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亭語
「你會吹笛子嗎?」他突然問,將兩人的杯子斟上酒。
莫雨桐美眸眨了眨。好突兀的問題。「會。」
撇去腐儒的「會一點」、「學過幾年」等慣用謙辭,她倒是毫不謙遜,偏偏這點就合他的脾胃。「吹一曲來聽聽如何?」
這男人究竟在想些什麼?莫雨桐依言取出笛子,審視的眸光謹慎地凝著他。那剛毅的臉龐、俊朗卻淡漠的眉目,這就是……她要共度一生的良人嗎?她胸口突地紛亂狂跳起來,怎會這樣?是因為以往那些為數甚少的男子瞧見她時,那令人討厭的神色並未在葛翊身上出現,所以她才沒有產生反感?但為何她的心律會突然亂了調?
「你想聽什麼曲子?」她徵詢。
他略想了下,揚起沒有溫度的笑容。「吹點春江水暖的曲兒吧!」
莫雨桐嬌軀一震,倏地瞪大靈靈水眸,他……該不會就是……
「你……」
「怎麼了?」喝了些酒,他突然覺得熱了,於是解開了胸前衣扣透氣。
她不必急著問他,可梅陪嫁過來了,明天就能知道真相。她橫笛就口,嬌艷豐潤的紅唇吹出了輕盈小調,霎時間,斗室中似乎能聞到花香、聽到鳥鳴以及潺潺流水聲。
葛翊盯著她低眉斂目的專注嬌容,纖素玉指快速地按闔,微噘的紅潤唇形誘人地吐氣如蘭,他的呼吸突感急促。
他居然受到這個迫使他成親的女人誘惑這樁婚姻他不估計的就是動心。當然,他並非動了心,只是面對傾城絕色,他當不成柳下惠而已。
一曲吹畢,他鼓了鼓掌,而後將斟滿瓊漿玉露的酒杯塞進她手中。莫雨桐愕然瞪著他,只覺這男人的每一步都出乎她的意料。
「喝交杯酒啊!」葛翊回答了她臉上的疑問,拉過她的手,就與她手臂相交。
這男人的霸道是那麼理所當然,不會讓人反感,反而令她震動心弦且無法拒絕。
事實上,她也不該拒絕。她遲疑地將唇湊近了酒杯,那張叫人心慌意亂的俊臉近在咫尺,教她芳心狂跳,頓時忘了片刻前的心緒起伏及不甘心,也忘了防備。
葛翊另一隻手拿開飲乾的酒杯,驀然捉住她雪白粉嫩、線條優雅的下顎,對著她錯愕的臉揚起淡魅的笑,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吹彈可破的柔細肌膚,不由分說,俯頭捕住了微啟的朱唇。
第二章
他的舌靈動如蛇,輕叩著貝齒,隨即長驅直入探索她的細滑柔軟。
莫雨桐倒抽一口氣,他的笑容沒有溫度,薄唇卻又暖又軟,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侵入,她只能全身僵直地承受,初吻連同反應能力都叫他奪了去。
忽然一陣天旋地轉,她的頭好暈,不由自主閉上眼睛,她的神智就要被那炙熱的暈眩感給蒸融了。然而,深植於心的戒備忽然滋長了抗拒的力量,她的手立刻往前推。
「不要!」她偏過頭,劇烈地喘息,補足失去的氣息。
「現在才說不要,不覺太晚了嗎?」葛翊幽深詭魅的眸子閃動嘲諷之光,低緩寒淡的語調彷彿令四周溫度也變低了。
莫雨桐無懼地迎向他的目光,忽然領悟他也沒有小登科的喜悅,甚至在瞧清了她的容貌後,也沒有改變他對這場婚姻的深惡痛絕。
寧死抗拒媒妁之言——她家丫鬟是這麼說他的。
「你不想娶我,我也不想嫁!」她抿緊唇,眉宇乍露倔強。
倔強,一種不屬於清靈美女的特質,卻在她臉上揉合成奇特的鮮活魅力。
「喔?」他劍眉一挑。「嫁給我這聲名狼藉的紈挎子弟,確實是委屈莫才女你了。」雖然他確是迫於無奈才娶,可不代表他會高興這美女的輕視。
「我的意願與你是否聲名狼藉無關。」她蹙眉聲明,況且葛翊絕非尋常的紈挎子弟。氣質不同,那是裝不來的。但無論他是怎樣的一表人才、英俊挺拔,他之於她終是陌生。
那麼她是芳心另有所屬了?這懷疑令他劍眉一蹙,幽眸閃過冷怒。
女人於他向來只是縱情洩慾的對象,他的心在五湖四海,若非老太君手腕高明,他又豈會至今仍然被局困在一方京城?家室是老人家的王牌,也是將他緊緊繫在身邊最有力的羈絆,是以他抗拒,不想任何一個女人與他生命相系。
但想到莫雨桐或許心有所屬,卻令他燃起怒懣情緒。
「不管你願不願意,成為我葛翊的妻子已經是不爭的事實,履行為妻之道,理所當然。」冷硬語調中,霞披被扯落,即使她驚嚇得嬌呼,倘臉頓時蒼白,也阻止不了他剝除她衣衫的堅定意志。
「不要……」嫁衣轉眼已被剝落,葛翊的唇落在她柔細的頸項,她荏弱的身軀貼著他剛健似鐵的胸膛,她微弱的抗拒就像蚍蜉撼樹,毫無成效。
乖順與反抗,她挑了後者,受到羞辱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當真面臨時,還是令人感到難受、不堪。然而,乖順地接受陌生人的佔有,於她也是相同程度的羞辱。盲婚啞嫁的婚姻實在大大違反了人性。
深深的無助揪出了她心底強抑的脆弱,她的力量實在太單薄,無法對他造成絲毫的威脅,但她絕不可能搖尾乞憐,只有強忍著淚水,心中滿是不甘。
莫雨桐是名滿京城的才女,並非無知愚婦,卻在洞房花燭夜選擇反抗。拋開大男人的尊嚴,他倒有些欽佩她的勇氣,起碼她敢於表現出她的不情願。
發現了她盈滿眼眶的淚,葛翊勾起冰冷的諷笑,女人於他從不需強要。
「你以為你有選擇的餘地嗎?」他淡淡地嘲弄。
「我知道我沒有!」她泛著淚光的水眸憤然射向他,最糟的已經要發生了,她還怕什麼?「可你也不能期望我歡天喜地、心甘情願地接受。儘管你是我的夫婿,究竟仍是陌生人!」難道身為女兒身,她不願意的事,也得咬著牙忍受?!不,她就是做不到。
陌生人……很有意思。他們的確是,而他竟然真的替她感到委屈了。從這一刻起,他正式將她當作一個有思想、有自主能力的人看待了。像她這樣的女人會誘引出男人的征服欲,可他想征服她嗎?一個他不想生命相系的女人,為何要征服?
葛翊放開了她,獨自踱到窗畔,推開窗,微風拂進新房,墨色芎蒼中,有一輪明月高掛,閃亮的星子就像他新婚妻子的眼睛。驀地,一抹莫測高深的微笑躍上了他薄而誘人的唇。他要一個生命不相系的女人,不已經得到了嗎?呵,太君這回失算了。
轉過身,莫雨桐獨坐椅上,雙手抓著衣襟,神情戒備卻仍是尊貴傲然。
「如果你是男人,或許你我能成為莫逆之交。」他淡笑。
莫雨桐一怔,反射道:「女人為何不能?」那神情好似在說——女人哪裡不如男人了?
葛翊的笑意加深,對她的爭強好勝感到有趣。纖弱嬌美的外貌下,居然是那般不協調的鋼鐵意志。「紅粉永遠不可能是知己,只有男人才能真正瞭解男人。」
莫雨桐不再置啄,更無從反駁起。起碼,她不瞭解他。
「你不想嫁給我,我也不想娶你,那麼,你可以不做我妻子,也不需將我當作丈夫。」
莫雨桐靈動的水眸遞出疑問,戒備而不解。
葛翊揚起寒淡的笑容,懶於解釋。
「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了,我這陌生人的想法並不重要,咱們只要在外人面前扮演好相敬如賓的夫妻即可。」他關上窗,準備就寢。
這是說,他答應不碰她?她纖足撐起嬌軀,搞不懂這個變幻莫測的男人,她曾設想過幾百種新婚之夜的可怕情境,卻不敢妄想這個結果,然而葛翊卻成全她了。
「為什麼?」基於她自己也不明白的原因,她想知道理由。
「我不需要妻子。」
莫雨桐愣愣地看著他寬衣解帶,然後接到他瞟向床鋪示意的眼神。
「裡面的位置是你的,早點休息,明天一早,你必須去見很多人。」
她在他的注視下走向床鋪躺好,聽到他吹熄燭火的聲音。不知是她狂震的心跳阻礙,還是他走路輕如鬼魅,她沒聽到他走近就感覺到他在她身畔躺下。她身軀僵直,眼睛睜得大大的凝著床頂。黑夜幽暗得令人感覺像睜眼瞎子,鼻端嗅著燈蕊熄滅後飄來的焦煙味,空氣中混合著淡淡的酒香以及身旁男子的陽剛氣息。
……她睡不著。
日昇,雞啼。
春陽刺目,喚醒了一夜安睡的莫雨桐,她眨動惺忪睡眸,發現自己居然靠在葛翊寬闊的肩上,這才突然想起自己成親嫁人了。然而,這種現實反而更像夢。
昨夜沉入夢鄉前,她原以為自己不可能睡得著,畢竟,身旁躺著一名陌生男子。然而,她不但睡著了,還睡得很沈,而且……居然還靠在他身上。這事實宛若一桶冷水當頭澆下,令她腦子霍然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