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還是感覺你最好

第8頁 文 / 蘇西荷

    「沒有。我才不怕看你穿什麼。」星蘋壯著膽子,說:「就算你光溜溜的,我也不怕。」

    「那你幹麼嚇成那樣?」

    「是你大叫才害我緊張。」她揚揚手,說:「見怪不怪!你是主人,我會入境隨俗,尊重你。喂,你就吃這些餅乾、泡麵,喝啤酒維生啊?」

    「你看到了,還問?」他抓抓頭髮。

    「難怪會養成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飲食缺乏營養,加上作息不正常,要健康也健康不起來。」

    這個晏星蘋話真多,然而常寬一對照鏡子裡自己蒼白的臉色和她紅潤潤的蘋果臉,不得不承認她的話有幾分道理。「你坐,沒有水招待你喝。」

    「我不渴。」她只是感到熱。他真好能耐,蒸籠似的地方,沒有電風扇還睡得著;難怪他要穿著小褲褲睡覺。星蘋右手閒閒煽著,邊指著那塊大花布,說:「那是什麼寶貝?」「我的琴。」他走去將布掀開。有琴、有鼓,還有些她不認得的小東西。這些就是吵得星雲不得安寧的罪魅禍首。

    「要是我姐看到它們,一定會在半分鐘之內通通砸爛。」她心直口快。星雲最痛恨夜半時分,「樓上那個鐘樓怪人」的「魔音傳腦。」

    「她討厭音樂?」

    「她怕吵!這房子隔音很差,你聽了不要生氣。」

    「我習慣了。」常寬大刺刺在床上坐下。「這只是一部分,我只是先把最重要的東西先搬來,連衣服用品都沒怎麼帶。」

    原來如此!他這裡連個熱水瓶都沒有,卻將琴和樂器保護得安全周到,它們一定對他意義非凡。「你一定很愛音樂。」

    愛字怎夠形容?為了音樂,他不惜與家里長期革命,甚至失掉健康、愛情與正常的生活,就算他說了,這個蘋果臉女孩能瞭解幾分?「我是搞音樂的。」

    「搞音樂的一定要弄成這個樣了嗎?」她納悶電視上的音樂人為何都是一個樣,就像所有的作家有作家的樣子,算命仙有算命仙的樣子,一個框框,一個樣子。「我還看過一個男生綁辮子,他的髮質太差,枯黃乾燥,還燙得很糟糕。他一直不肯讓我玩他的頭髮。」

    常寬笑笑沒回話。

    「喂,你為什麼搬到這裡來?」她抱著膝蓋問。

    「便宜啊!能先找到地方窩著再說。」他直言無諱。

    星蘋感到很意外的說:「可是你不像是潦倒的人。我覺得你很有自己的看法,意志力又強,想做什麼都終能如願。你不會是那種永遠窮苦的人。」她是真心的。

    她話中的真誠和不掩飾的欣賞、崇拜,讓常寬大大驚動了。她的話對他是多大的鼓勵!他感到一絲飄飄然。「你為什麼這樣說?」

    「感覺啊!感覺是最重要的了。」星蘋毫不猶豫的說。

    這句話是他的口頭禪,如今卻從這女孩子口中說出,常寬除了意外還是意外。

    「可是感覺不能吃,也不能喝——」他不自覺搬出嘉薇的話。

    「但是沒有感覺,什麼都沒意思了。感覺就是感覺,是唯一,是百分之百。」

    「你一定是浪漫主義者。」

    「我不知道什麼叫浪漫主義者,我不屬於那一類一派,我就是我,是星蘋。」

    常寬凝視著這個侃侃而談的美麗女孩,純淨年輕的臉龐,多麼自信,又多麼沉著安定。她有種非常吸引人的純淨特質,晶瑩的眼,光彩流動,像一首風格獨特的歌。「你很好玩。」

    「大概吧!我媽說,她永遠弄不懂我腦袋裡在轉些什麼,她叫我皮蛋,全名晏皮蛋。」

    「你姐也像你這麼開朗嗎?」

    「我們是雙胞胎,個性多少有點相似。可是她就是標準的姐姐樣,你跟我們相處三分鐘就區分得出來了。」

    「難怪我昨天跟你打招呼,你瞄我一眼,表情莫名其妙地走開了。我還以為你心情不好,不想理人。」

    「我才不會這樣。那一定是我姐,星雲人很好,她是不認識你,才沒理睬你,下回介紹你們認識。」

    「你不是說她很痛恨我製造噪音?」

    「靠你自己做關係啊!多多少少要做點敦親睦鄰的功夫,我們在這裡住了快廿年,附近全是老鄰居,這兒的人都很好,只要你態度有禮,大家都會喜歡你的。」

    「我學不來三姑六婆。」他暗暗嘀咕。

    「誰要你當那個了?」她瞥他一眼。他的大手裡全是繭,不知是操琴還是工作磨出來的。「還有,我看你應該添購一些東西,比方說,我不信你這裡沒蚊子。」

    「蚊子!」他聳聳肩。「睡著就沒感覺了。大概我皮厚,昆蟲、百毒入侵不得。」

    「是蚊子還沒吸到血,先被你的酒氣薰昏了。」星蘋說著說著,自己卻笑了起來。她又扳指頭數著,說:「電風扇、蚊香、插電水壺、鬧鐘,對!就是需要鬧鐘。你不要說我雞婆,我是熱心,當你是朋友才幫你。」

    「是,謝謝。蒙你小姐盛情。」

    星蘋很開心,他倆已建立起相當不錯的友誼了。「你放心,我不會要你報答的。」

    常寬覺得很有趣,說:「你從不怕生嗎?你一定很愛交朋友。」

    「還是老話,要看碰上什麼人。不過我媽說,我是這一帶的地下管區,所有的人我都熟,新來的都該先來向我拜碼頭,聽清楚了嗎?」

    「是這樣?真是失敬,有眼不識泰山。」常寬朝她開玩笑式的一鞠躬星蘋跳著要躲,怕折壽。他想這女孩子真奇怪,嘰嘰喳喳看似大而化之,另一方面又心細如髮,會嫌他野人似的雜亂頭髮,又興匆匆地跟他交朋友。新來乍到,他已幸運地與「地下管區」交上朋友,獲益匪淺。

    「唉呀!我不知道時間這麼晚了,不跟你扯了。我下樓去嘍,我媽一定急著找我了!」她一溜煙就跑掉了,留下一路咚咚敲大鼓似的腳步聲。

    ???

    宇斯開門,飄進來的是左兒著火紅緊身衣的纖麗身影和濃郁的香奈兒五號。

    「你沒出去約會?」她的眼因施了彩妝,顯得更大更動人,然而宇斯並不欣賞。這種妝扮並不適合她這種年紀;他的小表妹才十八歲,不是廿五或廿八。

    「你不是先打聽過了才來的嗎?」他倒了杯茶給她,並收拾沙發上散置的圖件、紙張。

    「又工作?你真是工作狂,一點生活樂趣也沒有。」左兒摸摸左耳的耳環,確定還在。這付耳環的夾子鬆些,很麻煩,只是為了配這套衣裳好看才用。「你看我今天漂不漂亮?我是特地為你花心思打扮的,我爸留言上說,你有話要單獨跟我談。」她的手臂熱情而親暱地搭上他的肩膀。

    宇斯有如捏毛毛蟲般移開她渾圓白晰的臂膀,左兒不滿地噘嘴。

    「是有重要的事,我幫你申請到兩所語言學校……」

    左兒的表情有著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由期盼到失望,有如自天頂墜落谷底。她急急塞住耳朵。

    「如果是這件事,不談也罷,我也不想聽你說教,我已經有個口囉唆的老爸了,不需要再添一個。」

    「憑你這句話,就該打屁股。何叔為你費了多少心,你從不體諒他的辛勞。」

    「你們是一國的,才不會瞭解我。說什麼關心、好意,我全沒有感受到。你們只會放在嘴上說關心我,實際表現在那裡?我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在那裡?你們心裡根本沒有我,只想把我這個麻煩踢得遠遠的,眼不見為淨。」左兒滔滔不絕。「我才不走,我要過自己的生活,誰也別想干涉我。我會證明給你們看,我已經長大,可以自主了,再也不是你們心目中永遠長不大的左兒。」「沒有人對你不滿意。你是何叔唯一的女兒,他呵護你都來不及了,你怎麼會對他有這麼大的誤解?」

    「算了吧!我不信你的話。在我爸的心裡,誰也比不過……」左兒猛然煞住。「如果我在我爸心裡有這麼大的份量,我們父女今天也不會是這個樣子。」

    宇斯放了音樂,重新幫她注滿了茶。

    「哥,你知不知道我爸最近在忙什麼?」左兒坐在茶几上,疊起雙腿。「不是說關心我嗎?我們同住在一個屋簷下,難得碰上面。」

    宇斯給自己斟茶。「最近生意忙,事情特別多,何叔大概是加班吧!」

    「我爸從不加班的。」左兒咚咚敲著桌面。「他才不那麼在乎這些事。不像你。」

    宇斯停頓了一下,說:「左兒,如果何叔,我是說如果他打算找個新的伴侶,你怎麼說?」

    左兒想也不想,就說:「不可能!」

    「你反對?」

    「當然!我媽那麼愛他,他怎麼可能還有心去接受另一個女人?我媽會永遠活在他心裡,沒有任何人取代得了。再說,有我陪他,還不夠嗎?」

    「你總會長大,會結婚、生子,有自己的家庭。」

    她伶俐一笑,說:「所以我嫁給你,就解決了所有問題,不是一舉數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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