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維珍妮
「你為何又改變心意了?」她百思不解的問。
他的嘴抿成一條線。「我不是讓你被革職的罪魁禍首,思敏。」聲音聽來堅定果斷。「我早告訴過你,可是你卻不相信。就算我要做什麼,我也沒有那麼大的權力。」
「別人告訴我,我一位雷先生堅持要將我解雇的。而你是我所認識唯一姓雷的人,我還能猜想哪個人?」
「我不是我們家唯一姓雷的人。」
她的目光在她臉上探索,心中暗自懷疑何以他的聲音如此苦澀。「你是說,你家族的某個人?為什麼你家庭中的某個成員希望我丟工作?」
「是誰,或者為什麼都無關緊要了。」他握住他的手臂,拉著她與他一塊再往前走。「我與康先生將誤會解釋清楚了。你可以再回去工作,或者如果你想換家廣告公司,他也樂於為你推薦,一切由你決定。」
思敏仍然不瞭解,為何育辰的家人要找她的麻煩。除了育辰之外,她並不認識任何一個姓雷的人。而現在,這一切合理與否都無關緊要了。
無論育辰與她的前任老闆交涉的動機為何,都不重要了,因為她的生活已另有目標了。廣告事業對她而言,也不再是她不可或缺的生活目標。
「我並不想回去工作,現在我生活的重心是畫畫。」她並未告訴他,以她的身體狀況,再也無法承受廣告公司快節奏的工作要求。「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我很感激你與康先生交涉清楚。我並不喜歡失去工作,尤其是在不明就裡的狀況下。」
「任誰也不喜歡如此。」
「我仍然不明白原因。」她暗示道,期望能得到解答,但他仍沉默以對。「你不打算告訴我真相,對嗎?」
「截至目前為止,你並未相信我任何一句話。」他苦澀道。「我告訴過你,我誤以為你在車禍中身亡,你始終都不相信,難道還會相信我所說的其它事嗎?」
思敏直直地看著他走向不是自己要走的方向。突然,她的腳絆到一根突出的樹根,還好育辰迅速環緊她的手臂抱起她,但因失去平衡,受傷的腳不免用力過猛,她不禁發出短暫的驚呼,繼而,趕緊咬住嘴唇以免再度驚叫出聲。她忍著疼痛,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在不遠處有一根巨大的橫木,育辰抱著她到那兒稍作休息。
「我沒關係。」當他強迫她坐下休息時,她有些激動的說。她氣自己不爭氣的腿,甚至還讓育辰目睹她狼狽的一面。
她企圖站起來,但他以雙臂環抱著她,讓她壓根無法起身。
「我沒關係。」她重複道。
「我看得出來。」他開始揉捏她手臂緊張的肌肉。「你從未這麼好過,你咬住嘴唇,雙手緊握都是出自我的想像。」他調侃道,目的是要讓她放鬆心情。
思敏將手放在大腿上,極力忍住揉捏疼痛大腿的念頭,而以一種較為平靜的語氣說:「我真的很好。」她知道自己在睜眼說瞎話,但仍忍不住如此重申著,彷彿如此做,她就真的會好起來。
育辰的手臂仍然放在她手臂上。「我們坐在這裡,直到你覺得更好為止。」
他瞭解他們彼此之間,尚存著不讓對方跨越雷池的障礙。他的障礙是他父親的問題,而她的問題則是出在她受傷的腿上。她的心防逐漸被瓦解中,但還不足以讓她完全的真情流露。
思敏能感受到育辰的好奇,但是,她還不打算告訴他她腿傷的事。
曾在昨兒個漫長無眠的夜裡,她懷疑育辰此番前來找尋她的原因。她不希望是因為他對她懷有內疚感,或是憐憫她。
育辰想將思敏帶回他的小屋,但他知道,依思敏的個性絕對不容許他這麼做的。他更希望能弄清她腿傷的嚴重性,但他瞭解,現在的他是無權過問的。他不禁暗中祈求,希望自己有足夠的耐性,讓她得以再次信任他。
小坐一會兒後,育辰問道:「你想回到你的小屋去,還是打算在林中繼續散步?」
她在受傷的腿上加重按了下,覺得痛楚大減而安心不少。「回到小屋去,我必須回去工作。」
這一次,育辰並未攙扶她,或者以任何方式與她接觸。但他仍然仔細觀察她踏出的每一步,預防她再度跌倒。如果,一切能操之於他,他會將她路途中的障礙,無論有形或無形的都逐一驅除。
在小屋的階梯處,她轉身面向他。
「可別忘了那些食品還在你車上。」她含笑道。
他當然瞭解,她在下逐客令。「不會忘的,謝謝你的咖啡。」雖不想就這麼離開她,但他也知道「欲速則不達」的道理,所以他也只能暫緩腳步,適可而止了。
「不客氣。」她語氣顯得疏離而冷淡。
片刻間,他們的目光膠著在一起。
終於,育辰微微笑著說:「再見。」
思敏輕輕地點頭,目送他步入林間,直到他消失在視線中,她仍然理不清育辰那撲朔迷離的行為。
思敏從早工作到下午,直到晚上九點還滴水未進。僅在腿部必須活動筋骨時,才在屋外的林間散散步,而其餘的時間,她都埋首作畫。
這樣做無非是借此來排除內心澎湃蕩漾的情感,但效果不彰,她的心思仍有遊走他方的時候。她總在不由自主的想起雷育辰後,才逼迫自己將他的影子逐出腦海。
到了晚上十點多鐘,她清洗畫筆,結束了一整天的工作、做完睡前運動之後,換上一件白色絲綢的睡衣,溜進冷冰冰的床上。
現在,再也沒有其它事情使她分心,她不禁開始胡思亂想,一下擔心育辰是否會受涼,一會兒又擔心不知個是否已修好爐子自己弄點東西吃。真想知道此刻的他正在做什麼,是否也在思念著她。
不堪自己的胡思亂想,思敏幾番惱怒,並且命令自己停止這種愚蠢的念頭,趕緊入睡。
她希望自己能夠盡量放鬆安入眠。可是,她的腿卻開始發疼,而且疼得她有些難以忍受。這是長時間作畫所付出的代價。
及至凌晨時分,她仍輾轉反側。索性起身披了件白睡袍,在客廳來回的踱步,以減輕痛楚。
一個小時過後,疼痛有增無減,她根本無法入睡。
此刻的育辰也無法安心安眠,他信步走向思敏的小屋。之前,他從窗口看到她的小屋燈火通明,不禁懊惱她竟這麼不珍惜自己的身體。
從窗口隱約可見她來回走動的身影。待他貼近窗口往內看,即見她以手揉捏著大腿跛足而行,嘴部的肌肉因痛楚而扭曲。
一時之間,他無法顧及其它,急速跑上階梯,試圖將門打開,卻發覺門是鎖著的,他遂猛力敲著門。
「思敏,讓我進去。」
門內有片刻的靜默,隨即聽到她從門裡對他大喊,叫他走開。
育辰置若罔聞,猛力又敲了幾下門。
「思敏,你若不放我進去就離門遠一點,我要破門而入了!」他真的擺好姿勢,準備付諸實行。
思敏不僅筋疲力竭,還有些惱怒。對於自己的腿,還有育辰重返她的生活中而引起的種種,她都厭倦了。
她痛苦的跛到門邊,轉開門把。生氣的說:「走開!育辰,你最好離開這裡。」
他不顧她的抗議,一進門就將她抱到長沙發坐下,並細心的把她的腿放在坐墊上,然後在她旁邊坐下,雙手溫柔環抱著她,迫使她乖乖躺著。
他直接提出打叢第一次見到她跛行時的疑問:「你的腿到底怎麼回事?」
思敏原本想說沒什麼,可是此情此景,試圖再欺騙他也未免過於荒謬。她疲於與疼痛及育辰對抗,不禁長歎一聲。
「我的雙腿在車禍不是受傷了嗎,有一隻斷了。」她輕描淡寫的說,試圖簡單的帶過一切。
「還有呢?」育辰卻不以此為滿足。
她不耐煩的蹙起眉頭。「還有什麼?」
「車禍發生有一年多了,你的腿為什麼到現在還不良於行?」他乾脆直接問道。
思敏知道自己再也逃避不了了,只有認命的開始重述事情的始末。
「車子從我坐的那邊撞過來,我的腿撞上了排擋器。左腿有三處折斷,右腿有一處。折斷的腿骨都已痊癒,但是,左腿的大腿肌肉受傷過重,動了幾次手術,偶爾肌肉還會抽筋或痙攣。」
「就像現在?」他不捨的凝視著她。
她點點頭。
「我……呃,今天作畫過久,也是腿痛的原因之一。」看到他的嘴緊緊地抿著,不禁倉促的又說:「再過一會兒,我就沒事了。你不必待在這裡陪我,我可以照料自己,我早習以為常了。」
他神情凝重的看著她,輕輕搖頭。站起身,警告的說:「你給我待在這裡,不要動。」
思敏目送他走入小廚房,無法看到他在做什麼。
片刻,他捧著一個冒著熱氣的水盆出現在她眼前。他將盆子放在地板上,然後在長沙發旁蹲下,不顧她的抗議,逕自掀起她的袍子與睡衣,露出她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