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文敏敏
「不要。」她飛身跳離,準備接受他隨之而來的怒吼與嘲諷。
驀地,臥室房門被冷不防打開,一個打扮性感人時的金髮美女走出來。
她曾在報上看過這個金髮美女,傳聞她是查爾斯最近的新歡……她、她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楚沐雲心頭直跳,納悶的眼神接觸到查爾斯眸中的興味與惡意,她不解地看進臥房內──驚人的寒意竄上心頭,她從背脊冷到頭頂。
真的是這樣嗎,不願意相信腦中歸納出來的情節,她只能呆望著床上醒目的凌亂。他真這麼痛恨她?痛恨到帶女人回家來羞辱她?
「查爾斯,我準備好了。」剛淋過浴的金髮女子對楚沐雲視而不見,無事人般走到查爾斯懷裡,嗲聲向他撒嬌。
楚沐雲別過臉,嫌惡的噁心感令她緊緊摀住嘴。
「受不了?」查爾斯睨眼看著楚沐雲,大掌恣意撫上金髮女子豐滿的胸,不介意讓她看到他與其他女人赤裸裸情慾糾葛的畫面,或者應該說他是故意在凌遲她。
「請你們出去。」楚沐雲強忍作嘔的衝動,試圖維持自己最後的一絲尊嚴。
「馬上就走了。」查爾斯親親女人的頰,「寶貝,你剛剛真火熱啊!」
金髮女子唇角揚起瞭然的嬌笑,丟給楚沐雲示威的一瞥,如蛇般的手攀上查爾斯的頸,噘起紅艷的唇湊上他的臉。
「嘔……」楚沐雲飛奔向洗手間,抱著馬桶,將胃裡的食物全數吐出。她用力地吐,吐到胃已掏空,仍不斷乾嘔著。
直到全身痙攣,再吐不出任何東西許久後,她才撐起無力的雙腳站起來,淚眼模糊,按下衝水閘鈕,看著所有的穢物隨著大量的清水順著漩渦,沖刷乾淨。
楚沐雲按著水箱閘鈕不放,看著不停流出的清水傾洩而下,她發出慼然的破碎笑聲。
誰來幫她將這些殘酷的不堪也一併沖走?她在心裡吶喊。
是該了結的時候了!
挺直背脊,她擦拭臉上的淚,回頭發現查爾斯正倚在門上看著她,臉上表情莫測高深,教人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楚沐雲困難地深吸一口氣,「她呢?」虛弱的聲音裡,有著控制不住的顫抖。
「離開了。」查爾斯聳聳肩,滿臉不在乎,彷彿對剛才的殘忍無動於衷。
他置身事外的態度激怒了她,楚沐雲做出生平第一件暴行──她摑了他一巴掌!
力道不大,但掌上傳來的熱痛奇異地稍稍撫平她的憤恨,讓她再度摑了第二下,然後又一下、一下、再一下……
他好殘忍!竟把別的女人帶回家,還在他們的床上……她不要,她不要啊!她掄起拳頭,發狂捶打他的胸膛,宣洩她滿懷的傷痛與氣憤。
捶打的手漸漸無力,終至變成緊抓著他的襯衫,支撐自己無力的雙腳……他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為什麼要這樣彼此傷害?
看著她無聲流淚,煞白的臉上一片悲愴,查爾斯的眼裡閃過一絲掙扎,雙手圈抱住她纖細的身軀。
「不要碰我!」她無法忍受他剛抱過其他女人的手再來抱她,那只會讓她覺得骯髒作嘔!
楚沐雲用力推開他,走進客廳,視線刻意迴避臥室內凌亂的床,唇角揚起一朵淒涼孤冷的笑,為什麼會走到這種地步?為什麼……
「法律賦予我的權利,不管怎樣,你還是得忍受我的碰觸。」查爾斯臉上重拾倨傲的神情,再度重擊她受傷脆弱的心。
「離婚吧!」原本還抱著一絲希望,但今天她終於知道不可能了。就如他說過的,與其兩人痛苦,不如還給彼此自由。
「辦不到。」
「人心與情感自有它的方向,既然……心想飛了,不如分開吧。」趁著還能好聚好散……好聚好散……她眼中又泛起一層水霧,朦朧得叫她看不清眼前景物,包括他的眼。
「休想用我說過的話堵我,別以為我會這麼輕易就放過你,更別再讓我發現你又和哪個野男人混在一起,否則,到時你就會知道什麼是生不如死。」查爾斯的嗓音輕柔,毫無她預期中的火山爆發,楚沐雲卻覺得全身冰冷。
「指責別人之前,請你想想自己也沒多高明。」瀰漫在空氣中的濃烈香味,氣焰囂張地嘲笑著她的鴕鳥心態,叫她想欺騙自己都沒辦法。
「該死!你是承認有在外面鬼混了?」查爾斯冷絕僵凝的面孔突地加溫,暴風凝聚在他嚴厲的眉眼間,目光森冷如刀,猙獰宛若地獄修羅。
「沒錯,事情就是你所認為的那樣。」她無力再與他辯解,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是多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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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云,你準備好了嗎?」莫玉華打開門,看見盛裝打扮的女兒坐在梳妝台前發呆。
望著昨夜好似逃難般回家的女兒,臉上有著連精心描繪的妝也無法掩蓋的憔悴,莫玉華心裡有著說不出的疼惜與難過。對於女兒和女婿之間的問題,她是有所耳聞的。但是,一來女兒自小與她就不親,母女甚少談心,二來自己的婚姻狀況也是糟糕至極,根本沒有立場說話。唉!莫非女人的命就是這樣?
楚沐雲默默起身,拿起披肩和小提包往門口走去,臉上的表情空洞木然,根本不像要參加慈善晚會的樣子。
她必須找些事讓自己做,否則她真的會瘋掉。知道他外面有女人是一回事,真正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無法忍受再看到兩人曾經甜蜜相處的一景一物,昨夜她倉皇的逃離了那個讓她感到噁心齷齪的家。但是,即使能將有形的景物排除在視線之外,仍無法抗拒無形的傷痛啃噬她的心。只要一閉上眼,查爾斯與金髮女子在床上纏綿的景象就會不受控制地浮現她眼前,難受得彷彿胸口被人緊緊箍住,勒得她無力呼吸,無法入睡。
原本,她還能逃避事實,拚命說服自己,事情再糟也終會雨過天青,畢竟是從小青梅竹馬,她對他有信心的,不是嗎?
為什麼不解釋?只要你說你和那些女人都不是真的,我還是會相信你的!
你快點來解釋呀!
想和你在一起。
只想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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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車很快抵達晚會現場,兩人下車時並沒受到多大的注意。不過一路走進晚會現場,楚沐雲感到不對勁的氣氛越來越明顯,眾人看她的眼神中除了濃濃的好奇外,還別有深意。
莫玉華也感受到這股不尋常的氛圍,臉上維持一貫笑容,暗中將女兒推到身後,阻絕眾人窺探的視線。
「看這裡!」一陣鎂光燈閃得楚沐雲眼睛一時睜不開。
「楚小姐,請問你對於前夫早上訴請離婚,下午就公開要與薇薇安結婚的聲明有什麼話說?」
剛開始,楚沐雲並沒有聽懂。
等她聽懂了,她以為這是一場惡作劇。
直到發現自己被包圍在一堆麥克風與鎂光燈之中,她終於領悟──
記者所言不假!
腦中唯一的念頭是,驚怒他真那麼殘忍?!
她想轉身逃離這場荒謬的下堂鬧劇,但眾人好奇打探的眼光好似銀針,俐落狠毒地將她釘在原地,接受無情野蠻的拷問──
「薇薇安懷孕了,你知道嗎?有沒有話要對她說?」
「請問你們結婚多年一直沒有小孩,是因為你的問題嗎?」
「請問你拿到多少贍養費?」
「聽說你婚後跟多名男子過從甚密,請問你是真的嗎?」
「對你前夫現在的感覺是什麼?」
「什麼時候帶你的情人一起公開露面?」
記者的問題,句句犀利,如刀刃般刺進她毫無防備的心,聽到最後,楚沐雲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了,眼前的景物不斷漂浮變化,教她目眩神離,心底仍舊不明白查爾斯為何要這樣對待她。
為什麼?她眼前一暗,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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蜷縮成一團,坐在休息室中,楚沐雲的頭髮散亂,煞白的臉除了不時滴落的眼淚,神情一片木然,緊陷入掌心的指甲完美隱藏住她心中的驚濤駭浪。
門無聲打開。
「云云,你爹地來了。」莫玉華對著從進門後就沒變換過姿勢的女兒低聲說道。
「你給我說清楚,事情怎麼會變這樣?」不像妻子的好聲好氣,楚子明一進來,劈頭就大罵。
也難怪他氣憤,這幾年從唐家那裡得到的好處,著實讓他意氣風發了好一陣子,商場上的友人誰敢不對他禮遇三分?倘若女兒真的跟查爾斯離婚了,失去一座大靠山不說,將來誰幫他打點這些政商關係?
楚沐雲眨落眼中的淚水,試著將父親看個真切,只是……眼前這個臉紅耳赤,大聲叫囂的男子真的是她的爹地嗎?曾經深深相信誰也無法奪取的親密感情,卻在一瞬間變得好陌生,和查爾斯一樣!
或許自己真的只是一顆棋子,而棋子的下場只有二途──收服,或遭棄。父親需要她,因為唐家的龐大利益;公公需要她,因為她可以讓查爾斯同意復健癱瘓的下肢;那查爾斯要她,又是為了什麼?為了要走到今天這樣的局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