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蘇霏
自從自己的身體被他看光光,他們之間的戰局就出現了大逆轉,本來每次吵架都嬴的她,竟然在那之後連連吃癟,想起來就教人恨得牙癢癢地。
看著她眼中明顯的怒火,戚允臣知道自己該見好就收。
「好了,只是逗妳的。」他笑著安撫她。「我們不是說好要休戰嗎?」
「是你自己先提起那件事的……」她沒好氣地說道。
說句實在話,那張和煦的笑顏讓她有點氣不下去。奇怪的是,她發現他的笑容似乎是衷心的,一點兒也不像剛見面時那般客套虛假,無論她再怎麼抗拒自己的感覺,也無法否定他那語氣裡所傳達的關懷。
「這樣好了,妳翻過身子趴在床上,只要把衣服撩高露出背部就行了,我替妳上點藥膏,這樣妳才不會太難過。」他理性地提出建議。
她舉棋不定地思考一會兒,在衡量過利益得失之後,終於點頭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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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允臣小心翼翼地在那佈滿紅色泡疹的背上塗抹著藥膏。
冰涼的藥膏在那刺癢的皮膚上引起一陣難以言喻的舒適感,陶筱茱簡直就要感激得痛哭流涕,但一想到戚允臣的大手正在自己背上游移,一股無名的燥熱便從腹中升起,輕柔呵護的手指碰觸著她的肌膚,實在很難、很難不讓人……
想、入、非、非。
也許是因為心裡有鬼,房間內的沉默頓時變得有些令人不安。為了不讓種種瑰色邪念荼毒她的腦袋,陶筱茱決定打破這種詭異的氣氛。
「你的太太是什麼時候過世的?」
她只是想找話題聊,不是想管閒事,更不是真的想知道有關他的事——真的不是。
「我太太?」大手頓了頓。「我沒結過婚。」
「可是康康不是你兒子嗎?」康康不可能是他的養子,這兩個男人根本就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是啊!」就算她背對著他,他也能想像她臉上的訝異。「康康的媽媽是以前我在英國念研究所時的新加坡同學,她得了癌症,在康康一歲多的時候去世。」
「同學?連同學你也睡?所有出了國的人都像你這麼開放嗎?」不知怎地,她就是覺得不爽。「把人家的肚子都弄大了,你怎麼沒娶她?」
哼!狼心狗肺的東西!
莫名其妙的指責讓他不禁失笑。
「第一,我跟她純粹只是同學兼朋友的關係,彼此之間沒有男女情愛,唯一一次在一起的那個晚上,是因為我們兩個都喝大多了。所以嚴格說起來,康康的誕生是我們都感到意外的結果。」
「酒後亂性,不負責任……」陶筱茱不齒地哼了一聲,但心中的不爽指數略微降低了幾格。
「沒錯。」戚允臣也坦承自己的過錯,接著又繼續說道:「第二,我在事情發生的隔天就回台灣了。她在發現自己懷孕之後,卻選擇不告訴我,一直到她得知自己只剩下幾個月的生命,她才寫信讓我知道康康的存在,並希望我接下照顧兒子的責任。」
「如果你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懷孕了,你會怎麼做?」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自掃門前雪」一直是她的人生指針,她幹麼去管別人閒事?他會怎麼做干她屁事喔!
「我想我大概不會娶她,也許她也不會願意嫁給我。像我剛剛說的,我們之間只有友誼沒有愛情。」他看不見她那扭曲的表情,只是自顧自地說著:「不過至少,我會留在孩子身邊,盡到當一個父親的責任。」
「她瞞著你把康康生下,你怨過她嗎?」真要命,她今天怎麼完全管不住自己的舌頭,老是問一些不該問的問題?
「那倒也沒有,不過當我見到帶信給我的律師出現在家門口,懷中還有一個他宣稱是我兒子的嬰兒,我確確實實地吃了一驚。」沉浸在回憶中,他不自覺地露出微笑。「事實上,我從第一眼就愛上了那個小寶貝,我該謝謝他的母親將他帶到這世上,也將他帶到我身邊。」
也許是因為室內平和安詳的氣氛,也或許是因為陶筱茱罕見的合作,在不知不覺中,戚允臣透露了許多除了自己的家人之外,他從未向別人提過的事情。
一字一句都是他的真情流露,同時也締造了一股溫熱的暖流,悄悄地滑過陶筱茱的心房,接著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
對這個男人,除了一股敬意外,在她心田中,還有更多令人厘不清頭緒的情愫。這些莫名的情感,不知在何時早已無聲無息地萌芽,隨著對他的認識更加茁壯,只不過,遲鈍如她,竟絲毫未察覺自己心境上的轉變。
一個特大的呵欠毫無預警地冒出,她很沒氣質地張大了嘴巴。
「累了嗎?」在塗抹完整個背部後,他留點時間讓藥膏滲入她的皮膚。「退燒藥大概起效用了,那會讓妳想睡覺。」
她搖頭否認。「一個單身的大男人要帶一個小baby,一定很不容易吧?」唉!不想管閒事都問了這麼一大籮筐問題,她乾脆徹底違背自己的原則一次,一股腦兒問個夠。
「一開始比較難,再加上我那時正在創業期間,常常被工作和小孩弄得手忙腳亂。不過幸運的是,那時候我爸媽還沒移民加拿大,所以處處會幫著我一些。」望著那頂著凌亂短髮的後腦勺,他未經思考便伸手去撫弄她的頭髮,同時意外地發現她的髮質就跟五歲的康康一般柔軟。
「為什麼不乾脆給你爸媽帶?」要是她就會這麼做。
咦?眼皮怎麼愈來愈重了?
她猛眨了眨眼睛,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可是那手指滑過頭皮的感覺好舒服,舒服得讓她幾乎呻吟出聲,只可惜一張嘴就又是一個呵欠。
「他們也曾這麼提議過。」他又笑了。「但康康是我的兒子,我已經錯過他生命中的第一年,不想再錯失掉其它看著他成長的機會。」
「你把他教得很好,有你這樣的爸爸,他很幸運。」她不假思索地喃喃說道,索性閉上眼睛完全放鬆。
戚允臣愣了一下,完全沒想到會從她口中聽到任何讚美之詞,但在見到那似乎仍在與睡神拔河的小臉蛋時,俊容上的笑容擴大。
也許,連她也沒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
把她的上衣拉好,他將她轉過身子蓋上棉被,開始細細地打量她的臉龐。
橢圓形的小臉蛋上有著淺淺的雙眼皮和兩扇既不長也不鬈的睫毛,不是特別高挺的鼻子屬於戴眼鏡時會不斷滑落的那一種,粉粉嫩嫩的小嘴也不若時下流行的那般有著優美明顯的唇線。
基本上,除了沒出水痘時的皮膚還算不錯之外,她算不上是個出眾的女人。
然而,在他眼裡,那不特別出色的五官在拼湊之後,竟是愈看愈讓人覺得順眼,愈瞧愈有一番特殊的韻味。
說是乘人之危也罷,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輕啄著她的小嘴。神智恍惚的她,卻也沒有反抗,反而像只貪戀奶油的小貓般輕舔著他的唇瓣。
在更進一步侵犯病人之前,戚允臣阻止了自己的慾念,帶著一絲不捨地撤離。
「你怎麼又吃我豆腐?」閉著眼睛的呢喃像氣息一般輕飄而出,看起來倒像是在說夢話。
「因為妳今天是個乖寶寶,乖寶寶都有獎勵。」他隨口胡謅道。
老實說,他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所幸以她目前的神智狀態,就算他騙她說是她先佔他的便宜,他相信她也不會質疑。
「噢……」理由被接納。
在她完全進入夢鄉之前,腦際問過一個想法——
那種被人照顧的感覺,不錯。
而那個吻……也不錯。
第六章
乳白色的真皮沙發上橫疊著一大一小兩具身體。
小男孩的一隻腳丫子正擱在女人的臉頰上,圓圓的臉蛋朝下貼著她的睡褲,從小嘴中流出的口水讓棉褲子濕了一大塊;而女人正呈大字形仰躺著,輕微的鼾聲規律地從她微啟的嘴裡逸出,源源不斷的唾液從她的唇角,沿著臉頰滑落在皮沙發上。
這就是戚允臣進門後所見到的景象。
「都幾歲的人了,睡覺還會打呼,又流口水……」他放下公文包,帶著幾分無奈、幾分好笑地搖著頭,順道拿起遙控器將電視上的卡通頻道給關掉。
陶筱茱因發燒而睡在威允臣的客房已是好幾天前的事。現在戚康身上的紅點幾乎已經褪盡,她的水泡也已結痂,雖然她早遷回對面的小套房,卻在白天時將看顧小男孩、甚至她工作的陣地,轉移到戚家的公寓裡。
她不願去細想自己為何如此眷戀這個「戚公館」,更不願承認自己已對戚家主人的照顧上了癮,只是一再地提醒自己,她是為了能盡其所能地使用豪華公寓裡的所有資源才喜歡窩在這裡。既然她會出水痘是戚家父子的錯,那讓她霸佔一下他們的公寓也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