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主子看過來

第4頁 文 / 尉央

    他勉強不白她一眼,沒空搭理她,準備開始用餐,沒花心思欣賞她的笑容有多燦爛。

    畢顏扒著白飯,一小口一小口的咀嚼著嘴裡那甜美的珍題。她曾經聽說中原的白米飯好吃極了,如今一吃果真不同。

    古奎震埋頭進食許久後,抬起頭掃了她一眼,搞不清楚她為何只是小心翼翼的扒著白飯,卻一臉的滿足,沒見過有人這樣吃飯的,怪!

    在她嚥下第五口飯後,目光瞥見桌上的青菜滷肉,心裡陷入掙扎。那些看起來好像也很好吃……畢顏才動此念,又趕忙低下頭扒著白飯。

    瞇起眼,他捕捉到她畏縮的目光覺得一陣不快,「你做作麼?」

    那雙黃褐色的大眼看向他,隨即飛快移開。「沒、沒什麼。」她怎能說碗裡的白飯根本滿足不了她飢腸挽挽的胃口?他八成會一臉難看的瞪著她,畢顏低下頭繼續扒飯。

    「再給我陰陽怪氣就小心點。」他惡瞪她一眼,沒好氣的說。

    「嗯。」

    他的嘴角有些抽動,只是被滿臉的鬍子給掩蓋住。「沒事多吃一點。」瞧她骨瘦如柴的模樣,真是難看死了。

    「呃。」她趕緊再扒幾口白飯塞進嘴裡,不敢再對桌上菜餚打任何主意。

    古奎震因她的動作感到納悶,將所有心思放在她身上,企圖看出個所以然來。

    她捧著飯碗,想找個目標讓自己轉移注意力,才不至於被陣陣香味給拉去注意力,卻無意間瞥見腕上那遭繩索磨破皮的傷痕,趕忙拉好袖子掩住那道醜陋的傷口,她的動作全落入古奎震眼裡。

    她的動作讓他有些恍然大悟,他忘了是在那場買賣中遇見她的,她沒忘自己的身份,可他卻忘得一乾二淨。在這個世界裡,主僕關係分得既明顯又殘酷,主婢不同桌不同食,就連走在路上都只能跟在主人身後。

    而這個事實,他從未能改變……

    他夾起幾塊滷肉到她碗裡,畢顏吃驚的看著他,胸口漲滿激動。

    「以後我吃什麼你就吃什麼,我用什麼你就用什麼,咱們沒有分別。」說完,他低下頭繼續用餐。

    他的話讓畢顏備感窩心,不曾有人這樣對她說過,也不曾有人對她如此用心過。「謝……謝……」她嗓音粗啞地道謝,強忍住淚水,她曉得他並不喜歡見人哭得唏哩嘩啦的。

    古奎震淡淡地掃了一眼不再多話,兩人靜靜的進食,直到盤底朝天後,他才又喚來小二叫了碗甜湯。

    甜湯擺在桌上,古奎震將碗推到她面前,但她只是直盯著那碗甜湯不敢有任何動作。

    「你不吃嗎?」

    「我不喜歡甜膩的東西。」他又不是女人,對這種東西一點也不感趣。

    「吃。」

    畢顏小心地舀了口甜湯送進嘴裡,一股甜味瀰漫在唇齒之間,挑逗敏感的味覺,她歡歡喜喜的吃著。

    他看得出來她很喜歡這碗甜湯,也期望這碗加了點蜂蜜的甜湯能治療她那恐怖粗啞的嗓子,就算療效只有一點,他也十分感激。近一天的時間,他仍舊不適應從她嘴裡發出的噪音。

    古奎震站起身來將大刀重新系回腰上,掏出銀兩放在桌上,畢顏抬起頭直盯著他。

    「你繼續吃,我去買點東西。」

    她的臉上寫滿不安與緊張,鬆開握住湯匙的手,兩手緊緊地捏著衣擺,他又要丟下她嗎?

    「別浪費食物。」他拉起她的手,將湯匙塞回她掌中。「我會回來。」說完,他轉身走出客棧,沒入擁擠的人潮中。

    直到碩長的身影消失,畢顏回想著他的長相,他的相貌不屬於俊逸那一型,五官像刀刻般有稜有角,濃密的鬍子掩去他大半面容,教人看不清他真正的模樣,他那雙眼眸像一泓深不見底冰冰冷冷的湖,教人難以親近,但雖然如此,對她而言,古奎震是特別的。

    一種讓人說不出來的味道,孤傲得像……一隻鷹,翱翔在天際,像是天地中沒有一處可以讓他停下暫作休息。他就像是深埋在她記憶中的一個人,一個選擇飄泊一輩子的人。

    飄泊的人,不會在某一處停留太久,猶比浮萍水中飄。這讓她很不安,一個人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任何狀況都可能發生……她不敢再想像。

    可是,他說過會回來的……她要自己專心喝甜湯,不要再多想。她在賭,為他一句保證的話而將自己當作賭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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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皎月如鏡,星子璀璨,夜色靜穆得連風都吹得深沉,樹影搖曳一地。古奎震雙手抱胸,看著手中這塊用五彩絲線繫住的紅璩,他的神色越來越凝重。它的質地明亮色澤鮮紅,艷得就像是自人身上流出溫熱的鮮血般,難得一見。

    早些時候到市集裡,他刻意打採了一下,發現並無任何人曾經見過類似這質地,或是做工相仿的璩玉。這東西價值不菲,為何會連著幾次出現在那群追殺他的人身上,他不禁懷疑起它的來歷。

    伸手掏出腰帶裡另一塊紅璩,與手中的紅玉幾乎一模一樣,不同的是,他所擁有的紅璩纏繞的絲線陳舊得看不出精緻艷麗的色澤,就像是古老得歷經許多風霜。

    那些曾經對他窮追不捨的人,在他離開這塊土地後便不再苦苦相逼,或許他們只是想將他趕離此地,任他自生自滅。

    直到現在,那把跟他多年的大刀再度嘗到鮮血的滋味,隱隱透著寒光一副亟欲噬人的模樣,就像是最初意氣風發的他,也是一樣這般殘酷冷寂。

    一把刀、一塊玉跟著他飄泊四方,去見識各處各種的景致,但一個人流浪得再久還是得回到原地,一些該結束卻還是沒結束的事,總會讓他繼續在這塊土地上逗留,像是輪迴般反反覆覆。

    他不記得上次踏上這塊土地後看了哪些風景,只曉得自己最後的目的地,在他看盡泰山之壯,黃河之闊,但再美的地方也比不上那裡的妍麗。

    也許他的心還留在那裡,即使他走遍大江南北,看盡天下風景,卻始終忘不了那一段記憶。一輩子,有人說太長,卻不夠讓他足以全部忘記,繞了一圈,他仍會回到這裡,就像是候鳥,時間到了就會飛到某一處過冬。

    雙手各執一塊紅玉,他憶起離開這塊土地時,也是他與這塊紅璩相識的最初。

    「十二年……」他喃聲道。

    這十二年來,只要他回到這片土地時,就會有一批相同衣著的人來「探訪」。

    古奎震將一隻紅璩收進懷裡,心想在這塊從殺手身上找到的紅玉找些蛛絲馬跡,可是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他一點收穫也沒有。

    他抬起頭,門外一道身影躲躲閃閃映在窗紙上,看來鬼鬼祟祟。他握住身旁的刀,輕力一使銀刀便出鞘,順手將玉收進袖裡,一個箭步躍到門後,屏息以待。

    門外步伐聲細細碎碎,令人感到奇怪,他一把將門推開,大刀擱在對方脖頸間,迅捷又準確。

    「我……」手還沒敲到門扳上,就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畢顏嚥下欲脫口的尖叫力圖鎮靜。

    古奎震臉色鐵青的瞪著她,握住刀柄冷冷地不出聲。

    瞟了眼脖子上那把銀亮得陰森的大刀,她害怕自己動作太大會死在那把利器下。「我……我只是想來……來道謝。」她不傻,知道刀劍不長眼,尤其像他這種人,帶的武器更是非比尋常。

    他的刀還擱在她的頸子上,冷眼一直盯著她。她究竟來做什麼?

    「謝……謝謝你為我添的首飾衣物……我很喜……歡……」那把刀架得她很不舒服,尤其他一點都沒有想將它拿下的意思,畢顏很怕自己講錯什麼話會被他一刀砍死。

    就這樣?古奎震眉一挑,收回架在她脖頸上的刀,抿著唇不發一語。

    他的面無表情讓畢顏一陣尷尬,為什麼他在聽完她的感謝後僅是這般瞪著她?瞪得她想鑽進地洞裡。

    他選給她一件樣式簡單可愛的裙裝,粉嫩的水藍色像是一池剛入夏的清池,清新得讓人感覺很好。那個早些時刻還髒得看不出模樣的小丫頭,此時卻出奇的秀麗嬌柔。古奎震瞇起眼湊近身,想看得仔細。

    他悶聲不響突然靠近,嚇了畢顏一大跳,無奈兩條腿已被先前那吧大刀嚇得癱軟無力,連向後退的氣力都沒有。「震……震爺……」

    直到那雙熟悉的大眼在月色照耀下顯得更加明亮清澄,古奎震才確定先前與現在的是同一個女人,他也仍舊沒忘,那女人有一副鬼見愁的嗓門!挺直腰桿,他又昂然地站在她面前。

    畢顏仰頭看他,面對他的沉默不知所措。

    他的眼光顯然不錯,挑選的東西讓她收得挺歡天喜地,這讓他心情有些好轉。那套質地不錯手工細緻的衣裳,襯托著她嬌小迷人的身形,只是……太單薄。古奎震再次低下頭望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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