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宛琬
「我一直看著谷英琪的原因,是在等她良心發現,把最後一隻雞翅留給我。」顏克典一揚眸,故意提高了音量,視線仍然停留在谷英琪的身上。
谷英琪聞言,馬上把籃裡的最後一隻雞翅塞到嘴裡,還炫耀地看了他一眼。
「唉,我這幾天工作超時,睡眠品質不好,本來想吃雞翅好好進補一下。」顏克典歎了口氣,隔空朝著谷英琪喊話。
她可比他身邊的女人有趣多了。顏克典朝她勾勾手指頭,發出求救訊號。
「工作超時,你騙鬼咧!你不是有演出時才出現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每一場戲碼都是天價。」谷英琪咬著雞翅,拎著她的可樂晃到他面前。
是自己硬逼他來的,總不好意思讓他在女人堆裡被悶死吧。
「小姐,妳以為我平時不用練習,一上場就可以連跳上一、兩個鐘頭嗎?我每天至少要練舞六個小時,把自己保持在最好的狀態中。除此之外,妳以為我排舞、編舞、和舞者溝通,不需要花費精神與體力嗎?妳要知道,舞者的體能會隨著時間流逝,所以我可是隨時都在和時間賽跑的人。」顏克典往沙發椅背上一躺,口氣雖帶挑釁,精神卻因為她的接近而振奮了起來。
「哎呀,真是失敬了。沒想到你工作這麼辛苦哩。啊,雞翅只剩下半隻了,真可惜哪。」谷英琪站在他身邊,唉聲歎氣了一番,還是把雞翅塞進了自己嘴裡。
「還鬧啊妳。」
顏克典笑著扯住谷英琪的手臂往他身邊一拉,她也就順理成章地緊依著他而坐──當然,正好擋在他和眾女子之間。
一時,所有女性憤憤的眼神驀地全射向她。
谷英琪一挑眉,若無其事地把雞翅啃完,還頤指氣使地命令顏克典幫她抽了張面紙。
顏克典揉揉她的髮絲,乾脆抽過一張面紙,幫她把手指頭一根一根地擦乾淨。
一票女人的眼珠子幾乎快擠出眼眶,嘴巴也差點冒出火。
「感謝你!待會兒那籃雞翅全送你吃。」谷英琪拱手作揖,一派大俠風範。
「真讓人感動啊。」他慵懶地斜向沙發上,一道黯紫色的光打在他的側臉,引出別於平時的頹廢美感。
谷英琪不禁看傻了眼,差點就想脫口說他長得挺有型的!
不行,她不能跟其他女人一樣被他的美色迷惑。
她和他是哥兒們!
顏克典對於她的目不轉睛,抱以一記挑眉;她則迅速地別開頭,開始左右張望。
「喂,你覺不覺得這裡很像酒店?」谷英琪有感而發地問。
「哪裡像?」顏克典笑答,心中已經猜到了答案,卻不直接說破以免得罪別人。
「你是消費的大爺啊,環肥燕瘦任由你挑選啊。」谷英琪開始數起現場的女人,一數之下,大驚失色。「有十二金釵哩。」
「加上妳,總共是十三金釵。」顏克典敲了下她的頭。
「我是你的朋友,不列入女性。」谷英琪鄭重聲明,根本沒發現十二雙利眼,正在用眼神廝殺她。
唉,這女人在情感上真是只反應遲鈍的恐龍!她難道不知道她越強調他們兩人的關係,就越是把矛頭對準她自己嗎?顏克典好笑地看著谷英琪渾然未覺地端坐在女性目光攻擊的狀態中。
此時,服務生為他送來新調酒,顏克典接過,輕抿了一口。
谷英琪抬頭,看見他手裡那杯混和著深藍和水紅熱帶色澤的調酒,扯扯他的手臂,好奇地仰起小臉。「你點了什麼……」
「英琪!妳不要一直巴著顏克典說話,也讓他跟我們聊聊天嘛。」玲玲被嫉妒的女人們拱出來發言。
「我巴著他?」谷英琪擰著眉,環顧四方,這才發現敵意四射,每個人都想對她剮骨飲血一樣。怪了,她剛才不是表態說她是他的中性朋友嗎?
她回頭看著顏克典,發現這個男人的一雙桃花眼裡含著笑,擺明了是在看好戲。
「玲玲小姐,妳搞清楚狀況好不好?是他拉著我坐下來的耶。」谷英琪故意把手臂環上顏克典的肩頭,為的就是要看著一幫女子氣呼呼的樣子。
顏克典看著她想搗蛋的頑皮眼神,再喝了一口酒,決定也來火上加油一番──反正無聊嘛。
他的身子不經意地往谷英琪的方向側去,兩人的身側於是有泰半全都貼在一起。顏克典輕扯了下谷英琪的髮絲,在她側過臉頰時,把酒杯置到她唇邊,讓她就著他的手勢喝了一口酒,發現是喜歡的櫻桃口味,她便不客氣地接過酒杯,直接把酒給喝光。
一時之間,現場抽氣之聲不絕於耳。
「還不錯喝。」谷英琪發出開香檳般地「剝」一聲。
「嗯。」顏克典應了聲,拿起酒杯邊緣裝飾的新鮮櫻桃,懸在她的唇邊。
谷英琪嘴巴一張,開開心心地把櫻桃吞進嘴裡,還不客氣地把櫻桃梗丟到他的掌心。
顏克典轉而拿起一張紙巾幫她拭淨唇邊,他玩得特高興,因為谷英琪一派天下太平的心滿意足模樣,已讓那些女人軍團的怒氣快圍剿到她腳邊了!
「喂,妳還說妳跟顏克典沒什麼?」一旁的紅衣低胸女子已經氣到鼻孔噴氣了。為什麼顏克典會青睞英琪這個毫無女人味的女人?
「是沒什麼啊!」谷英琪奇怪地打量著紅衣女的青面獠牙。
「那你們還同喝一杯酒?」
「妳還讓他喂妳吃東西?」
現場的抗議聲浪讓習慣了摔角嘶吼聲的谷英琪,也不免急忙地摀起了耳朵。
「我和顏克典在吃東西時,就是這副德性啊,妳們如果有意見的話,找他談嘛!幹嘛把火氣都發到我身上?」谷英琪霍然跳起身,凶狠的眼逐一回瞪著眾家女人。
莫名其妙!是她拉著顏克典的手餵她吃東西嗎?這些女人腦子裡只裝了醋嗎?
「各位,英琪是小孩子個性,沒什麼心機的,大伙多讓她一點。」顏克典拍拍谷英琪的後背,褐亮的眼珠因為暗暗忍著笑而晶燦如星。
「妳們這些女人真的很無聊咧,沒事找事吵。這麼嫉妒我跟他說話,妳們不會再撲到他身上嗎?」谷英琪把一票女人全都「撥」到他身邊去,自個兒挑了個離他最遠的位子,氣呼呼地研究起PUB的菜單來。
顏克典交叉雙臂,目光遠眺著她,然後他發現──她竟對他沒意思?「真的」沒有意思!
心裡其實有一點點不是滋味啦。想他從小到大都被當成天之驕子,所有女人莫不對他另眼相待,只有她把他當成路人甲乙丙。
這個谷英琪啊──真不識貨!顏克典失笑地接過她指使服務生送來的辣雞翅。
「顏克典,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掘到自己有舞蹈方面的天分?」崇拜者一號逮著空檔便急急追問。
「從我開始上舞蹈課起。」這個問題,他已經回答過三千次了吧。所以一句話帶過。
顏克典把額上的淺褐髮絲往後一撥,身軀往沙發上隨意一靠,長腿交迭身前,動作看似一派悠閒,實則為了掩飾他的無聊。
「你是史上最年輕得到歐洲芭蕾新星獎的人,當時有什麼感覺?一定很興奮吧?」崇拜者二號問道。
「是很興奮。」顏克典皮笑肉不笑的回應對方崇拜的眼神。總不能要他老實回答──他認為自己拿到那個獎根本是實至名歸吧。那一屆的參賽者素質,實在讓他一點鬥志都沒有。
「你現在國外的演出場次比國內還多,考不考慮多留一些時間給國內的朋友?」
一連迭的問題和稱讚,幾乎淹沒了顏克典。
他百無聊賴地回答著,感覺自己好似坐在記者會現場。
谷英琪從菜單上抬頭,偷瞄了顏克典一眼。聽起來他似乎還真有兩下子哩。
她原本以為他靠的就是那張臉,隨便擺弄兩下就可以佳評如潮了。反正,這年頭只要是俊男美女,不論是在哪個行業,都很容易被拿出來興風作浪一番的。
「谷英琪,妳幹嘛一臉懷疑的表情?」顏克典一看到她的注意力又轉回他身上,立刻迫不及待地丟了句話給她。
「非也,非也。我是一臉崇拜的表情,沒想到閣下的舞藝當真驚人,而非虛有其表,想來我平日錯把英雄當狗熊。」谷英琪起身行了個九十度大禮,一臉嘖嘖稱奇。
「妳沒看過我跳舞?」顏克典不可思議地反問。
「沒看過。」谷英琪老實地說道。
現場剎時陷入一片口吐白沫的沉默中。
顏克典雙臂交叉在胸前,與谷英琪四目交接。
他原本以為自己不可能再對她的粗線條感到訝異了,沒想到她還是反將了他一軍。
他應該生氣的。可是,一看到谷英琪黑白分明的誠實大眼,就覺得她實在是比其他無聊女人可愛一百倍。所以,出乎眾人意外,他昂頭開心地大笑著,並且神采奕奕地起身朝她走去。
呵呵,還是谷英琪最有趣了。
「妳和我認識之後,難道不會想找我的作品來看看?」顏克典自顧自地在她旁邊落座,硬是把一張單人寬沙發椅擠成了沙丁魚座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