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蘇荻
「不!不要……」
目睹這驚心動魄的一幕,蔣郁芹摀住耳朵歇斯底里的尖叫,腿軟的跪在地上,即使想爬過去阻止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
白鴻展的眼珠子凸出,一口鮮血自他口中噴出,氣若游絲的想說什麼卻說不出,驚駭的眼像是怎樣也想不到她會有這一著。
最後一刻的玉石俱焚,竟是了結了白鴻展和她的——母親……終於,她恢復了知覺痛哭著撲上前。
「媽……」她抱住紀南風溫暖的身軀,肝腸寸斷的嘶吼著。「不要死!你不要死,求求你……」
紀南風也流淚了,顫抖的伸出手摸摸她的臉龐。
「媽對不起你……」
「不!是我對不起你!我如果聽你的話遠離白鴻展,今天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她自責心碎的槌打胸口。
「是命……都是命……答應我安置阿坤和孩子們……這輩子,我算是……白活了……」
「媽……你撐著點,我馬上叫救護車!」
「還有……要好好的活下去……媽就算下了十八層地獄,也要看你過著幸福的日子……」
「我會的!我會的……」
直到紀南風斷氣時,阿坤才悠悠醒來。見到這慘絕人寰的一幕,知道事情已經結束,他哭著一邊打電話一邊將孩子們放出來,直嚷著這一切都是命。
然而蔣郁芹卻聽不進任何一句話,她抱住紀南風不斷的哭泣,捨不得她就這樣死去,她是她的親生母親啊!
如今真相大白卻已經太遲,除了哀悼母親的死,她已經無法去同情白鴻展這個始作俑者。許久,警方偕同救護車趕到了,莫嶼嫻回家看到紙條後,也和夏牧威迅速趕來。
兩具已經冰涼的屍體安躺在地上,蔣郁芹跪在他們身前,槁木死灰的任憑淚水流到一滴也不剩。
夏牧威心痛難當的慢慢將她扶起,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
惟有時間才是療傷的最佳藥方,但他勢必會守在她身邊照料她的。去了趟警局做完筆錄,他才明白原來這個紀媽就是郁芹的親生母親。
阿坤抽抽噎噎的說著紀南風的苦衷,只可惜人已死去,一切都太遲了。
白鴻展的家人趕到警局,瞭解了事情的始末,只能懊悔沒去注意他怪異的行徑,才會造成這樣的悲劇。但幸好一切都過去了,雨過天晴的彩虹,仍然是最美的。
☆☆☆
一年後……
蔣郁芹身穿某公立高中的夏季制服,靜佇在曾是偷兒之家的後山,眼前立著一塊石碑,上頭刻著「紀南風之墓」五個字。
她剪著齊耳短髮,瘦小的身子比起去年抽高了不少,臉上脂粉不施,亭亭玉立的模樣仍是清麗可人。
「媽媽,我是郁芹,我今年要升高二了。雖然是倉促間考上的學校,但我的成績一直都還不錯;一開始班上同學不太喜歡我,現在也都處得很好,讓我很開心。」她微笑而虔誠的對著墓碑傾訴。「另外,牧威對我很好,你真的可以放一百個心喔!他雖然是個名副其實的老頭子,不過我已經不會嫌他了;只要他乖乖聽話,我想我是不會變心的。」
「還有,阿坤現在在一間乾洗店工作,是我跟你提過的那位芸姐好心幫忙才找到的,然後小丁和孩子們都有社會局的人照顧和收留;小丁甚至還被一對年輕夫婦認養,疼得不得了呢!我也常去看他。」她深吸了一口氣,不願眼中再度充滿淚水。
「媽,你知道嗎?以前的我很自卑,到哪兒都怕別人知道我曾是個小偷,可現在不管別人怎麼看我、怎麼說我,我都可以坦然面對了。畢竟我還是幸福的,你是那麼疼我;而且我也是幸運的,走了一個可怕的白鴻展,卻換到一個真心的夏牧威。媽,你在天之靈必定也會認同我的話吧?」
紀南風無法回答,但蔣郁芹知道她肯定贊同她的說法。
慢慢踱步走回夏牧威停車的地方,他關心的走上前來,摸摸她的頭,注意到她眼中泛著淚光。
「不是說好不哭的嗎?」
「笨蛋!你以為紀媽媽知道你哭會很高興嗎!快別讓她擔心了,好像我虐待你似的。」他拿了張面紙給她。
「本來就是!」
「耶?我有嗎?」他狀似無辜的打開車門讓她上去。
「有!」她一屁股坐上車。
夏牧威摸不著腦的趕忙坐上駕駛座。「怎麼,我幾時虐待過你?」
「都一年了,除了牽牽手、親親嘴、抱一抱,你什麼事都不做!」她大聲埋怨。「我們到底是不是男女朋友?!」
他被她義正嚴辭的話嚇得目瞪口呆,不免結結巴巴。
「這……這是因為……因為你還小……」
「我已經從B發育成C了,不要說我小!」她惱火不依的槌打他。
「笨蛋!」夏牧威臉紅的抓住她的手。「我是說你年紀小,你怎麼老想到那個地方去?」
「那我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
「當然是啊!」
「那你愛不愛我?!」
「這不又是廢話!」
「那你為什麼就是不肯主動?!」她愈說愈生氣。
「這……唉呀,你現在是個清純女學生,我不忍心下手……」
真是心事誰人知,夏牧威好歹是個男人,當然也想一親芳澤,但是……
「我不管,這次一定要你吻我!」她霸道的嘟起嘴。
「不好吧?」
現場還有閒雜人等啊!他尷尬的望了望後車座。
「沒關係、沒關係!你們繼續,當我們是隱形人就行了!」窩在後座的莫嶼嫻和顏鈺血連忙打哈哈。
「是啊!我們親我們的,干他們屁事!」蔣郁芹理直氣壯的。
「好,既然這樣我就不客氣了。」
她故作矜持的閉上眼,心想著這個吻應該會纏綿悱惻……
啵的一聲,夏牧威飛快啄了下她的唇瓣就了,完全就是蜻蜓點水的典範。
「就這樣?」她眉心微蹙。
「走嘍,上路了!」夏牧威裝作若無其事的發動引擎。「朝咱們的目的地——宜蘭出發吧!」
「你敷衍我!」她大聲抗議。
「安全帶繫好呀!去宜蘭走的可都是山路。」
「哼!」
莫嶼嫻和顏鈺典坐在後頭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覺得他們倆真是一對寶,心中有著濃濃的祝福。至於兩人之間的過去種種,也都已經煙消雲散了;等著他們的,或許也是幸福的結局。
「對了!芸姐她們在哪兒和我們會合呀?」蔣郁芹突然問道。
「約在新店的大時鐘,她們也是滿滿一輛九人箱型車,可說是浩浩蕩蕩!」
「怎麼茶緝走私今天關門不做生意了?」莫嶼嫻打趣問道。
「是啊!芸姐是性情中人,勞碌了一整年,休息個幾天也不為過。」夏牧威笑說。
「這樣的感覺真好,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樣。」
「沒錯,你們每個人可都是我的親人呢!」蔣郁芹不慌不忙的奉承著,倒把大伙都逗笑了。
在笑聲中,夏牧威的右手輕輕握住了她的左手,指尖的溫暖雖然比不過她想要的一吻,但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知道她重返學校,他就希望她能專心一致的把書念好,男女之情暫時放一邊。
蔣郁芹用雙手覆蓋住他的手掌,微施力氣表示自己有多麼在乎。
「對了!牧威,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麼事?」
「我們學校有個學長在追我耶!」
「是嗎?」他不動聲色的專心開車。
「他長得又帥又高,大概有一百八十公分喔!」
「然後呢?」
「他是個富家公子,聽說光在陽明山就有十幾棟別墅。」
「那又如何?」
「他——他對我窮追猛打,每天至少一封情書!」
「嗯,還有呢?」
知道他不感興趣讓她沒了轍,她頹喪著聳肩表示自討沒趣。
「喔,沒事啦!只是跟你報告一下。」
「下回這種無聊的事就別提出來了,浪費口舌。」
「喔。」
只見後頭的兩人再度笑彎了腰。看來這場愛情戰役,真的變成延長賽了……
後記
關於《偷心愛人》的故事取材,是真有其人、真有其事;只不過被我加油添醋、去蕪存菁了一番。
記得當年念專科的時候,小芹(化名)就像書中所寫,置身於水深火熱中。前男友阿展愛她愛得發狂,知道她心裡有了別人,於是發狠的將她困在住處,把她的身份證、機車鑰匙、Call機、錢全部沒收,不讓她有和外界聯絡的機會,一心一意要把她留在身邊;甚至在她偷偷向我們搬了救兵後,像瘋子似的要把她從高樓窗口推下。他所做的一切,已經超乎正常人的行為。
我們很慶幸小芹掙脫了阿展的魔掌,即使過了一段躲躲藏藏的艱辛日子,但和後來深愛她、包容她的學長在一塊,也算是雨過天晴——其實他們倆口子還有許多嚴重問題存在,唉……無論如何祝福他們,千萬別放棄了這努力過的美好情緣。好歹蘇荻我在當時憤慨難當,還收容了小芹幾天,為此不時接到阿展恐怖的催命電話,深怕走在路上會被人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