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韋伶
「叫她來聽電話,叫她來聽電話!」
前一句尚能穩住嗓音,下一句他立刻大吼。
他已失控!
現在所有店面的「侍酒服務」秩序大亂,根本沒人有辦法代替酒侍為客人提供專業的建議,再這樣下去,將嚴重打擊到『費派」的口碑。
他不認同方權任意而為的行徑,但他更急著把酒侍的問題解決,因此他需要韓雨音陪同他暫時拉下臉去勸方叔,但她竟死不肯接電話!
「姐,你的電話!」接電話的雨樂,聽話地叫人。
「不接——我不接——」
「你聽見了,我真的有叫她,可她不接就是不接。」
「你有沒有告訴她我是誰?你有沒有告訴她我找她有很重要的事?!」
帶她去,並不是要她跟方叔道歉什麼的,一切由他頂著,他只是要她出現來凸顯他的誠意,為什麼她就是不肯聽一下電話?
「有啊,她就是聽到你是夏英豪,才躲進房間死都不肯聽。」
他聽了更加生氣,發狠地道:「知道是我還不接電話?她也想跟我作對嗎?」
「我姐的意思是她離職了,不必再看你的臉色,你也休想再對她凶,請你不要再找她麻煩。」
他這麼凶,難怪她姐進之唯恐不及,前天還被他氣哭了呢!
如果不是聽他說公司出了大問題.急著找她姐接電話,他脾氣這麼大,別說她姐了,連她自己都想掛電話。
夏英豪惱火的抱怨:「我為了她跟酒侍起爭執.現在全省『費派」的酒侍都不來上班.叫她聽電話她不聽,到底是誰在找誰麻煩?聽著,你馬上叫她出來聽電話,否則我用拖的也會把她拖出那個房間!」
也不想想事情是因誰而起。
「姐,你再不來聽電話,他就要用暴力了!」她忠實地轉述,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現在是法治社會,她才不相信他真的敢對她姐怎麼樣。
「把電話掛掉——」在房間的韓雨音直接下命令,顯然也不當成一回事。
「哦,再見。」抱歉,她姐不買賬。喀——
說掛就掛,夏英豪瞬間臉色鐵青。「很好!很好!」
他氣炸了!
***
二十分鐘後,萬華。
「姐,我去便利商店一下!」
拿起小錢包,雨樂穿上夾腳涼鞋,蹦蹦跳跳的出門了。
叮咚!叮咚!叮咚!
她前腳剛走,後腳電鈴聲便響起。
「是不是忘了帶鑰匙?」
韓雨音腫著一雙眼睛,穿著被眼淚浸濕的T恤跟牛仔褲從房裡走出來。
那天從夏英豪家回來之後,她費了好大一番口舌,才跟管理員交代清楚自己與夏英豪的關係,也對管理員與前來關心的管區員警,所造成的困擾感到抱歉。
之後兩天的時間裡,她一想起夏英豪對她做的事,就覺得委屈。
他對她的憎惡與怨怪,她都可以瞭解,誰叫她在學生時期搞了這麼大的烏龍,害他沒臉見人,不久前又害他登上報紙的社會版頭條、被上司罵等等……
她無意替他找這麼多麻煩,對他也深感抱歉,但他的行為真的比拿刀捅她還痛,她沒料到他倆的梁子結得這麼大。
她是人,心會痛、會傷,更會覺得難堪。
幸好她辭職了,否則根本不曉得用什麼臉來面對他……
「你的記性怎麼……」
門一開,韓雨音立刻呆掉,淚眼瞠得大大的。
不是雨樂,來的人是夏英豪,一臉不悅,渾身揚著火爆的怒氣。
她的立即反應是直接關門,但夏英豪反應更快,出手扳住門板。
「放手啊,你!」韓雨音緊張地喊,死命的推,她不想見到他,但偏偏就是關不上門,他的力氣太大了。
「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他殺氣騰騰地蹩起眉心。
「你那麼討厭我,我不接電話,你正好可以開心了不是嗎?至少這樣,你就不用勉強自己應付我!」她跟他形成拉鋸戰,她越想用力關門,他就越用力擋住。
「你知不知道一個人的耐性是有限的?」
「所以從現在起,你不需要對我用任何耐心,我會離你離得遠遠的,你走過的路,我一定不會再走;你去的地方,我也一定不會去,我不會再挑戰你的耐性廣
人都是有自尊心、有自知之明的,他就是那麼討厭她,她何苦硬要站在他面前讓他生厭?倒不如主動退開.來得有尊嚴一點。
夏英豪微愕,她沮喪的言詞令他訝異。
他沒想到那晚的事讓她如此耿耿於懷,從他面試她的那一天起,她對他的姿態就已經是退縮的了,現在是退得更徹底,活脫脫像要從他面前消失一樣。
而她紅腫的眼睛與早就哭啞的嗓音,更令他無法漠視,愧疚的心隱隱揪成了一團,鬆不開。
明明只是誤會一樁,她何必把自己弄得這麼憔淬?他不懂。
「我看起來像是開心的樣子嗎?」緩下語氣,夏英豪反問她。
「我不管你開不開心,反正請你走,我家不歡迎你!」
「要走可以,但你必須跟我一起離開。」
「我幹嘛跟你離開?」她連他的電話都不想聽了,現在叫她跟他走——免談!」因為方叔——」
「我已經離職了,『費派』的人不關我的事!」
砰!
門猛地被他推開,嚇得她心臟狂烈暴跳。「你想幹嘛?」
「走!」
懶得再跟她步嚏,夏英豪大掌伸向她,抓住她的手腕,便強勢地將她往外帶。
「你要帶我去哪裡?你放手!」
「別鬧了!」
「放手!你放手!啊——」
韓雨音又甩又揮又掙扎地,忽然間驚叫一聲,接著滿臉通紅,因為他耐性盡失,乾脆把她扛起來,一勞永逸地往外走。
韓雨音腦中一片空白,羞赧到臉上快起火冒煙。
「放我下來,夏英豪——一
但他充耳不聞,還是將她扛出了屋子。
第六章
韓雨音就這樣被夏英豪架出家門,塞入車內,一路撒上高速公路殺下南部。
方叔的家鄉在嘉義縣新港,車程約莫四個鐘頭。
韓雨音從坐進車內的那一刻起,便心亂如麻的靠著椅背,不斷用手帕擦臉,一副快承受不住種種打擊的可憐樣。
夏英豪視線一瞟,瞥見那張濕潤的手帕。
她又哭了,他知道。
唉……
他不禁在心裡感歎,不明白自己為何老是輕而易舉地弄哭她,他也並非有意令她傷心,只是那麼剛好她的一言一行都辟中他的罩門,使他一股氣冒上來,憋都憋不住。
否則有誰厄意動不動就讓一個女人哭泣?尤其還哭得那麼淒楚、哭得那麼狼狽,心都被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哭軟了。
任憑他再冷酷、再冷血,也要對她舉雙手投降。
「我知道我講話大聲了一點,但不是針對你,你就別放在心上了!」
送出輕柔的男性嗓音,踩下油門,賓士車身順利超過一輛大卡車。
再不快點安撫她,他就快被自己的良心鞭韃至死。
說起來真是匪夷所思,自從知道她因為他而連續哭了好幾天之後,她脆弱的身影便索繞在他腦海裡,怎麼揮也揮不走。
只要一有機會,就鑽出來提醒他,那雙淚眼婆婆的眼眸有多楚楚可憐。
他已經數不清自己究竟有多少次,想衝動的去找她道歉——雖然那明明是子虛烏有的罪名,但他就是按捺不住。
「我急著把你找出來,是因為方叔執意要你講清楚那晚昏倒前的情況,我們對此發生爭執,弄得不歡而散。事後,他為了向我表示抗議,乾脆聯合所有酒侍拒絕到公司上班,事情必須盡快解決,我才會直接把你扛走。」
他說得輕描淡寫,卻狂踩油門。
韓雨音心中五味雜陳,頭愈垂愈低,手帕也愈擦愈勤。
夏英豪猜她還沒釋懷,又繼續安慰道:「你放心,我們現在南下的話,傍晚就能到他南部老家了,如果雙方溝通順利,當天來回,午夜前你就能回家。別哭了!」
他抽了一張面紙給她。
「我不是在哭……」
「手帕都濕成這樣,還說不是哭。」愛逞強!
「我是……啊」
見他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超過一輛車,韓雨音放聲大叫,嚇得抓緊安全帶,唯恐自己下一秒鐘就被甩出車外。
「你幹什麼?突然大叫,想嚇死人呀?!」
夏英豪被她的尖叫聲轟得耳鳴不已,好半晌耳朵裡都還在吱吱叫。
「你開太快了!」
聽到她這麼說,夏英豪此時才發現她早已經嚇到臉色發青,彷彿心跳隨時要停止。
「算我求你,請你開慢一點!」韓雨音再也受不了地閉目尖叫,他剛剛又超車連閃過兩輛卡車。
「車速才一百一耶!」
「不管啦,反正你開慢一點就對了!」
夏英豪只能搖頭,他壓根兒不覺得自己開得太快,但看她怕成這樣,唯有放開油門,讓車速慢下。
他本來以為這樣就可以了,沒想到他轉頭一看,她居然還繼續用那種哀求的眼神看著他。
拿她沒轍,好,他再慢!
「車速只剩一百了,沒問題了吧?」
韓雨音給他的回應是換上另一種禁不起任何打擊,軟弱到不行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