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蘇荻
「沒錯,所以我很擔心你一個人獨來獨往會有危險,不知會你一聲恐怕你落單時引來覬覦,那可不妙。」
「大娘您真好,你們一家都是大好人,來這兒人生地不熟的,卻能受你們的萬般照顧,讓我這個粗野人實在無以回報。」她由衷的感謝,心裡著實慚愧。
「別這麼說,你能遇上識涯也是緣分。」她又回到原先的話題。「對了,他為了採花雙盜的事又沒命的衝去尋找線索,你若要找人,還是緩緩時間比較妥當。」
「大白天的應該不打緊吧?」
「很難說,誰也不敢保證那個喪心病狂的傢伙會不會出其不意的找目標下手。」
「既然這樣,那我只在附近晃晃就好了。您別擔心,我會早去早回。」
「那要不要先用過早飯再出去?」
「不必了,我早上通常沒什麼胃口,大娘您還是先去忙吧。」
「記得小心點,否則識涯回來我怕難和他交代。」
「嗯,我知道了。」
交談過後,傅衍梅返回大廳繼續忙著招呼客人,侯荔在柴房裡深思熟慮了好久,決定先出去打聽打聽這觀玉廟的正確位置在哪裡。
☆☆☆
出了客棧大門,街上的歡騰氣氛一下子削弱許多,想必是受到連番發生的三件慘案影響,即使今個兒仍是火把慶典的第二天,大部分的人也無心再去參與慶祝。
然而漫步在大街上,侯荔的興致還是挺高的,一下子把玩著漂亮的手鐲銀飾,一下子觀看斗蟋之戲跟著拍手叫好。走著走著,卻不小心踢到大石頭,當場往前一撲,摔個狗吃屎。
「哎喲喂呀!」
這一跤著實跌得她眼冒金星,像只被踩扁的青蛙黏在地上。她把頭往左一撇,不爽地瞪了那肇事的石頭一眼,氣嘟著嘴唇爬起來,順勢拍開手掌間的灰塵。
「哇塞,撿到什麼金塊銀塊沒有?」
侯荔霍地轉過頭,發現有個綁著高辮子馬尾,一身紅衣裳紅紗褲的女孩兒正斜眼睥睨著她,捉弄的臉色、調侃的語調,全在她那莊妍雅靚、圓卵般的臉蛋上兒。
這般不客氣的問話,讓侯荔的尖牙利嘴發作了。
「金塊銀塊倒是沒有,幸災樂禍的潑辣姑娘倒是遇上一個。」
「哦!」她揚起細眉,挺高胸脯。「這麼說來,這潑辣姑娘也算是金身一個呢。」
「哼!我認識你嗎?」她不悅地撇撇嘴。
「當然不認識,不過很快你就會記牢我的名字了。」她雙手交叉於胸前,往旁邁了兩步。「我姓楚,名叫媚璃。」
侯荔徹頭徹尾的把她瞧了個仔細,搖搖頭,甩頭就走。
「喂喂喂,你為什麼話聽完就走?」楚媚璃生氣的哇哇叫。
真倒霉,在這貢玉鎮還碰上個瘋婆子!
「站住!我叫你給我站住聽見沒?」她尖著嗓子一路追上來欄住她去路,左擋右擋就是不讓她繼續往前走。
「擋路的是小狗!」侯荔吊兒啷當的應了這句,看她讓不讓路。
「你、你……你豈有此理!」
她掄起拳頭想給她個教訓,但對方不但抓住了她的手,還張大嘴用力咬她一口。
「哎喲喂呀!」這下換楚媚璃痛得縮回手掌拚命呵氣。「好痛呀!」
「這就是告訴你,雖然你是一條狗,但遇上的也許是頭母獅子,她也許不會吃人,但可比狗還會咬人。」
楚媚璃氣炸了,她慍氣怒瞪,百般不甘心的跺著腳。
「真不知道耿大哥為什麼會挑上你,你分明比我還潑辣十倍!」
「耿大哥?」
「也不曉得你是哪兒蹦出來的,我在這貢玉鎮可從沒看過你!」
原來如此,這女孩兒擺明為了昨晚火把姻緣的事在吃醋!這下侯荔全都懂了。
「女人的嫉妒心真是可怕,我不過是主動送上白蓮花,今個兒摔一跤就有人存心看笑話了。」她不屑地用鼻孔噴氣。
「你說,你姓什麼叫什麼住哪兒?我要你一併給我統統說出來!」楚媚璃懣憤尖呼的伸手指著她。
「告訴你也無妨,但你恐怕會更嘔。我呀,叫做侯荔,至於住哪兒……金華客棧相信你也挺熟的吧?」她溜了溜鬼靈精怪的眼珠子,極其諷刺的溫柔微笑。
「金華客棧?你、你難道沒有家麼?」
「連你這狗兒都有狗捨可住,我這母老虎當然也有地盤憩居嘍,只不過遠了點,在大理城內。」
聽到這個回答,原要再次動怒的她稍稍一斂,得意起來。
「大理城,原來你是外地人呀。」她臉上的表情一下子溫婉不少。「這麼說來,你辦完事情或者探完親人就會回去嘍?」
「那是當然的,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就算沒有了我,我想,耿大哥也不會看上你的。」
「為什麼?」她馬上變臉質問。
「因為哪……嘿嘿,你是一條狗兒,就算穿得人模人樣,耿大哥還是不會理你的。」一旦侯荔動起那牙尖底兒,罵起人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
「你……侯荔,你欺人太甚,」
「這真是惡人先告狀,是你先來招惹我的,就不能怪我欺狗太甚嘍。」她滿不在乎的聳肩。
「好!好!你給我記住!只要你一天留在咱們貢玉鎮裡,我就搞得你一天不得安寧!」楚媚璃氣呼呼的撂下話走人,那話裡的狠意可是半點折扣都不打的。
「行!隨時候迎指教。」她還笑呵呵地在後頭揮手再見。
等這楚媚璃走遠,扮完鬼臉的她才想起正經事還沒做。
「真是,差點忘了打聽觀玉廟的事。」
往一些僻靜的羊徑小道裡鑽動,見到一個挑著扁擔仍健步如飛的老婆婆,她迎了上去。
「呃……老婆婆,可不可以請問你幾件事啊?」
「什麼?」老婆婆瞇起眼睛,顯然有些重聽。
「我說,我可不可以請問你幾件事呀?」她迫不得已提高音量。
「行!你問吧,阿婆我懂得可不少喲。」
「請問,這觀玉廟在哪個方向呀?」
「觀玉廟?」她點點頭。「這很簡單哪,就在後頭那座山上。」
「這樣啊,那如果要去的話該怎麼走比較好?」
「有兩條路,一條呢,是我們一般人在走的,零零總總大概有兩千多個階梯吧。」
「兩千多個階梯?」她咋舌低叫。「那不是累死了?」
「那可不,這前去進香的人都是虔誠信徒,走個大半天就能到,一點兒也不累。」她嚴肅地板著臉。
「是是是。那……另一條路呢?」
「另一條路是那些個腳力好的漢子在爬的,他們有功夫底子,雖然顛箕危險了些,卻用不著一個時辰就可以到了。」
「哦?」她的眼睛閃閃發亮,這樣她的草上飛就能派上用場了。「那這條路要怎麼去呢?」
「只要在鎮尾找著了望天亭,跟楚家人拿了准牌,你想走哪條路,都會有人教你的。」
「准牌?那是什麼玩意兒?」
「你不知道啊?觀玉廟是楚家人的地,上頭的一磚一瓦都是他們出錢出力蓋給大家的,由於之前曾遭人放火,現在不得不嚴格把關。」
「那……他們肯給外地人上去麼!」從亮亮臉變成苦瓜臉。
「怎麼你是外地來的?」阿婆驚訝不已。「真看不出來唉。」
侯荔不知該哭該笑。
「阿婆,我是跟你說認真的,你回答我這個問題嘛。」
「我想只要你給個好理由,他們不至於為難像你這樣的姑娘家的。」
「真的?」
阿婆又想了想。「要不你找個人帶你上去,或許會減少許多麻煩。」
「喔。」
「別喔了啦,姑娘家去觀玉廟可是好事,像你這個年紀若是想求段好姻緣,肯定馬上有譜的。」阿婆挑著扁擔一邊走一邊念。
侯荔哀聲歎氣。此去觀玉廟,還真是困難重重,但只要她有一口氣在,她還是非去不可。
第四章
回到客棧早已天黑,而這個時間吃飯喝酒的客人正多,侯荔見客棧夥計裡裡外外忙得焦頭爛額,也不好驚動他們,心想先回房裡洗把臉休息一下。
上了二樓途經雲倚坊,突聞裡頭聚集了不少人在談論事情,她放慢腳步,偷偷從門縫望了眼,耿識涯就坐在正中央的位置,臉如鐵色,剛毅不屈,給人一種不怒而威的感覺。
反觀其他人,個個含悲帶憤、咬牙切齒、青筋暴突,讓她心下一驚。
「為什麼這次採花雙盜顏不莒重返貢玉鎮,咱們事先達一點風聲也沒有?」一個顴骨特高、額發稀疏,年約三十好幾的漢子悲憤的敲著桌子。「照理說他聲名狼藉、惡名昭彰,每個城鎮都在通緝捉捕他,各地也布了不少眼線,真有什麼風吹草動讓他逃往這裡,總該有人通知我們才對呀!」
「譚兄說得很對。昨晚這三件慘案,確實震驚了所有人,大家沒料到顏不莒還敢踏進貢玉鎮一步。更沒料到的是,我們竟然完全不知情,這防範通報的工作,實在做得太差了,」另一個皮膚黝黑,耳戴鐵環的灰衣漢子大聲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