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溫涼喜宴

第4頁 文 / 文聞

    對於他們的打擾,筱昭把她的臉藏進我的懷裡。溫天丞對她說了一些話,郁方也努力的逗著她,但她只是一味地抓緊我的手,讓我知道她的不願意。

    對於她的反抗,我只好幫她搖著頭,對站著的人表示她的意願。溫天丞對於這樣的結果很不滿意,他滿臉怒氣的瞪著我,好像我搶了他心愛的玩具。

    「筱昭,如果你不願意邱小姐當你的老師,至少也該跟人家打聲招呼,怎麼可以這麼不禮貌?」溫天丞像個嚴厲的父親,生氣地指責筱昭。

    見筱昭依舊不理人的背對著他們,他生氣地伸手過來抓她。

    「溫先生,請不要嚇她。」我不悅地拍掉他的手,因為他粗魯的拉扯,讓僵硬在我懷裡的筱昭怕得抖個不停。我輕拍幾下她的背,安慰地親親她的小臉,感覺到她放鬆地貼著我,才柔聲地對她說:「昭昭,叫姨姨。」我拉著她的小手指向郁方,讓她的眼睛可以正視對方。

    筱昭雖然把眼光移向郁方了,但很快又移走了,對於我這個小小的實驗,我幾乎可以確定——柯筱昭是一個自閉症兒童。不過病症到達什麼程度,必須經過測驗和檢查才可以判定。

    他知道筱昭的病情嗎?帶她去做過矯正的治療嗎?

    筱昭看了我好一會兒,又側臉對著郁方,最後她低下頭繼續玩她的手指頭,而當她聽到溫天丞的吼聲時,則立即將小臉埋進我懷裡,好像這裡才是她最安全的避風港。

    「真偏心也!」郁方努著嘴,嬌睨了我一眼,「每次只要有你在場,每個小孩子都像蜜蜂看到花蜜一樣,黏得緊緊的,讓我們其他人一點機會也沒有。」然後她起身對溫天丞說:「溫先生,對不起,恐怕我無能為力。」她聳聳肩、揮揮手,表示情形你也看到了。

    「那是因為剛才你和我說話,而梁小姐和她一起看故事書的關係,所——」

    「不是這樣的,溫先生。」郁方搖著頭解釋,「其實我們學心理輔導的人都有經過一定的訓練,對於和自閉症兒童或成人相處,必須知道一些基本常識。首先最重要的就是彼此的隔閡,如果我們無法打破他們的心牆,根本無法輔導他們或幫助他們。至於破牆的過程、時間、方式也因人而異,不是一個方法都適用所有的人。」

    郁方停下話,從她的包包裡拿出一些資料給溫天丞。

    「這些資料你可以拿回去看看,或許可以改善你和你外甥女目前的相處情形。至於為什麼個昭一見到婷婷就喜歡和她在一起,那是因為自閉症的人對於人際關係的界定與一般人不同,他們或許不會怕生,但他們會尋找一種默契相同的人相處。或許兩人在一起的時候還是沉默不語,但他們可以從一些肢體動作瞭解彼此的思想,進而產生信任、認同的情感。只是這個人不一定是親人,也不一定是同年齡的朋友,任何人都有可能,

    重點只在他心裡的認定。」她停下話來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我這樣解釋,您聽得懂嗎?」

    溫天丞看向又在玩手指遊戲的大小女孩,點點頭說:「我瞭解你的意思,很抱歉,讓你白跑一趟。」他真心的道歉。

    「沒關係,既然我在這裡幫不上什麼忙,那我就先走了。」郁方對兩位先生說完後,又蹲下來對筱昭說:「筱昭,小方阿姨要回去了喔——跟我說聲再見吧!」

    筱昭看了郁方一眼,繼續沉默地玩著我的手指。而面對溫天丞鐵青的臉,我只好將筱昭的臉轉向郁方,拉她的手示範一次,「昭昭,姨姨……拜拜!!」我不斷重複動作,直到她有反應。

    最後筱昭終於勉強和我一起舉起手,朝郁方揮了一下表示再見。

    待郁方走出辦公室後,溫天丞皺眉地瞪了我一眼才勉強對我說:「梁小姐,我們談談。」

    對於他的命令,我點頭表示同意,「昭昭,姨姨……舅舅……說說。」我用手指著溫天丞,不斷說著這句話,直到筱昭聽話的離開我的身上。

    我起身走離她幾步時,便發現她的小手拉住了我的衣角。於是我回頭朝她一笑,牽起她的手走到溫天丞的辦公桌前,抱起她一同坐下來面對早就氣青了臉的溫天丞。

    ***

    溫天丞沉默地瞪了我許久,最後他開口說:「庭,你先出去。我有話要和梁小姐私下談一談。」

    「喔!」沈宇庭無奈的走了出去,心裡難過自己沒法子看到這一場好戲。他在出門後又探頭進來,「呃……丞,有事可以叫我,我在外面等著。」

    「你在擔心我?還是擔心看不到好戲?」溫天丞十分瞭解沈宇庭的個性,嘲諷地問。

    「呃……都不是啦,只是關心關心,你懂不懂?」沈宇庭加重語氣地說。

    「關心?哼,我懂了,如果你沈大公子沒事的話,現在是不是可以請你出去了呢?」他再次下逐客令。

    沈宇庭搞怪的做個鬼臉,「明天一早我就要去美國了,三個月後才回來,有什麼精采片段,到時候一定要告訴我喔!」他話一說完,便哈哈大笑的離開。

    溫天丞將憤怒的眼光轉向我,「梁小姐,想必你不知道這是我的公司,否則你應該不會來應徵這份插圖的工作才是。不過——說也奇怪,以你們梁家的財勢和傳統,你應該早就嫁個富家公子當少奶奶才是,怎麼還跑出來拋頭露臉的呢?」

    對於他的諷刺,我抬起頭朝他笑了笑,「不喜歡?我可以不做。」

    他用可怕的眼光瞪著我,「你以為這份合約是在與你辦家家酒嗎?何況就算你提議免費為公司畫插圖,也不能使我忘了當年的那份羞辱。哼!我可以老實的告訴你,我不怕被你認為是一個小人,我是一個有仇必報的人,你們梁家十二年前對我所做的事,我一點也沒有忘記,經過這十多年的積欠,我相信報復的利息應該加倍,不是嗎?」

    雖然他話說得很惡毒,但他的表情卻告訴我,其實他並不是很記恨當年的事。何況依他目前的財勢,若要報仇早就報了,不用等我人來到了他眼前,他才來放話,好讓我回去通風報信。因而我推測他說這番話,應該是別有用心才是。

    「你想要怎麼樣?」

    「你或許不知道,為什麼我對個昭很寵吧?原因是這幾年我在國外奮鬥時,我媽媽一直待在台灣由我妹妹照顧,我妹妹也就是筱昭的媽媽這幾年來在娘家和婆家的操勞下,身體變壞了,生下筱昭後,她得了『產後乳癌症』。我的媽媽為了照顧她和筱昭,在過度緊張和操心下,胃潰瘍復發。後來我妹妹的病情持續加重,我媽媽的胃潰瘍也跟著日益嚴重,最後在我妹妹病危送醫時,我媽媽一個人在家照顧筱昭,因過度緊張使得胄酸過多,胃壁破洞而大量出血,導致休克昏倒在廚房。

    「待我妹婿回到家看到這個情形,將她送去醫院卻已經來不及了。而我——甚至趕不回來見她最後一面。隔一個月我妹妹開刀失敗,癌細胞在她體內大量擴散,在病魔的折磨下又挨了一個月,便放棄生存的意願走了。臨走前,她要求我照顧筱昭,我也答應了。」

    溫天丞用冷漠卻哀傷的眼神看著我,我知道他故意說這件事讓我明白,他目前可憐的情境是怎麼來的。但我想他並不需要我的同情,我更加確信自己之前的推測,也猜想這不是他說故事的目的。不過故事尚未說完,相信等他說完時,他一定會說出他的目的。所以我還是靜靜地聆聽。

    「筱昭是我妹妹唯一的女兒,在為我媽媽和妹妹辦完喪事後,因為我妹婿還活著,因此我並沒有對筱昭付出什麼關心,我自私的認為,筱昭是柯家的人,照顧她長大成人應該是柯家的事,但我不知道她當時就有輕微的自閉症傾向,以及……哼!」他實在說不出口。

    他的妹婿有毆打和咒罵筱昭的習慣,這種男人怎麼配當人家的父親?他不恥!

    「總之,後來我的妹婿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被人砍死,留下筱昭讓他的父母養,但他的父母沒有收入,是靠我妹婿的兄弟輪流供養,所以筱昭也成為一個寄養兒童。在這一段寄養的過程中,她受到很多虐待,這些凌虐讓她的自閉症日趨嚴重。而筱昭的祖父母對於這種情形也無能為力,最後他們打電話到美國給我,要我回來領養她。」

    溫天丞回想當時領善筱昭時,她滿身的傷和滿臉恐懼的模樣,他心疼她,愧疚自己對不起妹妹的臨終囑咐。

    「領養她之後,我才發現她是個輕度的自閉症兒。兩年來,我不斷從她祖父那裡詢問筱昭之前的生活情形,我想她是因受虐而安靜,因此我找過不少專業的心理醫生來為她治療,但效果一直都不大。另外又透過家扶中心找保母或者是家庭教師來導正她的行為,但這些對她一點也沒有效用。」溫天丞非常沮喪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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