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未央
「老大,是不是應該先查一下這個來歷不名的女人是誰派來的?別忘了突襲的金人才剛被你給打跑。」西遙一針見血的指了指東祈身上尚未卸下的軟胄,當然,還有那不受歡迎的女人。
這女人準不是什麼好東西,還真懂得挑撥離間。
被西遙這麼一說,東祈才意識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保護起這名初次見面的陌生女子,就只因為她攏起眉的樣子讓他油然升起一股保護慾望,他挖掘到了她眉眼間那股不安的情緒,猶如驚弓之鳥,無時無刻都在恐懼,拉逼著他必須緊緊的圈住她,好似這樣才能抹平她的不安,她好像嚇壞了,是因為他表現得不夠慈眉善目嗎?
話說回來,最近金人和宋軍不約而同的看上鬼域,認為只要攻下鬼域就能威嚇另一方?三天一小戰,五天一大戰,忙得他焦頭爛額應付兩方的人馬。
難不成她是對方派來的細作?
「女人,你到鬼域所為何來?」一改似水的語氣,東祈不得不扳起臉,原因是他還得忙著做好榜樣給三個弟弟看,所以不得不背馳心的感覺。
偷偷瞄了一眼從專注到嚴肅的一雙眼睛,舔了舔唇,為了保留所剩不多的勇氣,樓輕舞十分捨不得的跳下舒適的大腿坐墊,讓自己看起來抬頭挺胸。
「自首。」無視他還有在場所有人的錯愕?她大無畏的在鬼堡裡講出這兩個字。
見沒人開口,只好更清楚明白的說:「這個,你們要的東西。」拉起的袖口讓所有人看清楚手腕上的贓物,並且認為他們應該要為她誠實的美德饒了她一命。
只可惜,她的誠實沒換來任何人的嘉獎,只有很多顆不斷瞪大再瞪大、一直張開再張開的眼睛和嘴巴,朝她手腕上的金鐲猛瞧。
可能是在驗證金鐲的真實性吧?還是她說錯了什麼?最起碼,他們也該有像樣一點的反應才對啊!
清了清喉嚨,優雅的清音再度迴響在富麗大殿裡。
「我先聲明,金鐲從偷來到現在雖然一直戴在我身上,但東西不是我偷的,物歸原主後請別來找我麻煩。」她要的,不過是和往常一樣寧靜的生活,如此而已。
「原、來、是、你!」原本待她友善到極點的東祈突然咬著牙說話,雙手把椅子扶手握得死緊,眼睛噴出的兩道火焰直掃向她。
「都說了不是我。」她擰起眉心,相當有耐心的再說一遍,這人是聾了嗎?「聽清楚,東西是我師父偷的,我不過是跟他一起進來過一次而已,真的只有一次,什麼東西也沒拿。」他變臉變得還真快,剛才還溫柔得足以將她溺斃,現在馬上就一副想砍人的模樣,不是拿來還他了嗎?小氣。樓輕舞沒好氣的歎出聲。
「就是你!」東祈一口咬定她就是罪犯,上下排白牙還咬得咯咯響,這筆血海深仇可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的事,難怪他會對她眼熟得緊了,原來是仇人!
望著這張控訴的怒容,害她突然覺得委屈起來,尤其是他的眼裡還帶著憎惡,打小,她最討厭被人當成賊了,偏偏她師父的職業就是個賊,而她則是個賊徒弟。
「好啊,你說是我,那便是我!」聞言正要開口的北拓被南昊摀住嘴巴。
「那你們也不該毒害我師父,如此卑鄙的行逕你們不覺得可恥嗎?」反正都被抹黑了,再解釋也是多餘,來都來了最起碼要替師父討到解藥才甘心。
被她這麼一問,東祈反而一愣,他哪時候派人下毒了?誰會幹這種不入流的事了!
「鬼方!」這一吼,跟在他身後的鬼方很快的上前一步,自動讓他一把捉住衣襟。
「誰要你毒害她師父的!」連這點小事也處理不好,他不是交待只要把人綁回來就好,是要剁手還是砍腳再由他來做決定。
「冤枉啊少主……小的絕對沒有用毒,小的只放話要殺那老頭兒全家而已。」被扯到差點斷氣的鬼方連忙解釋著。
「聽到沒!」鬆開手,東祈氣得瞇起眼,直瞪著她,他相信鬼方沒膽誰騙他。「鬼方只說要殺他全家而已,哼哼,想不到你可真會撒謊。」譏諷的語氣不帶保留,他發過誓的,絕對、絕對不會輕饒過不將他放在眼裡的人。方才對她所產生的好感一下子全被丟到腦後邊去。
「我……」難不成……她又被那老頭騙了。
樓輕舞陷入有史以來最窘的困境,可是她還是不能理解這人恨她入骨的原因,彷若跟她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只不過偷了一隻鐲子而已,何必如此計較?還他不就是了?
「我不是拿來還了,不然你還想怎麼樣?」美目蒙上一層水氣,含帶著很深很深的委屈,是她理虧在先,怨不得別人如此的對待,她很認命的當成俎上肉,任人宰割。
殊不知這動人的模樣看在東祈眼裡,像只受虐的小寵物,十分教人心憐,強者的使命感再度被搬了回來,只想將她摟在懷裡安慰一番。
他的表情,有些傻了,黑眸更是不自覺的放柔。
「……老大要的可不是只有那只鐲子。」北拓忍不住嘟嘟噥噥的說著,肚子接收到一記南昊送上的肘拐,悶哼一聲。
「而且鑰匙目前不在鬼域。」難得還在場湊熱鬧的西遙挑著眉補上一句,東祈立即瞪來的兩顆白眼。
「什麼?不在……鬼域……」腳步有些不穩,一大片烏雲當場罩在頭頂上,死盯著手上的金鐲,她這才明白他會發火的原因,原來是還沒法取回去……那……是不是除了把她的手給砍下來之外,沒別的辦法了?
這些幸災樂禍的傢伙。
東祈的一雙白眼忙著拋向喜孜孜的眾家兄弟,沒注意到她慘白的玉容,當他重拾回嚴肅想抽把大刀對付她時,卻被她終於下定的決心給硬塞回嘴裡去。
好美……就連她認真的模樣都忒是動人心弦,喉間不自覺的動了動。
「給你,要是你堅持非拿回鐲子不可,那就剁了我的手吧!」將右手直接塞進他剛要舉起的手心裡,樓輕舞咬住粉唇慷慨就義的說,她寧可失去一隻手也不要沒了一條命。
沒料到她會這麼大方,主動送上無骨的柔荑,本來是要貫徹報復手段的東祈有些心醉於手掌底下傳來的軟綿觸感,就連剛才的火氣和誓言都可以馬上忘得乾乾淨淨,大掌更進一步揉捏起皓白的玉手。
咳、咳、咳……此起彼落的乾咳聲努力地介入交握著的一雙手,可惜起不了作用。
究竟吸引他的這張臉藏著什麼魅力?讓他就是不由自主的盯著她看,他努力想從細緻的五官裡找出答案,這可憐又柔弱的女人,保護她都來不及,誰還會捨得傷害她半分……等等,他居然產生想保護仇人的念頭?真是瘋了,他才是那個該被同情的人耶!
見他沒任何反應,樓輕舞以為他改變主意不與她計較了,所以趕緊抽回自己差點就說再見的手。
「你不要那就算了。」別說她沒給他機會。
沒東西可握的手心有些空虛,恍惚的眼神祇能隨著她柔媚的眼波,盲目流轉再流轉,他思忖著該如何告訴她,想殺她毀屍滅跡,然後取回鐲子,這樣他受辱的事便不會傳出去。「我……」
「噓……」白玉般的食指壓印在他欲啟的唇上,撲鼻的桂香一波接著一波,麻痺了他的知覺,盯著她的俊臉愣得厲害,瞬間忘記要說什麼嚇人的話。
「不可以說話不算話喔。」一抹傾倒眾生的笑靨,讓盯著看的他血脈如數噴張,根本記不住她說了什麼,兩眼還在努力發直中。
嬌笑的容顏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帶著懇求的語氣接著說:「還有,麻煩你派人砍那老頭的時候,別忘了替我多補上兩刀。」
呃?這算哪門子的徒弟?東祈傻傻的望著她問:
「你……真的是童蕪的徒弟?」要是眼前的她就是那個她,那麼他應該要立即採取以牙還牙、以淚還淚的狠招,可是,這會兒他卻想不起報仇的理由是什麼,只想看著她沒有摻雜不安與哀愁的笑容,這桃花般的笑靨已深植他的心中,讓他也想分享她此刻快樂的理由。
掛在臉上的笑意不變,樓輕舞一手覆上從剛才就很想觸摸的剛毅臉龐,紅菱嘴湊近薄唇邊,吐氣如蘭的低語:「如假包換。」
吸進蘭馨幽沁的胸口,瞬間翻起層層的熱浪激流,沖刷上東祈呆滯的腦門,看著旋身離去的粉蝶,不自覺伸出來的手是想保護她不受強風的侵襲,卻來不及捉住她那輕盈的綵衣。
望著匆匆離去的倩影,漲紅的俊臉還猶自游晃著,心口好像掉了某些東西,失落感重得很,更無所覺鼻樑下方滑過的溫熱稠狀物,卻看呆了在場的一票人口。
從來沒見過老大這副失神模樣的南昊不可思議的說:「不會吧?老大這麼純情啊……」然後再爆出大剌剌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