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紅雁綺情

第17頁 文 / 婷婷

    夏夜裡,濃情似火。

    第八章

    以一個方生產完的婦人而言,劉清姝的氣色相當不錯。陣痛十七個小時的辛苦代價,是一名白白胖胖的壯小子,總算不枉白奇威陪著妻子一塊兒虛脫。白父則捧著新生的娃娃,和妻子鍾綺喜孜孜地開始為新添的孫兒編織一大堆未來計劃,而白雲開則爬上爺爺的膝頭,好奇地直盯弟弟的小臉。

    「不知道爸爸想給他取什麼名字?」束髮側披的劉清姝仍難掩疲倦的黑眼圈,嘴角抿著再度為人母的喜悅。

    白父正在逗弄嬰兒柔嫩的臉頰,兒媳婦這麼一問才停下手。「叫什麼名字……嗯……」他看了白雲開一眼、「就叫雲方吧!對,白雲方。」

    「白雲方……」劉清姝點頭。「很好聽。」

    「娃娃!」紅雁的叫聲在門口響起,白奇哲夫婦一前一後加入這房間中的熱鬧陣容。

    「給紅雁抱,給紅雁抱抱。」

    白奇哲無奈地看著妻子和自己的父親鬧成一團展開嬰兒爭奪大戰!有人說人愈老愈年輕,如今他總算相信這句話。

    他走到床邊。「大嫂,你還好吧?」

    劉清姝微笑地點頭。「很好。你大哥呢?」

    白奇哲似笑非笑地撇撇嘴。「昨天我和爸怕他太緊張而失控,給他灌了點酒,現在睡得正熟。」白奇哲發誓,他及白父真的就只給他那一壺葫蘆酒。只是時間一分一秒愈磨愈久,白奇威自己又跑到廚房捧起酒罐子罷了。

    白父抱著小雲方逗弄了好一會兒,在老婆的嗔視下,白父才乖乖地將寶貝孫「轉讓」到她手中。鍾綺也逗了老半天,這才轉第三手。

    紅雁驚懼有加地看著手中的小小人兒。他跟她以前抱過的小孩都不一樣,皮膚紅紅皺皺的,打呵欠時黑眼兒全腿成一線,頭頂疏散細布軟軟的頭髮。紅雁伸手想去觸摸,卻被眼明手快的白奇哲擋住。

    「嘎?」紅雁不瞭解他突如其來的舉止,其他人倒是鬆了口氣。

    「紅雁乖,把娃娃抱給大嫂。」劉清姝輕柔地命令著。

    一個才出生的小孩不能給人碰觸頭頂的,傳說這樣的小孩終其一生都會被別人騎在頭上。

    「哎喲,怎麼這麼多人,在這兒做什麼?」端著粥食進來的銀嬸,可沒料到房間中突然人山人海。「這樣大夫人要怎麼休息嘛,大夫人您可不行起來,弄壞了身子我可擔待不起啊!」銀嬸不愧是白家管「將」,三兩下就把人打發得一乾二淨。白父牽著小雲開,領頭乖乖地從房間退出。

    「紅雁還想看小娃娃。」紅雁說著,一面依依不捨地回頭。

    「噓,銀嬸說得對,大嫂的確得好好休息。」白奇哲摟住紅雁的腰。「紅雁乖,等晚上再去看她。紅雁陪奇哲出去好了。」

    「陪奇哲去哪裡?」

    「我要騎馬去工作,紅雁要陪我。」是該好好巡視牧場一番了,前陣子他有點貪戀新婚的喜悅,再加上又發生了一大堆事,他也怠於巡視好一陣子了。何況白奇威一定會想陪在甫生產完的太座身邊,為人弟者自然該多擔點工作。「噢!」紅雁勾住他的手臂。「紅雁陪奇哲。」

    ※※

    車氻嚏A當白奇哲帶紅雁返回「倫哈卡貝」的主屋時,她已疲累得兩眼惺忪,索性往後癱下去,在白奇哲的懷中昏昏欲睡。

    「哈囉。」低沉輕快的嗓音從後面響起時,白奇哲尚未調轉馬頭,手中的獵槍已立即機警先行舉起,出聲招呼的那嗓音,是他完全陌生的。

    「嘿,別這樣別這樣。」對方趕緊舉高空空如也的雙手。「你們中國人有句話不是……怎麼說來著?

    「客人就來」?對對,「客人就來」嘛!我沒記錯的話,你是白奇哲,白家二少爺吧?」

    客人就來?這是哪一國話?白奇哲好一會兒才弄懂他的意思。

    「沒錯,在下正是,你剛剛說的應該是「來者是客」。」白奇哲開口糾正。他現在也想起對方是誰了。

    「吵……」經過這麼一騷動,還有人睡得著才奇咧!揉開不甚清亮的睡眼,紅雁也認出這位不速之客的身份。

    「尼……」她努力回想那個名字的發音、念法。「尼克!」

    「對的!」金髮藍眼的大帥哥笑開了一張大嘴。「正是老尼克,親愛的小火鳥兒。」

    白奇哲下馬,看都不看他一眼。親愛的小火鳥兒?他不正眼看那個老外,是在克制自己不要一拳揮向那張俊臉。他將紅雁抱下鞍,腳才點地,紅雁就馬上蹦蹦跳跳地跑到金髮男子面前,引起白奇哲嘴角一陣抽搐。

    「紅雁,過來。」平淡的口吻卻含著濃濃的醋意。他不願任何一個陌生男人靠他的小妻子太近,即便是他有恩於她也一樣不對,不管有沒有恩,反正沒有任何男人可以靠近他的妻子,更甭提叫她什麼「小火鳥兒」!

    尼克並非瞧不出白奇哲的「夫怨」,只是他血液中喜好捉弄的因子比別人多了那麼一點點,再加上他真的對僅有一面之緣的紅雁頗有好感,所以惡作劇的因子瞬間躍上眉宇,他執起紅雁的小手,在潔皙的手背上烙下一吻。

    一道陰森森的影子驀地切入兩人之間。「你究竟是誰?來這裡做什麼?」白奇哲生平第一次想罵髒話!若非知道這種親手禮是外國男士對女士打招呼時最尊貴的一種方式,他手中的槍早就發火了。

    尼克也不笨,他也知道什麼叫察言觀色。「白先生,別生氣,中國人不是說「客人就來」——不是不是,「來者是客」?」

    「你的手敢再碰她一下,我保證你馬上會被「倫哈卡貝」列為拒絕往來戶。」

    「OK!和氣發——不不,「和氣生財」嘛,你說對不對?」他知道中國人是好客而相當保守的民族,關外還好,關內可「閉鎖」得可以跟回教婦女相比。

    尼克眼觀這對金童玉女,心裡卻不住打量估計著。他知道中國人是很歡迎金髮白膚的高加索人與他們交友、通商,但是卻極少論及婚嫁。而且中國人的婚姻一向由父母作主,講究門當戶對,更遑論什麼「異國姻緣」了。白奇哲和紅雁如此親熱,看來白家倒是相當開通。

    「我是和我哥哥一同前來拜訪的。」尼克知道再不趕快解釋,就會變成白奇哲小試槍法的標靶。

    「你哥哥?」

    「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尼可拉斯.沙耶,大家都叫我尼克。」

    沙耶?!奇哲不知為何對這個名字竟有股熟悉感,但他確實不認識——「啊!」靈光猛然由他腦中乍現。

    「白先生也許不認識我,可是應該聽過我哥哥的名字:克裡夫.沙耶。」

    白奇哲瞪著他看了很久很久,四年多前的回憶雖有些褪色,卻相當鮮活,他這才恍然大悟。

    「——你們是來找「她」的嗎?」

    房間中的氣氛十分凝重。

    平常嗓門最大的粗獷漢子,現在卻在一旁扭個不停。白奇哲帶回這對外國兄弟說要見劉清姝一面,白奇威起初還覺得莫名其妙,但等他自報姓名後,白奇威卻當場就征住了——繼而默許地扶著妻子到小書房,讓那個克裡夫與妻子見面。

    「威。」劉清姝對丈夫嫣然一笑。「你可不可以先到外面等我,讓我們兩人單獨說幾句話?」

    白奇威遲疑不決。

    「威。」劉清姝柔情似水地催促他。「別擔心,我已在天地之前宣誓,此生只愛你一人。你真的不相信我嗎?」她示意丈夫湊耳過來,含羞地低語。

    「當然。」白奇威被妻子的提醒樂得頭暈暈地,整個人飄飄然地步出房外。

    克裡夫.沙耶靜靜地注視這一幕,又回首注視著端坐在椅子上的少婦。

    「你變了。」

    「快五年了,」劉清姝自嘲地笑笑。「怎能不變?人都變老了。」

    「老?」不,你更美更柔了。克裡夫有些嫉妒那名叫白奇威的男子能擁有她。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劉清姝保持一貫優雅的口氣。說她再度見到克裡夫不激動是假話,但那些事畢竟已是陳年舊事,他也只是屬於過去的褪色影子。

    「有人告訴我你的下落。」他片刻後方又開口。「這幾年來我都在探聽你的消息。」豈料為時已晚,如今她已嫁為人婦。說不恨不悔不惋惜,都是騙人的。

    兩人都沉默了。如果當初他們之間沒有發生一連串的陰錯陽差,如今又會是什麼局面?

    克裡夫忽然豁出去似的一笑。「沒什麼好說了是不是?我看得出你丈夫非常愛你。」

    白奇哲對四年前的事知道的並不多,只知劉清姝在嫁給白奇威前有一段轟轟烈烈的情史……

    「如果——如果清妹還喜歡那個俄國佬該怎麼辦?」白奇威緊緊抓著弟弟詢問。白家專出癡情種,難怪白奇威會這麼緊張兮兮的。

    「別擔心!」

    像自己不也是。他將視線挪向坐在他身邊、無聊地玩著髮辮的紅雁。他要紅雁在他視線範圍內才會放心,免得那個連中國成語都講不好的尼克乘虛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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