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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文 / 司徒紅

    「是微臣舊時好友。」『

    「此人腦筋太死,轉不過來,你跟著渥爾多去,可得好好勸勸他。」

    「微臣遵命。」

    「父皇的意思是青州無險可守,疆界難明,最好是以大汝嶺為界。」

    大汝嶺以北至青州,肥田沃土綿延數幾百里,南夏國皇帝再昏愚,也絕不會割了這塊地,但若不應承,隆慶皇帝怪罪下來,可不是他擔得起的。

    杜興邦無奈,只得拱手道:「微臣謹遵聖命。」

    「你瘋了嗎?以大汝嶺為界!你為什麼不勸皇上雙手將江山奉上算了!」杜海棠突然開口喝斥,清脆的聲音響徹大廳。

    眾人聞言均是愕然。

    被女兒當眾指責的杜興邦—見她正氣凜然的臉就害怕,彷彿見到了死於非命的爹娘和妻子,一時無語。

    孛古野則是臉色鐵青,怒道:「國家大事豈有你插嘴的餘地!」

    杜海棠站起身,「你們談的是我們南夏國土地,而我是南夏國子民,比你們這些蠻子和降臣更有資格管!」

    「你——」

    「孛古野。」厄魯圖阻止他開口,轉向杜海棠問道:「你就是那個不食不言的凌海棠?」

    「你知道我?」杜海棠微感愕然。

    他不只知道她,他還知道三皇弟對她很「照顧」。

    厄魯圖勾起一抹神秘的笑,走近她身邊,「聽說海棠是南夏國名花,過了揚水不開花,過了庸關不成活,而你能活著到上京,實在是很難得呀!」

    此話殺機已現,孛古野也站起身,「皇兄!」

    厄魯圖抬起手,再次阻止他開口,彎下身子,對著杜海棠道:「本王確實很想叫南夏國皇帝雙手將江山奉上,已成為烏焱國了民的你倒是教教本王,該怎麼做才好?」

    杜海棠聞言大怒,「臭賊蠻了一—一,」

    「大膽!」孛古野搶在厄魯圖之前開口,「來人,將她押下去!」

    廳外侍衛聽令,立刻衝進來架住杜海棠。

    從來孛古野不管如何氣杜海棠,頂多也只是罵罵她而已,不曾叫人縛住她,杜海棠自然是被嚇了—跳,杜家其餘三口人也是臉色大變,杜嫣柔甚至嚇得哭了出來。

    「孛古野哥哥,別抓海棠姐姐呀!」

    孛古野回眸,見她哭了,不禁略略地皺了下眉,倒是厄魯圖溫言笑道。

    「你先別慌。你孛古野哥哥說了要押下去,可沒說要押去哪,這『押』可以打入天牢,也可以送回房裡呢!」

    見心思被識破,孛古野狼狽地紅了臉,只得接口說:「當然是押入天牢!」

    杜海棠沒去過天牢,不曉得天牢是何等可怕的地方,她只曉得這孛古野真不是個君子,逮著了機會便想惡整她。

    孛古野瞧見她眼中的憤恨,心頭莫名地一陣冷和疼,蹙眉道:「還不快押下去?」

    「遵命!」

    侍衛扯了杜海棠出門,杜興邦心裡著急,卻也不敢當著兩位皇子的面為她開口求饒,只得看向鐵蘭公主。

    鐵蘭公主會意,輕聲說道:「她還只是個孩子……」

    「本王自有分寸。」

    怕只怕厄魯圖不肯善罷干休。孛古野的眉幾乎打成死結。

    厄魯圖自然沒放過皇弟臉上精彩的表情,笑了笑道:「被她這麼一鬧,什麼心情都沒有了。孛古野,咱們還是回宮吧。」

    「不留下來吃個便飯再走?」鐵蘭公主有些著急,怕杜興邦好不容易到手的差使會這麼飛了。

    「不了。」厄魯圖忽然想起一事,轉向杜興邦,「你明日退朝後到清雁宮,本王再與你詳談。」

    「微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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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匹拖著皇家寬敞華麗的馬車,踏著閒散的步伐,在大雪紛飛的上京街道緩緩而行。

    馬車內,孛古野三度張口欲言又三度合上嘴。

    終於在他第四度張開嘴時,一上車便開始閉目養神的厄魯圖睜開了眼睛。

    「有話對我說?」

    孛古野一愣,「沒、沒事。」

    「是嗎?」厄魯圖笑著道:「那個凌……凌什麼來著?」

    「凌海棠。」

    「你說該拿她怎麼辦呢?」

    「皇兄,這事怪不得海棠,她也是受害人。」

    「哦?怎麼說?」

    「都說南夏國的文教發達,民風優美,但依我看來世間最殘忍的民族莫過於南夏人。在民族大義之下,任何犧牲都是理所當然,君死臣殉,夫死妻殉——你能相信竟有親娘因為不能接受家中有人歸順我國,而殺女自裁嗎?」

    「你說的是凌海棠的娘親?」

    孛古野點頭,「南夏遺民反叛無常,素來難治,若不究本歸因,釜底抽薪,今日斬了一個凌海棠,明日他們照樣會再教養出千千萬萬個凌海棠。」

    「這麼說也有些道理。」厄魯圖摸著下巴,「然後呢?」

    「我打算奏請父皇查禁幾本不適宜的南夏國經書。」

    「那麼凌海棠呢?」厄魯圖沒讓他慷慨激昂的言論轉移了談話的重點。

    孛古野一愣,「自然……自然是放了。」

    「放了?」厄魯圖揚起一抹淺笑,將目光調向車窗外飄落的雪花。

    孛古野只覺得一顆心快跳出喉嚨,「大皇兄……」

    厄魯圖看也沒看他一眼,沉默了好一會兒,將手伸出窗外,接住一朵雪花,「罷了,你瞧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孛古野鬆了口氣,「謝皇兄。」

    厄魯圖的唇角彎起愉悅的笑,回眸看向同胞弟弟,攤開手掌,「你瞧,雪融了。」

    那又如何?雪花落在暖熱的手掌本就該融。

    孛古野投給他疑惑的一瞥。

    厄魯圖接過婢女遞來的手絹,拭淨雙手,「雪花雖美,遇熱則融;海棠迷人,但離了土也是要凋零。孛古野,你能阻止南夏國人培埴出另一株海棠,但你如何能將生長於溫暖南國的海棠移植到冰天雪地的北方來?」

    孛古野一怔,好半晌之後才道:「總是會有辦法的。」

    厄魯圖搖頭,「我瞧不出有什麼辦法。」

    「我會讓她融人烏焱國。」孛古野不悅地皺起眉頭,心裡卻也明白這不是件容易的事,畢竟海棠的脾氣固執得像牛,但再不容易,也得去做,今日是厄魯圖不與她計較,要是她的脾性不改,明日得罪了他人,難保她會有這麼好的運氣。

    「孛古野。」厄魯圖突然喚他。

    「嗯?」孛古野仍處於怔忡狀態。

    「你知不知道在南夏國……」厄魯圖瞥了他一眼,嘴角重新染上笑意,「只有煙花女子才會當眾彈奏樂器?」

    「啊?」

    第四章

    「末將等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數名身著戰袍的魁梧大漢將萬歲喊得響聲震天,杜海棠卻只是呆呆地看著手中的玉珮。

    什麼叫做多少得賣她點面子?

    他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她這塊玉珮等於烏焱國皇帝親臨?他從來就不肯明白地告訴她,他為她做了什麼!

    為首的將領抬頭看她,眼中滿是驚愕。

    杜海棠明白他的驚愕。這玉珮該是隆慶皇帝為防日後朝政有變,愛子在外遭人欺凌,因而親賜孛古野,這樣貴重的玉珮不該握在一名女子手中,更不該握在像她這樣的南夏國女子手中。

    他是相信她不會狠心利用他對她的好來反噬烏焱國?還是早就料到她會為了故國而掙脫他的保護,因此預先為她將羽翼撐滿整個烏焱國天空?

    「夫人。」領頭的將軍終於找到適當的稱謂,恭敬地問:「請問有何吩咐?」

    「我要過河!」她握緊手中玉珮,幾乎忍不住眼眶裡的淚,「我要在三日之內度過皎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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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慶十七年孟春

    初春的天氣仍冷得凍人,上京城郊的草原上,杜海棠拉緊棉襖,眸子怨恨的直勾勾瞪著拉著韁繩的孛古野。

    孛古野絲毫不以為意,將馬兒牽到她身旁,「上馬!」

    「我……」

    「你想回天牢?」孛古野一句話堵住她所有的拒絕。

    那一回孛古野放她出天牢的條件便是要她學會騎馬,只是雪融之後沒幾天,他又隨軍西征那法國,直至過年前才凱旋回朝。她還以為事情過了這麼久,他早就忘記了,沒想到……

    「你為什麼不戰死在那法國算了!」杜海棠咕噥著,手腳並用,狼狽地爬上馬背。

    孛古野佯裝沒有聽見她的話,抬手為她調整坐姿,「本王不在的這一年,你完全沒有練習。」

    「我又不像你們——」話聲未落,他已穩穩地坐到她身後,

    「你再提一次烏焱南夏之別,本王立即把你丟下馬去!」

    杜海棠咬住下唇,乖乖噤聲。

    「不錯,愈來愈聽話了。」孛古野滿意地笑了,將韁繩交給她,「你來控制韁繩。」杜海棠接過韁繩,臉頰忽然燒紅,「喂!你的手放哪?」

    「你的腰上啊!」孛古野大刺刺地回答,完全沒察覺任何不妥。登徒子!

    杜海棠在心裡暗罵著,知道他絕對不會因為她的抗議而收手,反而還可能狠狠地嘲笑她一番,只得自立自強,將自己的小屁股往前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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