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田馨
「媽咪，我真的肚子很餓。」
「忍耐一下，等下再炒蛋給你吃。」
「我不能忍耐，我快餓死了！」站在自家門口的小男孩放大音量地宣佈。
「跟你說等一下會死呀？再吵我開扁了。」從屋子裡傳來該母親不耐煩的斥罵聲。
「我可以吃披薩的——」尾音拉得特長，像個肯定句、也像是在詢問某個人似的語調。
面對著小男孩飢餓、渴望的眼神，杵在門邊的柏紹謙想拉上門也不是，不想關門也為難。因為邊吃披薩、邊看外國影集《急診室的春天》，再配上一壺香濃的曼特寧咖啡，啊！那可是人生一大快事，他超愛這種享受的。
「李小路，你再不進來，我可要發火了！」聽起來是很嚴厲的警告。
「可是……我真的要餓死了！媽咪，我是你兒子耶……」言外之意是：你想餓死自己的親生兒子嗎？
依依不捨地再看了看手上的披薩，終於人道精神戰勝個人享受的快感，他總不能餓死國家未來的主人翁吧？雖然他不認識這個小小主人翁。輕歎口氣，柏紹謙邁開有點沉重的腳步走向小男孩。
「喏！披薩。」他也不廢話地把披薩遞了出去。
露出大大的笑容，小男孩接過來，馬上一屁股地坐到地上快速地打開盒子，拿起香噴噴的披薩大口地吃了起來，一邊還仰頭招呼柏紹謙：「叔叔，趕快來吃呀。」
喝！算你有良心，還知道要叫主人吃，柏紹謙失笑地搖頭。
他遲疑了一下大方地席地而坐，動手吃起披薩來了。
往凌亂的客廳看去，那名母親好像在房間裡整理東西。於是他和小男孩攀談了起來。
「你們剛搬來？」
「嗯！」沒空回答的小男孩狼吞虎嚥地猛吃著，見柏紹謙要再拿第二塊披薩，立刻出聲：「要留一塊給我媽媽。」
喲！小小年紀，別人的桌上夾菜喂婆婆，還懂得留下食物孝敬母親，不簡單哪！柏紹謙驚奇地打量著小男孩。
「真乖。」眉清目秀的，一看就很乖巧懂事的模樣，他稱讚地摸摸小男孩的頭。
「怎麼沒見到你其他的家人？」一邊咀嚼食物，柏紹謙滿有好感地微笑著。雖然小男孩是直接跟他要披薩吃，但也表現出小孩少有的不貪心和孝順。
「這是媽媽和我的新家，我外公、外婆、大舅舅、大舅媽、大阿姨、小舅、小阿姨都住在舊家。」小男孩報出一連串親戚稱謂。
喝！還一大串肉粽，可更是個大家族呢！柏紹謙暗地咋舌。不過好像還少了一個挺重要的角色……父親呢？名單中沒聽到爸爸二字，大概又是個離婚的單親家庭吧。想到這個可能性，他禮貌地不去多問。
「你們怎麼會在半夜搬家？」不知何故，他對這個莫名冒出來跟他要披薩吃的小新鄰居超感親切的。
「我媽咪說要趕在外公、外婆回家前趕快搬家，不然等他們從大陸玩回來，我們就搬不了了。」小男孩非常合作地有問必答。
「哦？」柏紹謙就這樣跟小男孩坐在別人家門口一邊聊天一邊吃披薩。
正津津有昧地吃著，突然，小男孩轉頭朝屋子裡喊：「媽咪，快來吃披薩！」
「跟你說我在忙，沒時間叫披……」從房間衝出來的母親見到兒子和陌生人坐在自家門口吃披薩，赫然頓住。「你是……」
莫名地朝陌生男人笑了笑，李安綺轉向兒子。
「兒子，你這是在做什麼？」
「他是隔壁的叔叔，請我吃披薩。」拿起一塊披薩，小男孩咧嘴笑說。
來到門口，李安綺朝右手邊一看，果然有個敞開大門的住家，於是她不好意思地笑道：「不好意思，吵到你們了。」奇怪，她怎覺得這個坐在她家門口的男人有點面熟，好像在哪看過。
「沒吵到啦，我也是剛回來。」
經柏紹謙一提，李安綺才恍然，這個男人剛剛才擦身而過的嘛！原來他是隔壁的鄰居。
「媽咪，趕快坐下來吃披薩。」小男孩又催促。
「李小路，你很沒禮貌耶，你怎麼可以敲叔叔的竹槓？我們又不認識人家。」
「呃……李太太……」柏紹謙根據小男孩的名字自行推判後，遲疑地輕喊。
「我姓李，也還沒結婚，不叫李太太。」李安綺嚴肅地糾正柏紹謙對她的稱呼。
「喔！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曉得李小姐……」他連忙起身道歉。
而李安綺卻一屁股地坐了下來，朝柏紹謙點下頭笑道：
「沒關係，謝謝你請我們母子吃披薩。」然後她接過兒子手上的披薩。「呼！搬了一天的家，累死人了。」
見柏紹謙愣愣地的罰站，李安綺揚手揮了一揮：「坐嘛，還有披薩趕快吃，冷了就不好吃。」
還真聽話地坐了下來，接過最後的一塊披薩，柏紹謙是暗暗發噱：這對新搬來的母子還有點真的莫名其妙、令人嘖嘖稱奇的咧！而他就更絕了，不但貢獻自己的披薩，還當陪客地坐在人家的門口吃晚餐，這要傳到一干親朋好友耳裡準被笑掉大牙的。他——一個現代標準好男人的人物形象代表，帥氣、乾淨、貴族、有brower，絕對是現代女人眼中可獵捕的好男人之一，還是個暢銷作家。這會兒他卻像個流浪漢似的坐在新鄰居的家門口前吃披薩……還吃得津津有味咧！實在是超級破壞形象的行為。
「呵——」吞下最後一口披薩，李小路打了一個大呵欠。
「媽咪，我好累，我要睡覺覺了。」一聽就知道「我好累」是模仿大人的語氣。
「好，我們進去。」李安綺立刻站起來，朝柏紹謙笑了笑地道謝。「謝謝你的披薩，過幾天來我家吃個飯吧，算是還你的人情。」
他也立刻起身點頭微笑：「不用客氣了。」
微俯地望著這位嚴正糾正他稱呼的未婚媽媽新鄰居，她姣好的臉蛋有著如女星薇諾娜瑞德般的知性柔美氣質，毫無預警的，柏紹謙的心猛地抽動了一下，莫名的體內血液迅速燃燒起來，耳垂、臉龐也發了燙。警覺到自己莫名的情緒起伏，他有點失措地立刻舉步。
「那……晚安。」
然後他快快地走向自己的家，耳邊還聽到那對母子的對話。
「小朋友，去刷牙，不然半夜蟲會來咬你的牙齒……還有，不要再學媽咪的話，什麼叫你很累……」
「我是真的很累呀！」
聲音消失的同時，兩戶大門一起關上，而站在自家門後的柏紹謙仍是不解自己突如其來的快速心跳和體內的悸動究竟是為了什麼？
當然，不解的柏紹謙也萬萬沒想到，這對新搬來的單親母子將會走進他的世界、擾亂他規律而平靜的生活，他更沒想到他的一盒披薩買了一個小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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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鈴！鈴！
半夜兩點，李安綺家的客廳電話鈴聲大響，且是不等到有人接也不會停止地猛響著。
坐在矮桌前盯著電腦屏幕的李安綺終於怕電話聲吵醒兒子，只得起身走出佈置得像茶藝館的書房，來到客廳接電話。
「李安琳，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半夜三更打什麼電話？」李安綺劈頭就罵。只有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ど妹李安琳才敢犯她的禁忌。
「喂，姐，我可是好心給你通風報信耶，你還凶我？」李安琳壓低噪音說道。
「怎麼了？」一聽，她習慣性地皺眉。
「你完蛋了啦！兩個老的剛從大陸旅遊返家，現在正輪番盤問你們母子的去處，大哥大嫂被修理的最慘。」李安琳說道。
「是嗎？」聽語氣，還不怎麼緊張的樣子。
「還有更慘的……聽說是老爸小時候的奶媽也跟著回來了。」
「從大陸？」李安綺愣愣地問。
「廢話，老爸和老媽這次就是專程到上海接她的。」
「難怪我就在想，他們都去大陸幾趟了，幹嗎還要去玩？原來是要接奶媽的。」
「奶媽是爸叫的，我們要叫……」李安琳插嘴道。
「叫什麼？」她反問。
「我也不知道，大概祖奶媽吧。」想了一下，李安琳也不懂這些親戚稱謂。
「喔。」向來缺乏大驚小怪的毛病，李安綺只輕輕應了一聲。
「姐，你好歹也給我個大大的反應，好嗎？」
「這需要有什麼大反應？何況我沒力氣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幾天忙著打包搬家，真的累慘了。」
「誰叫你不讓我們幫忙。」李安琳咕噥道。
「不要啦，你們都有自己的工作，何況又是領人薪水的。」李安綺向來不喜歡麻煩別人，更怕自己成為別人的負擔。
「你呀，就是固執啦！」李安琳罵道。
「好了啦，我在上網找工作，你別吵我了。」
「你都幾年沒工作了，也老大不小了，找得到工作嗎？」
「不找？難道你要讓爸媽養我們母子一輩子呀？」李安綺沒好氣的。
「有什麼關係？又不是養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