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宋沛萱
「你、小偷——」一聲低吼,這毛男號已來到嚇愣的秦莞若面前。「想偷東西啊!」他大刺剌地擋住她的逃走之路。
然而此時的秦莞若早在事跡敗露之時就嚇得魂不附體,她知道該逃,可是不知為何?她竟動不了!她的雙腳像是突然生氓似地定住。
「怎麼!嚇呆了?沒膽量還學人偷東西!」他冷笑道,忽然對她伸出手。
不!秦莞若以為他要打她,反射性地緊閉起雙眼,皎緊牙根準備承受可能的一番一母打……
「別這樣,安得利。」老婦人阻止兒子,然後逕自走向縮起身子,哆嗉不已的秦莞若輕觸她。「你為什麼偷東西?」當秦莞若再次望向她時,她問道。
完全不懂對方說了什麼的秦莞若,只是張著驚懼又充滿愧疚,浮上一層水氣的眸子看著她,然後搖搖頭。
「你不會說話嗎?」
秦莞若更加茫然。
「別理他!我們乾脆將他交——」
「可憐的孩子。」老婦人兀自說道,為眼前這位可憐的孩子動了惻隱之心。她並不覺得他壞,在他身上根本找不到一絲乖張、跋扈氣息,他那雙清澄中帶著羞愧的眼神足以證明一切。
「可憐才怪!」安得利斜睇秦莞若一眼,旋即將他一把推開,「滾開,小子!再次讓我看見絕不饒你!」
沒有其他反應,當秦莞若看見他們牽著驢子就要離開時,她也不自覺地移動腳步跟在他們後頭。
走了一段路,安得利火大了,他忿忿地轉過身面對與他們始終保持一小段距離的小偷,「滾!我不會給你任何東西的,假如你再跟來就別怪我心狠了!」他揮動著粗壯的手臂吼道,「走吧!母親,別理他!」
然而老婦人這次並沒有依言離去,反而走到秦莞若面前拉起他的手,看著一臉驚懼的他,「你沒地方去嗎?孩子。」她的語氣稍停頓了一下又說:「跟我們來吧!」
「什麼?!不會吧!要這小偷跟我們走——」
秦莞若愕然注視著他們以一大堆她下懂的話爭執著,雖然內容如何她不得而知,但肯定的是那婦人的善意相待。她無法解釋自己尾隨著他們的舉動?或許是那位婦人眼中的溫柔光芒吧!所以當她牽起她的手時,她自然地就跟著走,而事實上,她也真的無路可去了。
沒有一絲風的夜晚懊熱的猶如長安城的盛夏。
經過冗長的甬道,秦莞若輾轉來到露天庭院。每每夜闌人靜坐在噴水池畔透過樹木的枝芽觀望滿天星子,是她放任心中思鄉之情氾濫的時刻。
在這座大得出人意料的大宅邸中,秦羌若之所以偏愛露天庭院,下外乎這裡花草扶疏,空氣中飄著各種花朵香味,類似的景致在這充滿異國風味建築中最能喚起她思鄉之情。她約略知道,圍著露天庭院排列的各式建築中,分別隱藏其中的奧妙,唯一相同的是,在這些大廳、接待室、各種居住區之前都有座型式不一的拱門。
在右側,經過那道雕飾華麗的拱門就是主人妻妾所居住的場所。她曾不止一次看見裡頭有身著各式薄衫長袍、扮相華麗的年輕女子,或坐或躺在大理石椅上狀似輕鬆愜意,猶如小型後宮,不事生產、勞動,只需裝扮自己等待「君主臨幸」,這同時也說明為何在波斯奴隸市場會如此興盛下衰。
她慶幸自己遇到像席米拉這樣的好人,才不至於有淪為奴隸之虞。來到這座大宅邸的日子以來,在席米拉的教導下,她不但會生火、挑菜,甚至一些簡單的僕役工作也能做得來,而這是一向嬌生慣養的她始料未及的,只不過,她忍不住要想,到底自己何時才能回到遠在一方的溫暖家園。
「唉——」她悠悠地吐出一聲輕歎。
「誰?」
自另一側乍然響起的聲音令秦莞若畏然一震,旋即感到一陣冰涼沿著背脊往上蔓延。
「誰在那裡?」和秦莞若一樣,沃斯也被嚇到,他沒料到在此時竟會傳出女人的歎息聲。會是誰呢?他循聲走去。
然而身處於樹木陰影下的秦莞若可是結實地嚇壞了。
慘了!如果被發現,她裝啞的事不就會被揭穿了?聽著逐漸走近的腳步聲及影於,她的心跳驟然激烈,緊張得直冒冷汗,不敢大口喘氣。她的目光瞟向不遠處的下人房,突然起身,心一橫就反方向地拔腿就跑——
沃斯愕然,瞠目結舌地看著一個瘦小的身影迅速奔往下人房。他錯愕地揚起一邊眉毛,首次嘗到被僕人漠視的滋味。這是藐視!該死!他才出航幾個月家裡就變得沒規炬了嗎?他火大地想道,看來他有必要將家裡的紀律好好整頓一番。
秦莞若癱坐在床沿,小手搗著卜通卜通猛烈跳動的胸口,嚇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應該沒被認出來吧?她擔憂地回想自己當機立斷拔腿就跑的舉動,確定自己不至於被認出才如釋重負不再那麼緊張。
不過,方纔那人到底是誰?會是與她一樣睡不著出來閒逛的僕人嗎?可是,那低沉有力的嗓音……令她覺得耳熟……好像……好像沃斯……
想起他,她的心一陣悸動,不!不會的!她搖頭拒絕讓他的形影躍上腦海,明天又有一堆事得忙,她根本沒空再去想曾經產生交集的沃斯。她拉起棉被和衣而眠,然而在睡夢中,她又夢見高大俊挺的沃斯——
每天,曙光乍現時秦莞若就必須起床準備幹活,不過,通常在天色微明之際,所有人都會朝同一方向跪拜誦經,然後再開始一天的工作。
一如以往,秦莞若走進忙碌的廚房,然令她驚訝地是,一向比她早起的席米拉竟然不在!奇怪?她轉動著眼珠四下探尋不著後決定先動手做事。就在她將菜洗好、挑好後席米拉才出現。認真準備早膳的她並沒有注意到席米拉投注到她身上的目光,努力做著自己的事。
就在早膳做好後,突然一隻手輕拍著秦莞若,她轉頭,才發現是席米拉在叫她,她還來不及弄清楚狀況,席米拉便將一個盛放精緻餐點的銅盤交遞給她。
秦莞若看著手中的盤子,滿臉疑問地望向席米拉。
面對她無言的詢問席米拉只是一副欲言又止,似乎有難言之隱的神情,然後手指向主人房方向催促她快去送早膳。
為什麼這工作會突然落在她身上?在前往主人房的路上,秦莞若從沒停止過疑問。不過,她的疑問在經過一道華麗的拱門後就遺忘了,她的注意力全被週遭的景物吸引。走在以細石鑲嵌鋪成的地面,她的目光一直停駐在左右兩側相連的石壁,上頭的浮雕、壁畫美輪美奐直叫人栘不開視線,她沿著走廊一直前進,彷彿身處於一處大型迷宮,在左轉右彎到快頭昏之際才抵達主人房。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秦莞若舉步踏進房裡,一進門,她的視線落在右側一個身著一襲鑲上金邊的白袍,頭上包著點綴有寶石的頭巾,此時正背對著她的高大男人時,稍早被遺忘的緊張又再次浮現。
在聽到餐具所發出的輕微碰撞聲後,背對著她的人才轉過身來。
秦莞若當場傻了眼!手中的銅盤突然變成干斤重擔直往下掉,猶如她一顆陡然沉重的心。
沃斯,真的是他!昨晚出現在露天庭院的人就是他。耳邊傳來他冷凜不失威嚴的聲音,「上前!」
沃斯擰起眉頭看著低頭動也不動的僕人,再次在心中確定這個瘦小的生面孔就是昨晚膽敢藐視他的人。
完了!他在生氣。秦莞若感覺自己的心跳動得大有破膛而出之勢,背脊更是被冷汗濡濕一片。他……認出她了嗎?膽戰心驚地,她沒發現自己正逐漸往後退。
沃斯見狀怒火更盛,說話的語氣也更加冷酷。「好個目中無人的小僕,看來我÷該將你賣掉才是。」
聽不懂!秦莞若根本聽不懂他說的波斯話,她只知他很生氣、非常憤怒,心想一定是認出她而導致的,但又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他如果認出她應該不會以波斯話對她說話才是,但倘若不是,他為何憤怒?她偷偷地抬起低垂的頭想窺視他的反應,但這一望,她的目光卻直直對上一雙冷凜無情的黑眸,他臉上冷硬的線條令她倒抽了口氣,而更叫她駭然的是,他正朝她走來。
不……不……秦莞若搖頭。他臉上陰鬱的神情叫人害怕。她知道自己該解釋,讓他明白她之所以背棄他的信任是有苦衷的,但她的聲音像被某種異物梗住發不出來,只能張嘴瞠眼地看著他走近。
沃斯自她清澄的大眼睛中看出赤裸裸的恐懼,他笑出來,一種毫無情感的笑聲。「現在害怕不是太遲了。」他一把抓住不會說話的小僕直往外走。
秦莞若掙扎,不曉得他要對她做什麼?不要!她不要再留在他身邊,她突然朝抓著她的那隻手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