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前世今生三百年

第17頁 文 / 西嶺雪

    我猶豫了又猶豫,終於說:「元歌,我愛上一個男人,一個令我望塵莫及的男人。」暗戀使我的心已經抑鬱到了極致,如果再不傾訴,它就會像充過頭的氣球一樣爆掉的。而且,我實在也需要朋友的忠告。

    可是元歌似乎絲毫沒有感受到我的痛苦,她輕快地笑起來:「望塵莫及?你用了多嚴重的一個詞?有什麼樣的男人可以令唐詩望塵莫及?你年輕,美貌,富有,並且真正高貴可愛,你才真是讓男人們望塵莫及呢。」

    「別誇我了,元歌。」我苦笑,心如死灰,「他是個,結了婚的男人。」

    「有婦之夫?」元歌沉吟,「這倒真是難辦。可是,你弄清楚自己是真的愛上他了嗎?或者只是愛上他的已婚?」

    「什麼意思?」

    「我是說,會不會他根本沒有你想像的一半好,只是因為你明知道同他沒有機會,才會在來不及想清楚之前已經被自己的這種失落感和絕望感打敗了,於是稀里糊塗地投入到失戀的痛苦中去。事實上,如果他真的未婚,說不定你還看不上他呢。」

    元歌娓娓地分析著:「我有好多朋友都是這種情況,總覺得年輕男孩子不夠成熟穩重,又沒有事業基礎,所以輕易地愛上已婚男人。實際上,他們也並不一定是真的優秀,而只不過在婚姻的磨練中消除了所謂男孩的青澀,較會避短揚長罷了。依我看,李培亮是個很好的對象,又對你一往情深,不該辜負了才是,至少,也該給人家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呀。」

    我搖頭:「如果沒有遇到張楚,也許我會同李培亮走得更近一些,就像你說的,至少會給彼此一個機會。可是現在不可能了。我已經見過了張楚,就不會再注意到別人的存在了。」

    「捨魚而取熊掌?」元歌盯著我,「可是你真地想清楚誰是魚誰是熊掌了嗎?」

    我也注視著元歌,認真地說:「不是魚與熊掌的問題,也不是捨誰而取誰,因為根本沒有選擇。選擇是比較的結果。可是,我不會把張楚同小李比較,我不會把他和任何人比較,因為,他就是最好的了。」

    元歌嚴肅起來:「唐詩,你是真地在愛了,還愛得這麼狂熱。實話說,我沒有體會過你所說的那種愛情,如果我愛上一個人,一定是因為比較起來他最夠條件。但是,我也覺得,你說的那種愛情很美。既然這樣,那就去追求呀。婚姻算什麼,可以結就可以離,是有眼珠的男人就會愛上你,我才不相信他不為所動呢。雖然我沒見過他老婆,不過,我也想不出會有什麼樣的女人可以比你強。我是男人,我也選你。」

    「可惜,你不是男人,就算是,也不是他。」

    「我不是男人不要緊,他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一定會愛上你。不信,試試看。」

    元歌的話讓我又一次心動了。

    婚姻是什麼?如果是一張密密織成的網,再韌再細,也有漏洞,也可以一刀剪斷;如果是一堵厚厚的牆,再高再堅,也有門可通,別人能進去,我也能進去;如果是一季無雨的冬天,再冷再長,也總會春暖花開,而我,就要做他婚姻結束後的新春陽光。

    忽然之間,我那樣迫切地,想再見張楚一面。見到他說什麼,我沒有想過,我只知道,如果見不到他,我會死。

    病剛好,我就再次來到張楚任教的大學,沒費什麼力就打聽清楚了他的課程,很巧,現在正是他上課的時間。

    我按照校工的指點找到教學樓去。有風,吹在走廊裡,空空蕩蕩的。我站在階梯教室的門外,聽著張楚的聲音從教室裡斷斷續續地傳出來,整顆心也空空蕩蕩的,好像隨時會化煙化灰,被風一吹就散了。

    隔著窗玻璃,我貪婪地注視著他的英俊得出奇的側影,那樣消瘦,那樣挺拔,像阿波羅神。

    大概是在講中國古代文學史,上古神話演義一節,他說:「中國古代神話,都是些很寂寞的故事,有種悲劇精神,像誇父逐日,像女媧補天,像嫦娥奔月,像精衛填海,充滿孤獨的意味……」

    我將背貼在牆壁上,哭了。

    我愛他,無可救藥地愛著他,愛他說的每一句話。他總是可以這樣深刻地打動我的心,用敬重和絕望將我充滿。

    女人對男人的愛裡總是摻雜著崇拜的因素,而從小到大,我只崇拜過兩個人,張國力,和張楚!

    愛上他,是我的命,就像逐日是誇父的命,而補天是女媧的命一樣,不容迴避。

    當我遇到他,就是小鳥遇到獵人,或者花朵遇到春天,適時開放。

    我能有什麼別的選擇?

    下課鈴聲響了,我不等他走出來,就轉過身,逃一樣地跑掉了。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找了他這麼久,等了他這麼久,可是,現在他要出來了,我卻怕了,所有的勇氣在瞬間消失,什麼剪斷家庭的網,什麼打破婚姻的牆,我根本就是個愛情的逃兵,完全沒有能力進攻。

    不知道該往哪裡去,只覺得心空得要命。沒有愛情的女孩是一朵冬眠的花,找不到春天的方向。

    站在馬路邊想了又想,無意中看到站牌上寫著「琉璃廠」的字樣,便無意識地上了車。也罷,琉璃廠是北京有名的古玩街,同我也算行內,可是聽說了那麼久,還沒有去逛過呢。反正閒著無聊,索性見識一下也好。

    我沿著長長的琉璃廠古玩一條街緩緩地走,一家店一家店地瀏覽著,漫無目的。

    一時間思家心切,我打個電話回家裡,順便替小李圓謊:「爸爸,我效游回來了,玩得很好。」

    爸爸的笑聲讓我差點落淚:「沒玩夠就再換個地方玩,下次可別忘了帶手機充電器。」

    「不玩了,展示會就快到了,我很緊張呢。」

    「緊張什麼?別忘了,你可是唐家的女兒啊!」

    「如果沒人投標怎麼辦?」

    「那就是『流標』了,也尋常得很。反正這次旨在宣傳,上會的並不是一流貨色,真正的玩藝兒等你定了消息才空運呢。大不了計劃擱置,也沒什麼損失。」

    「如果做不好,您不會怪我吧。」

    「不會。這是你第一次去北京,記得玩得開心點。」

    第一次來北京嗎?我可不覺得。

    掛了電話,我發現自己已經信步來到街尾處的一個測字攤,便坐下來,隨便卜一卦。

    「就是個『唐』字吧。」

    測字人是個灰衣老者,一臉皺紋如核桃的殼,可是臉色紅潤如嬰兒,說話咬文嚼字,偏偏又咬不清楚,十分費力:「唐?這可是歷史上最盛的一個時代。脫口直呼此字的人,該有帝王之命,至少也是個王侯將相。」

    見我一臉好笑,又立刻改口:「但是看小姐的年齡打扮,富有餘,貴不足,當然現今也沒什麼皇親國戚,所以,點『唐』字倒也不全是好事。哪,唐字加一偏旁為『搪塞』的『搪』,意為命中有干戈;又唐字裡有半個『書』字加一個『口』字,小姐錦心繡口,學富五車,是斯文人;讀書人多清貧,但小姐的『書』與『口』之外有個『廣』字,那就罩得住了,在一個屋子裡讀書講話,豐衣足食,不是當老師的,就是做生意的……」

    我明知江湖術士都是察言觀色,看人臉色說話,可是反正無聊,便同他東拉西扯:「那你說說看,我是做什麼生意的?」

    「唐邊加一『米』字為『糖果』的『糖』,該是做糧食;又或者加一『王』字為『瑭璜』的『瑭』,小姐的生意與玉有關……」

    我一愣,不甘心被他說中,故意打岔:「像你這樣測字,我也會,哪,『唐』邊加一『土』字,是『池塘』的『塘』,我是販鹹魚的;加一『蟲』字,是『螗蟬』的『螗』,我是養蟲子的;加個『水』字,是『溏心』的『溏』,我是賣雞蛋的……」

    測字人不高興了:「小姐,你這是抬槓麼!我們測字加偏旁是有道理的,講究『金、木、水、火、土』,五行八卦,因地制宜,哪有像你這樣胡攪的?」

    我聳聳肩,扔下一張鈔票趕緊閃開,已經轉彎了,測字人忿忿不平的聲音猶自遠遠傳來:「小姐,你別不服,我可告訴你,我加王旁時你無故打斷我,那就是缺玉,近日是要折財的……」

    儘管不信,陰惻惻聲音仍然令我心驚肉跳。本來還想著小李家在琉璃廠有店面,準備捱家找一找,這下也顧不上了,拐出街口直接走到大馬路上來。

    一抬眼,猛地發現馬路對面,隔著長長的斑馬線,張楚高挺的身影一柄劍一樣刺入我眼中。又遇上了,在這不經意的時刻!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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