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魅情冷紅顏

第3頁 文 / 亭語

    「那不是跟咱們小姐一樣嗎?上回那名新科狀元是老爺的學生,托人來說媒,小姐也一樣打了回票,我瞧小姐和新姑爺有志一同,必定是天作之合。」說著幾個人都格格笑了起來。

    莫家千金幾乎足不出戶,然而天仙般的美貌姿容,卻不免被多話的下人傳揚出去,再加上為數甚少的外人對她的驚鴻一瞥,往往驚為天人。因此,她的美麗、她的才華,終於漸漸被宣揚成了京城的第一美人。

    「究竟小姐為啥不想成親嫁人啊?小姐都快十九了,再不嫁都要成老姑娘了。」

    「誰知道?小姐看書的時候比看人多,才女的心思你要是能懂,那你也是才女了。」丫鬟們笑鬧著,渾不知娉婷的身影正款步而來。

    「你們這些丫頭,工作不做,淨在這兒嚼舌根,討打嗎?」可梅插腰怒喝,威嚴十足,她是主子眼前的紅人,自然而然成了丫鬟頭子。

    「可梅姊!」幾個小姑娘聽到可梅的聲音,登時亂成一團,隨即乖乖地垂首排排站,尤其不敢看向可梅身後絕美脫俗的莫家小姐。不知為何,莫雨桐嬌柔的模樣雖也顯得親切,卻總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度風華,教人不自覺敬畏。

    莫府上下都知道,這婚訊對莫雨桐來說是多麼大的打擊,只是倔強的小姐嘴上不說,用沉默抗議嫁給名滿京城的浪蕩子罷了。這下她們這番公然談論,莫雨桐不生氣才怪。

    「可梅,別嚇人了,你們都下去吧!」莫雨桐只是輕柔地說,並無多加責怪。小丫鬟們如獲恩釋,扯著同伴袖子趕緊快步離開。

    莫雨桐亮如星子的美眸似乎黯淡了許多,清冷的模樣宛欲乘風飄去,她悶悶地凝視樹梢,任憑清風吹拂細柔髮絲,輕輕飄上她雪艷的嫩頰。

    那些丫鬟談論的正是小姐不想面對的事實。別家的姑娘都是快快樂樂地出嫁,偏偏她家的小姐一聽到嫁人就像要押她上刑場一般。她雖然服侍小姐十餘年,卻也不懂她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小姐,折騰了一天,您也累了吧?回房休息好嗎?」

    「在房中、在花園,又有何不同呢?可梅,你想過嫁人的事嗎?」莫雨桐娉婷的身影在石椅上落坐,清冷的語調淡淡飄向貼身丫鬟。

    可梅俏臉微紅,驀地想起了方纔的英俊俠士。「本來沒有,可現在……」

    「現在怎麼了?」莫雨桐美麗的眼睛泛起淡笑,微訝地凝著她。

    「我好想再見方才街上的那個人一面,如果嫁人就是跟喜歡的人長相廝守,那就太令人開心了。」可梅陶醉地說。腦海裡情不自禁編織著美夢。

    莫雨桐想起大街上的救命恩人,那名低緩清冷的男音要她吹春江水暖的曲兒,再看可梅嬌羞的模樣,她不禁莞爾。「才見過一面,你就這般喜歡人家了?」

    「不來了,小姐笑人家。」可梅紅著雙頰不依。

    莫雨桐微笑不語,可梅跟那些天真爛漫的丫鬟一樣,不會懂她的。

    「小姐,您在想什麼?」可梅試探地問,不解小姐為何忽然變得遙遠而落寞。

    「我在想,我真希望跟你們一樣。」她幽幽輕歎。

    「跟我們一樣?」可梅被她說得一頭霧水。「小姐樣樣都比我們強,為何要跟我們一樣?」她從以前就知道,莫雨桐跟她們不同,不只是外貌家世的不同,就連她腦袋裡所想的跟其他的千金小姐也是大大不同。

    「這樣我的煩惱才會少些,活得糊塗些、傻氣些或許才是真正有福之人。」可梅更不懂了,誰會希望自己傻?小姐的話總讓人摸不著頭緒。

    「雨桐終於想通了嗎?」一個風姿綽約的中年美婦款步而來。

    「夫人。」可梅躬身喚道。

    「娘。」莫雨桐輕喚。

    葛門謝氏,莫雨桐最親愛的娘親。她或許是這世上唯一懂她的人了,但這場她極端不樂意的婚姻卻是她一手安排的。事實上,無論是嫁給誰,她都不會樂意。

    謝氏憐惜地執起莫雨桐的手,溫柔地撫順她的髮絲,輕輕歎息。「娘最不該的就是將你生做女紅妝,既已身為女兒身,更不該叫你學通古今、滿腹經綸。學得多、想得多,瞧你終日悶悶不樂,為娘心中又豈會好受?」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莫雨桐淡淡地一笑。「這天下是男人的,女人合該無才便是德,「從」說穿了就是依附,女人必須依附男人才能活,可怎麼才能無論丈夫好壞,都心甘情願接受?」想不通,心就不甘。

    「去愛你的丈夫,愛你們的孩子。」她沒有更高明的答案,女人既養不活自己,那麼就只能去愛主宰她們性命、福祉的人。

    「素未謀面,如何能愛?我做不到。」她倔強地偏過頭,秀眉叛逆地蹙起。如果她一生愛不了她的丈夫,豈不是要她痛苦終生?

    謝氏長長一歎。「娘又怎捨得桐兒嫁?可……」她欲言又止,想起女兒一日日遠播的名聲,以及她愈來愈長的年紀,若再不將她出嫁,難保不會有多事之人向宮中進言,將她召入宮中,服侍那荒淫成性的君王,到那時……才真是什麼都來不及了。她的擔憂,不是年紀輕輕的女兒所能明瞭的。

    「娘是在寺廟與葛太君結緣的,娘與太君一見如故。雨桐不能終生不嫁,嫁入葛家是為娘所能給你的最好安排了,無論結果是好是壞,這都是你的命。」她語重心長地道。遇見了葛家太君猶如一帖救命良方,她相信她不會瞧錯人,而她所能為女兒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她,只能認命嗎?「娘,您愛爹嗎?」莫雨桐問。自己的人生,卻往娘親身上去探究。

    「是的,娘十分敬愛他,想當年他在廟堂上受了廷杖,決心罷官興學時,娘更是敬重他不戀棧權位,一心一意只願追隨他。」謝氏談起丈夫,顯得十分溫柔。

    「那當年他納妾,您不傷心嗎?」雖然那侍妾早逝,但莫廉盛畢竟另娶過。她雖未曾嘗過愛戀滋味,但以女人立場著想,只覺十分不公平。

    生了桐兒後,謝氏一直無法再孕,為了子嗣,她默默同意了納妾,結果最終那侍妾也無法為莫家添丁。想起過往,她深深歎了口氣,莫廉盛只納過一妾,她已該非常知足惜福了。

    「雨桐,就如你方纔所言,活得糊塗些,才能幸福。有些事,別跟男人太計較了。」

    坐穩正室的寶座,裝傻、裝糊塗地任男人縱情,這……就是幸福嗎?

    不,她是莫雨桐,不是別人。別人能幸福,不代表她也能夠。

    涼風襲進她單薄的衣衫,纏繞著她微微顫抖的嬌軀。太陽西斜,紅霞掩映著她粉雕玉琢的雪嫩嬌顏。不受歡迎的道路在她眼前展開,這雙白布緊裹的小巧纖足還是得踏上去……

    夜,靜得讓人慌。

    莫雨桐依循著所有成親應遵從的禮俗,完成了她今生最重要的儀式。

    她端坐在床沿,在房門開闔捲進清涼的夜風時,內心的波濤洶湧幻化為恐懼的戰慄。很奇怪,她對她未曾謀面的新婚夫婿不曾有一絲美好的幻想,尤其思及出嫁前,娘親描述所謂的「洞房」,那一直強抑的不安便開始膨脹……不!她做不到那種事……

    她的丈夫並未來掀蓋頭巾,反而在桌旁坐下,一語不發地飲酒,好似他方才在外面還喝不夠似的,不過他走進來的腳步很穩,似乎一點兒也沒醉。

    等了片刻,他一直沒有動靜,她調勻了呼吸,心頭漸漸定了。素手微抬,她自行掀開了紅頭巾,算是第一個小小反抗。她決定,丈夫不是她的天,不管他願不願意尊重她,她都必須要求,從這一刻開始。

    「你倒是很迫不及待。」清冷的男音有著淡淡的嘲諷。

    打照面的那一刻,兩個人都微微怔愣住了。對方出眾的樣貌超乎他們先前的想像,片刻失神後,他們幾乎在同時回魂,心中升起相同的想法——外表的皮相再出色,也不能使這段結合變得愉快。

    莫雨桐站起身將鳳冠卸下,然後在另一張椅子坐下。

    「鳳冠很重。」她淡淡地表示。

    這是解釋嗎?葛翊微訝地挑起眉。眼前纖細俏麗的女子有種很不一樣的味道,搖曳的燭影映照著那略施脂粉的傾城麗容,她的眼眸深邃如清澈湖心,彷彿……遺世獨立。

    「抱歉讓你戴這麼久,這是你要的致歉嗎?」葛翊緊盯她,唇畔勾起感興趣的淺笑,她沒有一絲嬌羞,反而顯得勇者無懼。

    這不該是新娘子的表情,不管她是不是硬撐,同樣很有趣。

    「若你要道歉,我也會接受。」這世間的男子本就欠女人太多歉意。

    不期然地葛翊哈哈大笑起來,而莫雨桐也就由著他笑。葛翊發覺她悅耳清冷的嗓音很耳熟,讓他想到那個混亂的街道,那個聰慧又很會吹笛子的神秘女子。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