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唐昕
明月對住他深黑的雙眸,回道:「殿下對明月恩重如山。」語氣是淡然的,不帶一絲男女之情。
「只是思重如山?」他為她做的一切,竟只換得這四個字——思重如山。
驀然間,他笑了,笑得蒼涼而黯然。
明月心頭一揪,幾乎要上前抱住他,對他盡訴衷情,撫平他眼底的痛苦神色。
然而皇上那一席話又再度浮上腦海,她自知身份不配啊!
隔在兩人間的,是一道無底的鴻溝,稍一不慎.便要粉身碎骨的呀……她可以為他而死,卻不願讓他有半分的為難!這便是愛上一個人最特別之處。
思緒在百轉千四間,明月終究是強抑下滿心癡慕,沒有開口。
「我問你——」黑閻昊用力將她扯入懷,癡癡地問了句:「你對我到底可有一絲絲真心?」難怪師父臨終之時要他們幾個兄弟發誓此生絕不碰情愛,原來情字果真如此傷人。
「明月…,」她竟說不出口。
「看著我,說你不愛我!」痛苦的眼眸深情地凝視著她,過往的種種迎上心田,她對他,該是有情的,他掙扎地這麼告訴自己,他要明白她的心。
明月心中的痛,難以言喻。
她要的是一份絕對而完整的愛,身為帝主之後的他,縱有心,亦難行!
「我……我不能愛你!」
「為什麼?為什麼不能愛我?難道我做得還不夠嗎?」他痛苦地狂喊。
「不、不,正因殿下對明月太好,明月受不起殿下如此垂愛。」
「該死!誰管它受不受得起?我的心裡只有你,除了你,我誰也不要!」他狂熾地道。
明月見他幾欲發狂,硬下心道:「明月對殿下只有感激之情。」絕美的臉蛋上一片蒼冷。
「不……我不信,你……你騙我……」
明月只是搖搖頭,悄然不語。
他心寒地凝望著她。「你當真要我娶別人?」
「明月衷心希望殿下早日覓得賢妻。」她罔顧心底的痛,任憑它不斷地擴大。
「你……」他不由自主地退了兩步,心似在這一刻凍結。「好,我就應了你的心願!」他恨恨地撂下這句話後,離開了瀟湘閣。
明月直到這時,才放任自己感覺那無盡的心痛,淚撲索而下。
只可惜無論她情有多濃,他終究不會知道。
這一晚,明月徹夜無眠,怔怔地站在樓窗前,流不盡傷心淚……十日之後,太子與瑩姬郡主即將大婚的消息傳遍了皇城內外。
皇上亦準備在太子大婚之後讓太子繼位。
一時之間,皇城內外喜氣洋洋。
瀟湘閣內卻是一片清冷。
明月整日獨鎖淒清,整個人沉緬在過去的回憶裡。
夜裡,她輾轉難以成眠,獨坐樓窗,往往一夜到天明。
想來,這便是失寵之後的日子。明月不由悲鬱難抑,一日消沉過一日。
婢女小綠見她如此,心中很替她難過。
「小姐,你別再傷心了,殿下大婚之後一定不會忘了小姐,一定會再回來看小姐的。」
明月笑了,笑得淒然。「回來又如何?終究是要走的,不是嗎?」
「只要殿下的心向著小姐,那又有何妨?」宮裡頭其他的嬪妃不也是這麼盼著的?
明月搖搖頭,悄然不語。
真正愛著一個人的時候,不該是這樣的,不該將一份愛分成許多,留於不同的女子,倘使如此,便是愛得不夠。心意不堅,這樣殘缺的愛,她是寧可不受!
小綠卻難體會明月之心,只有暗暗為她歎息。
這一夜,明月依舊在心痛的夢境中醒來,難以成眠。
她輕輕地下床,來到窗前,遙望青天,夜涼如水,雲黯星稀,這是一個沒有月光的夜晚。她發現,自己病了,病得不輕——再這樣下去,很快的,她便會如早謝的春花,消失在這一片的秋地之中。
正失神在山渺間,忽地傳來一聲低喚——「明月!」徐緩的語氣中,有無盡的感情。
明月心頭一震,沒有回頭。
這是夢嗎?
下一刻,她發現自己被困在一雙有力的臂彎之中。
這不是夢!「殿下……」她轉過身,對上一張俊額。
黑閻昊急切地低下頭,履上她欲語還休的唇,恨不得將她揉入體內……他不知自已究竟著了什麼魔,這些不見她的日子,他竟沒有一刻忘得了她!
急切的唇順著她的下領來到她雲發深處,為她引人的暗香失了魂.他在她耳畔低響:「為什麼我忘不了你,為什麼?」痛苦的語氣既深情又迷憫。
明月心一揪,豆大的淚珠順著眼角溢下……她又何嘗忘情於他?
手上傳來的溫熱,令他著然心驚,抬起頭凝視著她,他急切地開口道:「你哭了…,這淚,是為我而流的嗎?」他辨不清心頭是怎番的感受,既惆悵又心憐,還有一層不踏實的欣喜。
明月卻俏然不語,任淚水奔流。
她能向他傾訴滿腔衷情嗎?
她不能!
皇上那一番話猶在耳邊,她確實配不上太子啊,…「你……你走吧!」她幽幽地開口。
這一句話如青天田靂,將他由雲端打下。「你……再說一次!」他恨恨地道.滿眼不置信。
明月硬著心,凝起淚,輕輕回答:「殿下即將大婚,還是早點回宮去吧!」
「不,我不走。」他暴怒地回道。
「殿下何苦如此?」
「我根本不想和其他女子成親。」
明月掙脫他,退了一步。「殿下即將成為一國之君,須謹言慎行!」
「可是這輩子我只想要你,只想和你共度晨昏。」他壓下躁怒,深情地道,只望她能明白他的心意。
「不,殿下別再說了,我求求你,別再說了——」明月摀住耳,不停地搖頭。
她怕他深情的眼神,怕他動人肺腑的話語,更怕自己會受不住投入他懷裡!
黑閻昊倏地一個箭步向前,拉下她雙手,堅定地說:「再過一個月,我便要與瑩姬成婚,只要你一句話,我可以.改立太子妃。」
「不,殿下,你不可以這麼做。」她怎能要他為了她做出如此違逆之事,這不僅傷了瑩姬,更令太子對不起皇上,她是萬不能開口。
「有什麼不可?難道你要我娶一個我對她沒有感情的女人當太子妃?」
「只要殿下有心,沒有辦不到的事。」
「有心?」他蒼涼一笑。「為什麼我的心對你卻起不了作用?」俊顛黯然神傷。
「殿下,明月求你一事。」她跪了下來。
「你說!」他願為她做任何事!
「求殿下讓明對離開!」
「什麼!你……」他劍眉重鎖。他心中只有她一人,為什麼卻得不到她的心?「你就這麼想離開我?」他心寒地問,胸臆間漲滿了痛苦與絕望。
「請殿下成全。」她強抑下滿腔深情,造自己淡然地回答。
黑閻昊雙拳緊握,氣息翻湧,凡欲發狂,但見她滿眼乞求,明眸隱隱泛著淚光他終於捺下暴怒,冷冷地開了口:「走!」
明月見他眸光冰冷,心一揪,黯然地走出寢宮,離開了滿湘閣。
孰料,她才步上官道,眼前便出現了一個黑衣人。
「你……你要做什麼?」明月忍不住退了兩步,心底升起懼意。
黑衣人冷哼一聲,二話不說,倏忽向前,點了明月的啞穴之後,一把抄起她扛在背上,迅速離去。
第十章
自從明月離開之後,黑閻昊不再回宮,每一日沉酣在酒鄉之中,變得意志消沉,暴躁易怒。
自小,他便無父無母,只有師父,但師父向來督促嚴厲、不苟言笑,目的即要將他調教成一個英明冷凝、武藝高強的傳人。
十九歲入宮那年,他也不負父皇期望,無論文才武略皆屬上乘,深得父皇之心遂立為東宮太子,以為傳承。
只是,在他心底,無論得到再多,卻總像少了些什麼,直到遇上明月,他才明白自己原是缺少了愛!
這輩子,他從來沒有愛過誰,卻在遇上明月之後,心有了變化;一貫淡漠的心,竟強烈渴慕她的愛!
莫非這一切是冥冥中的定數?可為何相遇之後卻無法相守一生?
明月那張清妍動人的小臉,再一次出現在心頭,要如何才能忘了她?擺脫這啃蝕人心的折磨?
黑閻昊狂吼一聲,掃落面前的一桌酒菜。
「酒!再拿酒來!」他暴怒地吼道。
小綠端著一壺酒走了進來。
黑閻昊順手一抄,拿起酒仰頭就灌下。
「殿下,您少喝一點吧!身子要緊。」小綠忍不住勸道。
「不要你管,滾!」他怒道。
小綠歎了口氣,緩緩退了出去。
「等一等。」他喚住她。「倘若父皇傳劉公公過來打探消息,就說我去打獵,過幾日才會回來。」
「沒用的,殿下,倘若您再不回官,皇上會親自過來的。」小綠說道。
「不可能,父皇已有多年未曾出宮。」
「可是,前不久皇上才親自來探望過明月姑娘的呀!」
黑眸在一瞬間凝了起來。「父皇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