂羽嘴乾地端起茶潤喉,眼光閒散地瞄向展翼。
他依然繃著那張引以為傲的男性臉龐,沒了倜儻的笑容,使他看起來異常嚴峻。斂羽不以為意地享受著茶香,不多說半點解釋或安慰。
過了一會兒,展翼再次叼起浪蕩的微笑,「其實你也見過那個乖女孩。」
他很期待當斂羽知道那個鞦韆死神就是他口中的賢慧女孩時會有怎樣的反應。
斂羽從杯緣抬起眼看他,一副敬請賜教的樣子,展翼笑得更張狂了。
簡單地帶過他跟麗涓相識的過程,他等著看斂羽驚訝的表情。
「原來是這樣。」
斂羽微微頷首,接著又是一口茶,他雲淡風輕的結論打碎了展翼的期望。他懷疑,今生今世他看得到斂羽除了謙謙有禮外的其它神情嗎?
「你不覺得命運的巧合讓人吃驚嗎?」從前他沒想過所謂的緣分,直到遇上尹麗涓他才開始懷疑,是否萬事萬物冥冥中真有安排?
「也許吧,聽起來你跟尹小姐滿有緣的。」他別有深意的睇了展翼一眼,眸底的光采教人看得困惑。
展翼不及細想,又被他的話嚇出一滴冷汗。
「我不敢招惹尹家的女人,一個不小心會死無全屍的。」
撇開他跟卓伶的私人恩怨不談,尹麗涓的陰陽怪氣他也招架不住。
「既然這樣,你不會邀請她一同參加宴會了吧?」
「我哪敢……」原本斬釘截鐵的拒絕突然在喉間消失,腦海閃過一個主意讓他停了口。
邀麗涓一起去,或許無聊的相親餐會就不這麼乏味了。
他開始想像她滿臉酷樣地站在一群軟趴趴的千金小姐中的景象了!
恍恍惚惚過了三天,麗涓根本不曉得這幾天自己到底做了什麼。時問到就起床上班,有需要時就戴起笑容虛應人群,肚子餓了就吃飯,累了就睡;一切看起來都很平常,可是她曉得自己還是無法不去在意。
那天晚上丟下立繡上樓後她隨便沖了個澡,渾身舒暢芳香地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深夜立繡擔心地過來探望,她連忙閉上眼睛裝睡,但從立繡關上門時的歎息聽來,她的演技似乎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她以為自那通電話後所有的過去都結束了,但事實證明她並沒有那麼灑脫。聽到立繡提起嗣棋,她的胸口還是重得喘不過氣來。她以為她捨棄得了一切,腦海深處卻固執地不肯放掉。不過有一點始終未變,她仍舊哭不出來。
會不會就是因為發洩不出來,所以才念念不忘?可是要怎麼做才能流出所有的傷痛呢?
唉!她真是個不乾脆的人,連失戀也拖拖拉拉的,難怪大家都嫌她彆扭。
「嗨!」
一聲輕快的問候冷不防地鑽進她的自怨自艾裡,麗涓瞬間完成戒備,轉身應付人際關係。
目光觸及門口那個高大的身影時,她眼裡的溫度更低了。
「你來這裡做什麼?」
這裡沒有大美女,也沒有隨口驚呼的觀眾,杜大公子想作秀給誰看?一屋子的實驗老鼠嗎?就算它們捧場的吱吱叫,恐怕也無法滿足杜展翼的虛榮心吧?
展翼忽略她不友善的視線,從容地走進氣味不佳的飼養室,開心地對她咧嘴一笑。
「你都是這樣歡迎朋友的嗎?」
「你看不出來我並不歡迎你嗎?」回過身子繼續原先的工作,絲毫不把他的來訪放在心上。
反正他無聊得很,找她想必也不會是多要緊的事。
「好歹我也是親自到學校來,費了千辛萬苦才找到這間偏僻的老鼠屋,你不能客氣地請我喝杯水嗎?」他說得有些誇張,因為找她根本花不了多大的力氣,只要在校門口隨便拉一個放學的學生打聽,就有一大堆小朋友熱心帶路。他這才知道尹家姊妹在這間學校的超人氣。
立繡才貌出眾會風靡全校是應該的,但麗涓的知名度卻高過妹妹一截,原因大概也是她那乖僻至極的個性吧?
來這裡的路上,他被選來帶路的胖小弟不斷打探他跟麗涓的關係,神情充滿了曖昧與不信,甚至是震驚,難道拜訪尹麗涓是多麼稀奇的一件事嗎?
忙到一個段落的麗涓再次轉身看他,手指著他腳邊的大紙袋,展翼納悶地回望。
「這個應該不能拿來招待客人吧?」
「麻煩你幫我搬墊料過來,我要清理老鼠箱。」她面無表情的說,指使人的態度非常理所當然。
接下來的三十分鐘內,他莫名其妙地幫她清理了十五個鼠箱、餵了八大籠懷孕神經質的母老鼠,甚至連地板都幫她打掃乾淨。一直到看見她涼涼地坐在隔壁實驗室喝茶,自己卻捲起袖子拿著掃把,他才發現自己又被欺負了。
他盡責地放好掃除用具,一臉冰霜地朝她邁去,她卻用一杯茶堵住了他所有的不滿。
「辛苦你了。」麗涓在身旁放下一杯茶,示意他可以坐下來休息。
展翼又累又悶,沒力氣抗議,只好乖乖坐下跟她大眼瞪小眼。
「你到底來做什麼?」
被他看得有點煩的麗涓受不了地打破沉默,換他故作神秘的端著茶不出聲。
得不到答案,麗涓也不急,自顧自地收拾茶具往辦公室走去,展翼立刻慌忙地追了出來,拉住她的手臂。
他無奈地歎息,跟固執的人鬥氣,倒楣的總是好脾氣的自己。
麗涓看看被他扯住的手,再看看一臉挫敗的他,好笑的說:「你電燈關了沒?」
一聽,展翼差點昏倒!他不確定自己還要邀她一起參加宴會嗎?
在她心目中,他連一窩老鼠都不如,他何必自找苦吃呢?
不過他還是拉著她回去關上電源,再幫她端著茶具走向操場另一邊的辦公室。趁著決心尚未退盡,展翼直接說了:
「這個週末有個宴會,我想邀你跟我一起出席。」
麗涓忽然停下腳步,奇怪地打量他。「你的行情下跌得這麼慘嗎?居然找我當你的女伴,沒搞錯吧?」
她要身材沒身材,要臉蛋沒臉蛋,整個人最突出的地方就是一身怪脾氣。他請她去上流人士的聚會做什麼?嚇人嗎?那她多少還能發揮點用處。
「我沒搞錯,行情也很好。我是認真地請你跟我一起去。」嚥下屈辱的口水,展翼用盡最後一點決心,要是她不答應的話他也不強求,搞不好還能因此省下一頓難堪。
「萬聖節又還沒到,那是個化妝舞會嗎?需要扮鬼嚇人,所以你才想找我參加?」她口氣平常的說,不因話裡的妄自菲薄而顯卑微。
她從不喜歡那種吃吃喝喝、嘻嘻笑笑,沒啥真感情的聚會,所以學生時代就算沒人邀她一同參加舞會,她也樂得清靜。她很有自知之明,舞會需要的不是壁花,她又何必去掃別人的興呢?
展翼疑惑地扳住她的肩膀仔細研究她的神情,沒發現該有的自憐。
她怎麼可以如此稀鬆平常地說出這麼可憐的話呢?她到底是不屑過了頭,還是自卑到沒神經?
他正經地對她聲明:「那是一個正式的上流社會的聚會,來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有錢人,大家都會刻意打扮,但就是沒有人裝鬼。我找你也不是要你去嚇人,所以你不要再說這種悲慘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