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唐昕
「我只希望自己是個平凡的男人,要你一直愛著我,直到地老天荒,這算是奢求嗎?」他忽而狠狠地抱緊了她,「我愛你,生生世世都愛你!」
明月紅了眼,心思紛亂地糾成一團。「殿下將為一國之尊,永遠也不屬明月一人,而明月要的卻是一生一世,絕對而唯一的相守,難道殿下還不明白?」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她心中藏著何等的痛苦,心頭是如何的掙扎。
眼見火勢更形猛烈,明月淒然地開口:「殿下還是快走吧!你一個人離開,也許還有機會。」
「我不走,就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他執著地道,眼眸中是痛、是憐,還有綿長的深情。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感情要親自體驗過一遭之後,方能體會其中的癡傻是怎番的心甘情願!
「殿下這番深情,教明月怎麼償還?」她握住他的手,放在頰邊,滿滿的痛在心中橫溢。
「我不要你還,但盼你生生世世欠下這情債,咱們永世糾纏在一起。」俊顏刻著一抹蒼涼的笑。
竭地,佛堂內一陣劇烈的搖動,一根橫樑倒了下來黑閻昊見閃避不及,身一轉,護住了明月,任大梁打在他身上……當睿瑾率軍趕到水雲庵時,只見烈火沖天,而皇兄黑閻昊的汗血寶馬由烈火中衝出,身上幸無大傷,只是,獨不見皇兄身影。
「來人,快提水滅火!」他下令,心中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直到火勢盡滅,已是大半夜了。睿瑾率軍衝入佛堂,只是由於火勢太猛,整座庵堂幾乎已成斷壁殘垣,空無一人。
睿瑾命人在斷梁坍壁中搜尋,可是士兵們在翻遍了每個角落後,仍無太子與明月的蹤影,兩人竟像是消失了!
「你說太子與明月姑娘都在這庵堂裡?」睿瑾再一次質疑地問著眼前的少年。
小石頭拚命地點頭。「太子殿下進庵裡是全村的人都看見的。」
「這庵堂可還另有出口?」睿瑾問道。
「沒有,就大門這一個出口。」
睿瑾在心頭琢磨了片刻.也許皇兄與明月早已逃出,此刻已回瀟湘閣。
但願真是如此於是他迅速收兵,火速離去。
小石頭怔怔地對著如廢墟一般的庵堂,內心湧起無數疑惑,會不會他們已經逃走了呢?
會嗎?火勢是那麼大……想起明月姐是那麼的善良,老天該會保佑她才是。
在他猶帶童稚的臉上忽現一抹堅定的微笑,他相信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數.太子與明月姐定能化險為夷。
「瑾兒,你說朕是不是做錯了?」
「兒臣以為父皇並沒有錯,只是門戶之見較深,但自古以來,凡帝王之家哪一個不是如此,請父皇切勿太過責備自己。」皇兄失蹤這三個月以來,父皇日日眉頭深皺,難展歡顏,一時竟像老了許多。
皇上輕瞥了他一眼:「連你也不敵對朕說真話嗎?」
「父皇……」睿瑾不知該如何回答。
「朕明知皇兒深愛那女子,卻又從中阻撓,害得昊兒…「昊兒……」皇上話到此處,忍不住哽咽,若非他一味堅持什麼血統傳承,如今昊兒也不會遭遇不測,千錯萬倍,都是他的錯。
「父皇請勿太過傷心,皇兄他一定安然無恙,父皇請保重身體。」
「倘若他真安然無恙,為何不回宮?想來他必是心懷怨憤,不再見朕。」
「父皇不要多心,兒臣相信皇兄一定會回官。」
「是嗎?」以他對昊兒的瞭解,實很難這麼想。
「請父皇安心等待。」
皇上歎了一口氣,縱使身為一國之君亦難事事如意啊!
一年後衡山為五嶽之一,山上有七十二峰,奇峰突出,層巒使疊,蔚為奇觀。
山下有一紫羅湖,湖上有三兩輕舟,舟上坐著十三、四歲少女,少女們搖槳採蓮,瑞裡吟唱著採蓮謠。
湖畔有一精舍,花木扶疏,身歷其中,真有清心滌慮、恍若身置世外桃源之感。
精舍之中,坐著一名女子,女子引頸遙盼——驀地,由房舍之外走進一名男子,那女子一見,眉眼間多了一份淺淺笑意,急忙走向男人。
「辛苦你了!」女子雖荊粗布裙,但肌膚勝雪,黛眉如畫,明眸流轉間有一份溫婉之色。
男人俊顏含笑,擁著她走進屋內。
這兩人便是黑閻昊與明月!
一年前,他兩人並未葬身火海。
黑閻昊為救明月,身受重傷,在性命交關的一刻,他忽地想起懷中錦囊,打開一看,只見紙上寫著短短兩行字:觀音菩薩存悲憫蓮花座上留活路當下,他抬頭望向觀音菩薩,忍著創痛移開蓮花座,赫然發現一個石掣,他運勁一轉,地下出現一條暗道,於是兩人順著密道,逃離了火海。
黑閻昊雖負傷,卻不願再回宮,帶著明月找一處隱僻之地療傷,待傷癒之後,兩人一路遊山玩水,終於在衡山之下落腳。
黑閻昊雖曾貴為太子,但為了所愛的女人,卻寧可拋卻江山,在此過著隱逸的耕讀生活,縱情於湖光山色之中,無怨無誨。
明月每每思及那一次火海餘生便心有餘悸,分外珍惜這一段得之不易的深情。
「怎麼了,為何這般瞧著我?」他笑問。
「為了我,讓你過這般隱談的日子。」明月輕輕撫上他肩處的燒疤,一顆心仍然揪疼。
倘若那一日他不是那麼奮不顧身,這傷是要落在她身上的!也許連命也會一併賠上,哪能有此刻這般甜蜜日子?
對他的情與思,此生是償還不完了,但盼來世仍能相依,讓她還能償他這一生深情。
「這樣的日子有何不妥?我只盼此生你我共相依侵,朝朝暮暮永不分離。」他再無所求。
明月對上他的眼,兩情無限依依。
驀地,門外走人二人——「皇兄!」睿瑾激動地喊了聲。
「殿下,許久未見了。」國師神情淡然,薄唇揚起笑。
「你們總算找來了。」黑閻昊並不意外,以國師的能力,早該算出他身在何方。
明月則上前福禮。「明月參見忠王、國師。」
「此地只有自己人,你不須多禮。」睿瑾含笑道。
明月羞澀一笑從廚房端出三杯香茗。
「皇兄既然無恙,為何遲遲不回宮?」睿瑾忍不住問道。
「瞧我現下不是過得挺好的?」黑閻昊滿足地笑了笑,他從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父皇對你十分地掛念。」
「請你回去轉告父皇,我過得很好.請他不必憂心。」
「皇兄當真不回宮?」
「宮中那明爭暗鬥的日子,我不會再戀錢。」如今這般寧淡的日子,反而令他十分地滿足。
人生苦短,他不想汲汲名利權勢而虛華過一生。
睿瑾見他心意甚堅,不由歎了口氣。
四人一室閒談,終到了離別的時刻。
「我就不遠送了,你們多珍重。」黑閻昊牽著明月來到房舍門口。
遠遠地,湖畔傳來採蓮女的歌聲,隱隱聽得幾句:「……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靜谷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四人互望一眼,心中靈犀互通,壓下滿腔離愁,不約而同地開口:「後會有期!」
睿瑾與國師翻身上馬,揚塵離去。
黑閻昊擁著明月.抬頭望向遠方那一片蔥鬱,江山無限,濃情卻更長。盼此生朝朝暮暮,白頭到老。
「走吧!」他攜著她的手,緩緩走回了屋中。
之後,睿瑾被冊立為太子。
半年過後,睿瑾繼位,一統天下,在查明了四皇子欲謀篡之罪,他念其手足之增,將四皇子流放邊關。
民間對黑閻昊失蹤一事,則眾說紛壇……有人認為他已死,有人認為他出家。
誰也不知道,太子為了所愛捨卻江山。
人生自是有情癡。
黑閻昊帶著明月隱於世外,兩增鋼結,無悔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