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亭語
「桐丫頭別理他,觀棋不語真君子。這渾小子心不在焉,輸了竟還敢厚顏討救兵。」葛太君瞪了孫子一眼,這小子還真不是大丈夫。
「娘子是美嬌娘,自然不是真君子。如今美色在前,更教我如何專心?太君就算贏了我,也是勝之不武。」葛翊笑道。
莫雨桐笑靨染霞,芳心卻泛起甜。
葛太君一聽更是啼笑皆非。「偏有這許多歪理!」
「娘子你說,這子該落何處?」他笑問,深幽的眸光流向佳人,著迷於她難得的笑容。但這如花的笑靨卻是他生平所遇最大的難題,時時刻刻都在挑戰著他不欲搖動的心。
莫雨桐接過他手中白子,素手住棋盤上一落。「就下這兒吧!」
「連你也偏幫丈夫,太君真是白疼你了。」老太君佯怒地自了小倆口一眼,內心卻充滿歡喜欣慰。瞧這對小夫妻處得好,她比什麼都高興。
「太君棋力高明,就算我夫妻聯手,也不是太君的對手啊。」莫雨桐笑盈盛地討好。
「你這丫頭就是嘴甜。」太君目注棋盤,落下一子,隨口問道:「何時給太君生個白胖曾孫啊?」
莫雨桐心一顫,她怎可能懷孕?自新婚隔早的「小小意外」後,葛翊總若即若離,與她保持以禮相待的距離。她明白自己對他的「作用」,這顆開始浮動的芳心,怎也不該轉變成愛戀,否則日後就是無窮無盡的傷心相伴啊。
她纖腰突被摟住,然後是葛翊穩若泰山的淡笑。「我們夫妻努力便是。」
莫雨桐胸口泛起一絲惆悵,這樣的話他怎能說得如此輕鬆?
第三章
「我不要看大夫,我只要莫美人。滾!全都滾。咳、咳——」沈貴慶躺在床榻上,彷彿氣若游絲,卻仍舊力地推開問診的大夫。
「兒子呀!聽話,讓大夫們瞧瞧你的病。」沈天富又急又憂。想他們沈家在京城數代經商,人脈錢脈是何等風光,如今卻被一個莫名崛起的「誠意莊」給搶走了大半生意,就盼著這唯一的兒子能夠振作家業,收復失土。可他偏偏為了一個女子纏綿病榻,若真就此撒手人寰,叫他如何有臉去見沈家列祖列宗啊!
「不!除了莫美人,我誰也不瞧。都給我滾——」
沈貴慶臉色青白,顯已病入膏肓的模樣,偏又如此不合作,急得沈大富老淚縱橫。自小他就對這獨子無限疼寵,只要是他要的,他無不應允,可這回……那莫雨桐再美也已由皇上指婚,嫁作人婦,而葛家又是皇親國戚,雖然他亦有不少權貴撐腰,可惹上葛家畢竟不智,這叫他可怎麼辦才好。
「沈員外,我瞧沈少爺這乃是心病。」一名大夫道。「俗話說,心病仍需心藥醫,再好的藥方也只是治標不能治本,少爺的病若想根治,還得尋到那心藥啊!」
「這……」沈天富甚感為難,耳聽寶貝兒子疼痛地不斷呻吟,心口直有如千刀萬剮。
「爹呀,我今生若得不到莫美人,就是死也不甘啊——」
沈天富心痛不已。這唯一的命根子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就算坐擁金山銀礦又有何意義?「兒啊,你放心,你要莫美人,爹便給你莫美人。管那葛家是皇親國戚又怎地?咱們沈家也不會怕了他,只要你養好身子,其他的有爹作主。」
「真的嗎?爹……你真是我的好爹爹。」沈貴慶流下激動的淚水,心中卻在竊喜。
折騰了好一番之後,一待大夫和父親離開,沈貴慶立刻坐起身,哪還有半點病重的模樣?
一名隨身侍從吁了口氣,拍拍心口道:「還好早買通了幾個大夫,否則怕不被老爺給瞧出了端倪。」裝病這等事若被看穿,少爺頂多挨頓罵,倒楣的可是他們這些做下人的。
「若不如此,爹怎會幫我?」沈貴慶洋洋得意於自己的足智多謀。「對了,叫你辦的事,辦得怎樣了?」
「少爺的吩咐,小的豈敢耽誤。只是,那莫美人嫁入葛家後,幾乎足不出戶,少爺要再見到她,只怕機會渺茫。」
「哼!那個葛翊,竟敢搶我心愛之人。我沈貴慶與你誓不兩立!」他怒道。「還不再去監視?有什麼消息立刻通報,誤了我見美人,小心你的狗命。」
「是。小的這就去。」
「老三的動作愈來愈慢了。」
「誠意莊」內有一處最神秘的密院,外頭寫著「妄入無命」的警語,連莊中奴僕、護衛都不可接近。然而,此時密院裡卻流轉著寒淡的語調,男子手中翻轉的折扇忠實反映出主人的不耐。
仔細瞧此扇也有些玄虛,扇骨並非尋常竹棍,而是精鐵鑄成,看來輕巧,其實重量卻很沈,但這只翻轉折扇的手,卻似毫不費力。
二莊主「影子」赫然便是幽魅淡漠卻俊逸無匹的葛翊!
「最近朝廷鷹犬特別關愛他,須怪他不得。」冉誠依舊穩若泰山,將手中書卷翻過一頁。
「早叫他將那把大鬍子刮了,以免惹人注目,他就是不聽,怪得了誰?」葛翊冷哼。
「我就等著落網之後逃難刮,現在就刮掉叫暴殄天物。」一個清朗的語調由地底迴盪而上。旋即,看來平坦密實的地板竟被掀高一片,他們口中的老三一躍而出,只見他身材高、滿臉鬍鬚,身後斜背著用黑布包裹著的長弓。「誠意莊」的秘密之一,就是數也數不清的地底通道。
奭抗天,兩人口中的老三。他並非「誠意莊」的三莊主,而是城郊赫赫有名的「抗天寨」土匪頭子。他一臉大鬍子,看上去年紀比其他兩人都大,偏偏年齡就是屈居最末。清澈明朗的雙眸與那臉鬍子十分不相稱,身上的粗布衣衫,質料雖粗劣,卻十分乾淨,穿在他身上絲毫無損他天生的威武,反而多了分落拓不羈。
八年前一無所有的冉誠初到京城,碰上了狂叛浪蕩的葛翊,以及遭到官府通緝的奭抗天。葛翊自小在京城長大,自然是熟門熟路,他雖不至於明目張膽地挑戰朝廷權威,但委實看不過京官欺善怕惡的嘴臉。也許是因緣注定,冉誠是悲天憫人、濟弱扶傾的少年俠士,決心拯救四處竄逃的奭抗天,而葛翊無巧不巧地助了一臂之力,從此三人便結拜為兄弟。
葛翊雖然身為「影子」,這「誠意莊」的江山有一半是他打下的,可他畢竟是皇戚的身份,與一群土匪替「誠意莊」打江山之事,要是被人知曉了,不知會鬧出多大的風波來。顧念家人的立場與想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情願只是個無所事事的浪蕩子。
因此,他展開雙面人的生活,暗中幫助冉誠與奭抗天,充實了他原本無目標的人生。
「那你最好盡快到大牢裡走一遭,省得至京城的虯髯客無故遭殃。」官府只要看到大鬍子,就非得抓回去拷問一番不可。他不殺伯仁,被他害慘的伯仁卻有不少o
葛翊冷言冷語地輕諷,奭抗天的反應卻是哈哈大笑。「留不起鬍子就該早早刮掉,誰叫他們自不量力。老二,你是不是為了你轟動京城的大婚之日,小弟我沒能親自去給你道聲恭喜,是以責怪於我?小弟這就跟你賠不是了。」奭抗天促狹地眨眨眼笑道。
「抗天這麼說就缺乏誠意了,想跟那一屋子的官宦、皇戚喝喜酒,你這鬍子就該先刮了再說。」冉誠悠悠笑道。「誠意莊」的主人果然處處講究誠意。
「連老大也要我刮鬍子?!」他手指撫了撫左頰,難道全天下都見不得他這把美胡嗎?
「今天要你來,可不是為了談論你那把鬍子的。」葛翊將話題轉到正事上,省得提及他不想談的問題,不過奭抗天可沒有冉誠的體貼。
「不談鬍子就談談你的新婚夫人吧!聽聞嫂夫人是艷冠京城、才貌雙全的大美人,小弟由衷地替你高興啊!二哥。」他清朗的笑聲有十足的取笑。
「我終於明白為何官府會將你列為通緝犯的榜首了。」葛翊劍眉微擰,很不想想起家中那冷傲的美嬌娘。
「你們都少說一句,今天找你們來,為的是咱們的茶葉生意。」冉誠寧靜的聲調打斷了兩人一貫的鬥嘴,終於導入正題。
「抗天寨」的土匪很少做打劫尋常路人的勾當,除非情況特殊。而土匪窩近千口人的溫飽,部分就是依賴與「誠意莊」的互通有無。「影子」二莊主的制敵行動,背後總有「抗天寨」兄弟的大力支持,這份聯繫隱密卻十分強韌,除了這三個靈魂人物外,沒有人知道其中端倪。
「有什麼問題?」奭抗天問。
「這次運到咱們這兒的茶葉只剩預定的七成,下次可能連五成都不到了,據瞭解,是咱們的對手「天富商行」搞的鬼。」冉誠道。
「你要我們到供應源那兒瞭解情況?」葛翊淡問,手指轉玩著折扇。
「如果他是出高價搜購呢?」奭抗天右手指撫著左頰上的鬍子,總不能跟他拚高價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